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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可惜摄政王与幼帝,这样的关系原本就很敏感,秦曦的身边又围着一大群人,成天说秦景阳的坏话,再加上那些陈年旧怨,叔侄之间想要不存在任何猜忌,也是不可能的了。
    他静默片刻,待到秦曦的情绪重新平缓下来,这才续道:“故此,司隶校尉若有什么风吹草动,襄王必然十分关心。若是当真确定闻校尉身陷纠纷之中,他是不会吝啬于在此时伸出援手的。只是,要如何令他相信,便又是另外一桩难题了。”
    “难道……要假戏真做?”
    “是,也不是。徐家弹劾闻校尉一事,说起来其实可大可小。大,是司隶校尉遣心腹手下,欲行刺杀朝廷重臣之事;小,便说是那曾为囚犯的中都官徒隶的贼心复起,自作主张,而闻校尉最多便也只是个识人不清、驭下不严的过错。如今那聂三已死,证据全落在徐家的手中,要如何说,也端看徐侍郎一张嘴了。依臣之见,不如便这样……”
    楚敬宗说着,上前一步走到秦曦面前,压低了声音,在后者的近处附耳低言几句。小皇帝听了,眼珠转了一转,点点头道:“丞相说得有理,此事需有个度。若是罪名定得狠了,闻冲那边如何善后便是个麻烦;若是定得轻了,襄王那边又不会轻易上当。如此刚刚好!”
    “陛下英明。”楚敬宗适时接上一句奉承。“陛下与徐侍郎亲厚,此事还需您向他叮嘱一番,要他心中有数,明日在朝会上才好演这一出戏。”
    “丞相放心,此事包在朕身上。”秦曦胸有成竹地一拍桌子,“檀知近日来有求于朕,朕说的话,他是不敢不听的!”
    楚敬宗听了这话,心中登时便是两声“咯噔”。这第一声,是因为秦曦这弦外之音,分明便是说徐檀知在平日里,竟是在皇帝面前都敢摆架子;这第二声,则是因为徐檀知又想要从小皇帝身上得到什么东西。
    “呃……”他在心里飞快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要贸然相问的好。于是便道,“那臣就先预祝陛下一切顺利了。”
    “好!丞相为朕殚精竭虑,真不愧是我大周的股肱栋梁。有此良臣,是朕的荣幸啊!”秦曦却像是刚才想起了什么一样,突然对楚敬宗变得殷勤热情起来,居然还有闲心夸了他一两句。“若无他事要奏,丞相便回去歇息吧!”
    这是又突然向我下逐客令了?他的态度在短时间内变换太快,楚敬宗难免在心中犯了两句嘀咕。于是拱手道:“谢陛下体恤。不过……小女沅音几日前便差人来家中传话,邀臣入宫一叙。臣想择日不如撞日,便打算在觐见过陛下后,前去探望小女。昨晚已递了牌子,此事高公公应是知情的。”
    说着,他又去偷偷瞟秦曦的脸色。果不其然;小皇帝神色一僵,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顿时丞相这心里的第三声“咯噔”就响起来了。自家的女儿是个骄纵任性的主,这一点他再清楚不过;而小皇帝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自从大婚过后,这对天底下最尊贵的夫妻便不时有口角之争,虽说都是些小摩擦,少年人气性快忘性也快,但长此以往,还是不免让楚敬宗这个做国丈的提心吊胆。如今是皇帝后宫中只得了皇后一人,若他日等秦曦年纪再长些,势必要大张旗鼓遴选后宫;楚沅音美则美矣,可男人哪个不喜欢性情柔顺的,到那时——
    ……“那时”?
    联想起之前小皇帝言谈之中、种种细微异常之处,再联想起素来只邀庄氏进宫的女儿一反常态,来找他这个做父亲的,楚敬宗顿时感到脑袋“嗡”的一声,一个不祥的预感渐渐在心中成形。
    “陛下若无他事,还请容臣先行告退。”强自压下心中的焦虑,楚敬宗向秦曦行礼告退;待得了准许的答复,便躬身退出了书房。一离开小皇帝的视野,他便直起腰,大步走了起来;待出了宫殿大门,见了还候在外面的步辇,更是再也按捺不住,连和一旁的高怀恩打招呼都顾不上,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去,急急道:“快,去容成殿!”
    ……
    一个时辰之后。
    青灰小轿从皇宫西门出发,再次走上京城的街道。此时天早已大亮,街上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好在这轿子外表不甚起眼。离开了皇宫左近,倒是无人再向它投去半点关注。
    坐在轿子里面,楚敬宗以手支额,满面愁容。这一天才刚刚开始,可他却已觉得自己像是处理掉了一大摞积压的文书,如今正身心俱疲。
    他所最不愿意看到的景象果真成了现实——占了一个黄门侍郎的位置还不够,徐家又打算向秦曦的后宫里塞人了。女方听说是徐元朗亲弟的嫡长孙女,出身绝对不低;年方十五,生得娇憨可爱,长大了也定是个千娇百媚的小美人。若是此女一入宫,他那根本不懂得讨好丈夫的傻女儿,岂不是只有失宠的份儿?
    又或许,失宠还算是轻的。想起当初回家祭祖,若不是楚沅音将楚清音推入水中,秦景阳也不会跳下河中救人,也就没有了后来的那一连串事情。徐家的老小都不是好惹的,若是这一回楚沅音再头脑一热,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那恐怕可就没办法再像上次那样善了了!
    不行!握紧拳头,楚敬宗睁开双目,眼中闪烁着几分阴冷的算计。徐元朗那老东西太过贪婪,想要把好处占尽,其他人统统打压下去,但天底下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儿!他楚敬宗不愿随便树敌,可若是别人欺负到了头上,却也不是会忍气吞声的!
    古人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在利益的驱使之下,和敌人暂时结为盟友,也不是不可行的事情——况且他和那位“敌人”,本来也没有什么直接的仇怨。
    这天底下能够压制住小皇帝和徐家,并插手小皇帝的后宫事务的,唯有一人。
    “来人。”他掀开轿子一侧的帘子。跟在旁边的小厮立刻凑上前来:“老爷?”
    “暂且不回相府,”楚敬宗吩咐道,脸上平静,让人看不出半点破绽,“先去另一个地方。”
    ☆、不靠谱的盟友
    第八十五章
    与此同时。
    襄王府内,楚清音正带着秦绵绵识字。小郡主上次跟着她的王爷爹玩墨玩出了乐趣,现在特别喜欢的活动就是用五根手指头拢在一起,在纸上印一排小猫爪。楚清音说过她几次,她每次点头应得好好的,回头自己却又偷偷玩,等楚清音看过来时就把手偷偷背到身后,结果又蹭脏了裙子。久而久之,楚清音也就懒得再管,索性随她去了。
    当映玉急匆匆走进来时,楚清音正握着女儿的手,教她用指头蘸了墨写一二三四。绵绵还太小,楚清音也不指望她现在就能记住什么,先让这几个大字在她面前混个眼熟便足矣。左右她闲着无事,王府里人口简单,事情也少,外务有长史程徽在自然万事放心,内务如今映玉经过在漠北的锻炼之后也整治得有声有色;倒是她这做王妃的,可真成了个无事可做的富贵闲人。
    因此,当程徽和映玉一同来找她的时候,楚清音也立刻反应过来,一定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发生了。
    “小……小姐。”映玉率先开口。自从成了内府的大管家后,楚清音已极少见到她有这么紧张的时候。“老爷来了,现在在前面正厅候着呢。”
    ……老爷?
    看出了楚清音的迷茫,程徽轻咳一声。“王妃,映玉姑娘说的是楚丞相。”
    楚清音恍然大悟,但紧接着涌上心头的却是更多的困惑。今日无朝会,秦景阳早上比平时晚了一个时辰才出门,楚敬宗也许是轮到休沐了,这才会大白天的不在官衙里呆着,反而登门拜访。可他又来这儿做什么?
    于公,楚敬宗是国丈,理应是坚决的保皇党,在如今的朝局之下更应该避嫌,尽量不与摄政王一派私下接触;于私,早在先帝同意楚清音和秦景阳的婚事时起,他们就已经断绝了父女关系,再无瓜葛。但楚清音也明白,她这个便宜父亲虽然品行一般,可却着实是个聪明人,绝不会无的放矢。能让他主动来到从前避之唯恐不及的襄王府,商谈之事一定非同小可。
    想起这几日来晚上身体互换后、从秦景阳的记忆中得知的种种消息,楚清音不禁也严肃了起来。她将绵绵抱到旁边的小椅子上,站起身来。“我这就过去。长史你随我来,映玉先照看着绵绵……诶!”
    她一边说话一边绕过桌子向外走,冷不防衣裳下摆被从后面扯住,上身前倾就要扑倒,还好扶住了桌沿,这才免去了出洋相的危险。楚清音一回头,便看到绵绵用小黑爪拽着她的裙子,抬头眼巴巴地望着她,分明是不舍得她离开。
    这个小魔星,就会给她增加额外劳动。楚清音很无奈:“绵绵,先松手好不好?妈妈一会儿就……”
    绵绵才不听她的解释,一见楚清音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自动就理解为拒绝。顿时小嘴一扁,眼里就泛起了泪花,大有楚清音再多说一个字,她就哭给全屋子人看的架势。
    “好好好!妈妈不离开,带你一起过去好不好?”虽然平时总调侃秦景阳宠女儿宠得不讲道理,但楚清音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一见绵绵要掉泪,立刻毫无原则地做出了让步。绵绵身子骨弱,哭起来声音也不大,听在耳里却是让人分外揪心。她连忙又折回去,抱起女儿。“这回行了?”
    稳稳地坐在母亲的臂弯里,绵绵立刻破涕为笑,咿咿呀呀地叫起来。又抓住楚清音的衣衫前襟,牢牢攥紧,像是怕她转身就跑了一样。
    ……得,这影帝基因绝对是遗传自她爹。低头看着那两只小黑爪,楚清音知道自己想换件衣服的计划也泡汤了,索性自暴自弃。“走吧!”
    于是四人一同前往正厅。楚清音走进门时,楚敬宗正端坐在客座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先前映玉命人上的茶水也无心喝。听见脚步声,他迅速起身,抬眼看向楚清音;先是一愣,随即很快低下头去,拱手行礼:“见过王妃。”
    楚清音微微点头,不冷不热道:“楚丞相。如您所见,我现在不便行礼,还请丞相见谅。”
    ☆、那不是更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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