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寂抬起手看着灵瓶,双眼微阖后又睁开,灵力覆着于其上,便看见了瓶子里挣扎哭嚎的妖怪,其中不乏出生不久的小妖和身体较为虚弱的女妖,此刻大多疲惫不堪,身上带了伤,有些甚至因为受不了法宝的折磨,神魂已然受损严重。
“阿弥陀佛。”云寂低低开口,他不再犹豫,一手托着灵瓶,眼眸中金光流转,随着低哑奥妙的梵语吟唱,灵瓶缓缓从他手中升起,在半空中不断放大,接着一个又一个带伤的妖灵从瓶口飘了出来,又被浑厚温和的灵力托住放到了地面上。
没一会儿,被囚禁在法宝中的青园山妖怪便尽数被解救了出来。
它们一开始还未曾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随即管理众妖的妖王琉墨忽然注意到了旁边的佛修,顿时惊叹一声带领其他妖怪纷纷拜伏了下去。它们对着云寂大师深深叩首,口中不断道着谢,似乎对方已经不是第一次如此救助它们了。
云寂微皱的深眉舒展开来,平和道:“此次妖族受创严重,当立即回族中休养生息。无需拘泥于凡俗之礼。”
“若非大师再次出手相助,青园山妖族恐怕就此灭绝。云寂大师之恩,我族没齿难忘!”妖王激动万分,再度深深叩首。
“救了妖族的是这幼猫,并非贫僧。”云寂平静道:“观它面相,应当出生不久,却颇有灵性,有情有义,实乃妖族之幸,幼崽孱弱,极易夭折,合该带回去好生照料才是。”
妖王闻言惊讶地抬头往四周搜寻,很快地就看见了站在云寂身后不远处的黑猫,它正乖巧地看着自己,瞳色是极美的宝蓝色。
“居然是黑猫幼崽!上苍待我族不薄!”妖王说着便急切地起身来到小猫身边,跪下来后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把猫抱起来。
小落墨见他双眼放光的样子,有些害怕地往旁边跑了几步,接着转过头警惕地看着附近大大小小的妖怪。
“喵喵我不是猫妖。只是路过的。”它摇了摇小脑袋,“所以不用带我回去哦。”
它还得等系统回来的,而且这次任务很紧急,没什么功夫去妖族一日游,万一对方真把它当妖怪幼崽养起来,它估计就别想独自出来了。
妖王一听这话神色惊疑不定,他转头询问地看向云寂,“大师,这小猫竟不是妖族?”
云寂闻言,手中合着转动的佛珠骤然一停,他上前几步,在小猫懵懂的目光中径直蹲下,将佛珠放回袖子里,空出来的手灵力翻涌,掐了个决后轻轻点在小猫的额头。
小落墨本来应该畏惧他的,但不知为何,在男人靠近时,它完全没有退缩的想法,只乖巧地仰着脑袋跟对方对视。
柔和磅礴的灵力从相触之处蔓延开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小落墨眨巴了一下眼睛,只觉体内的疲惫一扫而空,不由新奇地喵了一声,它感激地开口道:“谢谢你刚才帮我哦。还有现在。”
本该协助妖精化形的秘法,到了小猫身上却丝毫不起作用。云寂收回手,沉着道:“此猫确实不是妖族。”
“但它能和我们交谈,这又作何解释?”妖王不解道。
云寂沉吟片刻,平声道:“有缘罢了。它既不愿跟你们离开,强求也无法,你们还是先回去吧。”
妖王闻言犹豫地上前一步,却在看到小猫蓝色的眼睛时止住了即将出口的话。他犹疑地想了想,还是带着众妖向小落墨和云寂道谢,接着开启妖族传送法阵,只一瞬便将上百个妖精带离了此地。
小落墨惊奇地看着这一切,不由有些感叹妖精传送阵的神奇,联想到刚刚云寂用白云送走陈赦的秘法,它忽然觉得自己和系统辛辛苦苦跑来跑去是件挺浪费时间的事。虽然它不是妖怪,但胜似妖怪,这种法诀它应该也会才对呀。但是从来没人跟它说过。
云寂收回视线看向小猫,见它睁圆了眼睛一副极为好奇的模样,便温和道:“世间但凡修行有成之灵物,皆懂瞬移之法。待你长大,自然无师自通。”
“喵喵可是我不是妖怪呀。我也不会修炼。”小落墨有些为难。
它的能力都是近乎于本能的东西,不论是能量循环还是具体运用,都是凭借直觉在使用,从来没有修行的概念。系统曾说这些相对于它本来拥有的能力,不过是沧海一粟,但它遗忘了太多东西,哪怕是千万分之一的能力,它如今都掌握不好。
云寂凝视着小猫沮丧的模样,低声道:“潜心向学,自能用之。”
小落墨似懂非懂地抬起头,它想了一会儿,不太明白,就又把这件事丢到了脑后,想起之前跟云寂道谢的事情。
“谢谢你帮我哦。”小落墨又郑重地重复了一遍,“刚刚如果你没来,我就被塞进瓶子了。”
云寂微微摇了摇头,却没有说什么,他伸出手轻轻在小猫软乎乎的额头处画了一道梵印,淡金色的光芒微微一闪后便隐没,叮嘱道:“山中近来不甚太平,你如今年幼,还是少出来行走方妙。”
小落墨看着他站了起来,疑惑道:“你要走了嘛?”
云寂颔首,转身离去。
小猫安静地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眨眨眼,在原地放了一个墨绿色的小光团,留给系统做提示,便抬脚跟了上去。
山路并无行人,对方走走停停,似乎在检查着什么,小落墨亦步亦趋地跟着,竟也不觉得累。
就那么走了一段路,云寂停下了脚步,回过身平和地看着小猫。
小落墨收回迈出去的猫爪子,无辜地跟他对视。
男人垂眸沉思片刻,继续往山上走。
小落墨抬脚跟上。
没过一会儿,云寂又停了下来,小猫也跟着停下来。
一直跟到半山腰,小猫有些疲累地低头舔了一口毛毛,它晃了晃脑袋,抬头又想跟上去,却对上了云寂平和的视线。
对方就那么安静地望着它,小落墨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它踟蹰了一下,小声道:“我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哦。”
“但说无妨。”云寂神色并无不悦。
“喵我想找一个蝴蝶妖,她叫李小蝶,她现在受了很严重的伤,不治的话会死掉,你知道她在哪里嘛?”小落墨尽量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它怕云寂听错了它的叫声。
“李小蝶之事有些棘手,贫僧早有耳闻,你实在幼弱,不便插手此事。我已托寺中弟子外出寻找那妖精,你无需再担忧。”云寂语气有些沉。
小落墨却摇了摇头,“我必须找到她的。”它说着便可怜巴巴道:“她对我很重要,如果你找到她,可不可以让我见见她呀?”
云寂微皱的长眉舒展,微微颔首。
他走近小猫,蹲下身靠近它,低声问:“蝴蝶妖之事交由我来办便好。你如今居住在何处?我送你回去。”
小落墨回头看了一圈,没有看到系统,只好转回来老实交代,“我还没找到住处。”
它双眸清澈,叫声绵软,别有一番可怜可爱的意味。
云寂顿时想起刚才小猫憨头憨脑跟了他一路的事情,又见它不过巴掌大,实在稚嫩,如今身份不甚明了,莫名其妙独自出现在此地,虽然灵性十足,但真追究起来依然懵懂不知世事,想来也和普通幼崽无甚区别,放在外头难免要吃苦。
“阿弥陀佛。”他站起身,抬手招来一片白云,在小落墨惊喜的目光中将小猫挪到云上,接着便带着云往山上的青园寺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