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们有心探查一番,皇帝却担心他们因为那些个陈年旧事故意消极怠工——他甚至还怀疑凶手很有可能与神侯府有瓜葛,所以一边拿着些无关紧要又耗时耗力的案子拖着他们,一边把案子交给自己亲信令其严查,定要找出真凶。
话是这么说,皇帝的亲信又哪里比得上六扇门术业有专攻,一个两个让他们溜须拍马结党营私没问题,要是真的叫他们干点实事,转头就闹得整个京城鸡飞狗跳,事情没办成,倒是给了诸葛神侯不少把柄在早朝上狠狠参了他们一本,最后这案子还是落在了六扇门手里。
这也就是为什么一大早无情就会来金风细雨楼拜访——方应看在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个外人,就是苏梦枕。
今日本是苏楼主难得的清闲,仲彦秋给他把过脉后表示那难喝得让人怀疑人生的药可以暂时停上两天了,这也意味着他的身体可喜可贺地恢复到了一个令人惊喜的阶段,虽然还是不能跟正常人相比,但好歹在这种天气里,他不至于风一吹就觉得胸口闷痛,时不时就会咳得喘不上气来。
似乎老天爷也很给面子,这几天开封城里风平浪静,偶尔有点小波动也不是能闹到苏楼主面前的级别,杨无邪悄无声息地就把事情平了下去。
秋高气爽,林子里枫叶经了霜,红得更加热烈,正是最好的时候。
再过上几天天就要真的冷下来了,冬天里寒风跟刀子一样,一吹这叶子也就簌簌刷刷掉了大半,转眼就只剩光秃秃的树枝子了。
于是心有灵犀一样的,王小石从不知哪里挖出来几坛美酒,白愁飞拎着两个大大的食盒,装着开封城里老字号新推出的点心,两个人勾肩搭背跑去苏梦枕的院子里,一边喊着“苏大哥我们去赏枫叶吧”一边大剌剌推开门——
面面相觑。
“……不好意思打扰了。”
“……你们继续……继续……”
……
目睹了王小石和白愁飞兴冲冲推开门,又像是游魂一样飘出去,苏梦枕忍不住手一软,埋在仲彦秋肩头闷声笑了起来。
“你还真是……”仲彦秋无奈地叹气,把自己的手从苏梦枕的禁锢之中解救出来。
门外,王小石和白愁飞蹲在门口的台阶上——你没看错,就连颇为注重形象的白愁飞都是蹲着的,两人手撑着下巴眼神呆滞,俨然一副丢了魂的样子,这时候哪怕随便一个三流角色估计都能轻轻松松一剑把这两个苏楼主寄予厚望的金风细雨楼下一代扛鼎捅死,彻底让金风细雨楼后继无人。
可惜这里是苏梦枕的院子,金风细雨楼守卫最严密的地方,连只苍蝇都别想轻易飞进来。
“王小石……”白愁飞神情恍惚地开口。
“白愁飞……”王小石结结巴巴地应道。
“我……苏大哥,仲兄,他,他们,刚刚……刚刚……”白愁飞试图脑内复原刚刚看到的场景。
“对……他们……苏大哥他把……榻上,榻榻榻榻上……还还还……”王小石觉得自己已经不认识榻这个字的。
他们情不自禁地对视一眼,忽地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往边上平移了一步,下一秒似乎又觉得这动作实在太明显,又磨磨蹭蹭地磨回来。
沉默良久。
方才看到的景象在他们大脑里无数次的回放回放再回放——
苏梦枕把仲彦秋摁在榻上,一手压制着仲彦秋的双手摁在仲彦秋头顶,另一只手则扣在仲彦秋肩上,仲彦秋不知是羞还是恼耳根通红,两个人的脑袋……不,嘴唇,不,脑袋……
白愁飞呻吟一声抱住自己的头,拒绝去回忆那两个人只差一点点要是他们没进去肯定就碰上了的嘴唇,外加那一屋子暧昧又旖旎让人遐思万分的气氛。
“苏,苏大哥……就算苏大哥断……”王小石咽了咽唾沫,顽强地把那个只在书上看到过的词说完,“断袖了,他也是苏大哥。”
“对……对。”白愁飞点头,他曾经在戏园子里唱过戏,那些个扮相清丽的名角和捧角的富家公子的首尾可不少,他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但这并不能减少“苏梦枕居然是个断袖”对他的冲击力。
两个钢铁直男,受到了毁灭式打击。
“你还不想想怎么解释。”仲彦秋推推笑起来就没完的苏梦枕,有些可怜外头的两个年轻人了。
他更可怜啥也没干还窝在意识里补眠就被扣了个断袖黑锅的苏楼主。
“雷损的独生女儿雷纯才貌双全,又有十里红妆,娶了她更是和六分半堂达成合作。”苏梦枕说道,借着仲彦秋的力道坐起身来,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想拒绝这桩好姻缘,总得有个合适的理由。”
他干这事之前可是征求过苏楼主的同意的,而不知何时养出了几分一脉相承恶趣味的苏楼主大方地出借了身体。
不就是嘴巴跟嘴巴碰一下吗,况且他们还没碰上。
清心寡欲到这般年岁的苏楼主还觉得自己说不定真的有可能是断袖。
“你总是有道理。”仲彦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样,拢起被拽得半敞开的衣服,方才苏梦枕那么猝不及防地凑过来突然袭击,惊得他还以为是不是对方中邪了。
在屋外两个人艰难地做完心理建设后,苏梦枕和仲彦秋也终于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神情自若就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是要去赏红叶吗?”苏梦枕说道。
“对对对!”王小石猛点头,“快走快走,杨总管可要等急了。”
也不知道苏大哥的事情,杨总管知不知道。
王小石正想着,就听见苏梦枕说道:“明日里你请人喝一回酒,把刚刚的事情好生说说。”
见王小石看他,苏梦枕回了一个淡笑,“做得隐蔽些。”
王小石眼睛一亮,用力点了点头。
原来苏大哥刚刚只是在演戏,不是真的断袖啊。
心思单纯的王小石很轻易地接受了这个设定,心里盘算着明天要请谁,在哪里喝酒,才能把消息顺顺当当地传出去。
白愁飞狐疑地看了一眼坦坦荡荡没有半点心虚的苏梦枕和仲彦秋,没说什么。
不管是假戏还是真做,都不是现在的他有资格去探究的。
杨无邪早就在枫树林里布置好了,枫树林里有那么一条小小的溪流,在地上铺了软布就可席地而坐,酒杯乘着流水从上游流下,满杯的酒香混在了清澈的溪水之中。
溪水里是有鱼的,几尾红鲤不过手指长短,有时对着酒杯一顶,满杯的酒就翻倒在了水中。
这清闲实在是难得,苏梦枕半途换了苏楼主上来,年轻人捧着酒杯,少有的笑得开怀。
以至于无情见了他都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