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冲王国栋望去,王国栋对他轻轻摇了摇头,褚天逸闭上嘴没敢再多说什么。
等郭绒花吃完了粥,王国栋安顿她睡下,跟褚天逸俩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细谈。
“医院你安排好了?”还没坐下王国栋就迫不及待地询问。
“安排好了,约了明天一早的专家号。”褚天逸递给王国栋一支烟:“你们怎么不早点来?我看绒花情况确实不对劲儿。”
“就今天才这样。”王国栋说着接过烟塞进嘴里,凑到他递过来的打火机上猛吸了一大口。
极少抽烟的王国栋被呛得眼泪都咳出来了,趁着咳嗽他低下头拿手抹了一下眼睛:“前几天只说肚子有点不舒服,精神头还好,脸色也没啥不正常的,我就没太在意。”
“今儿早上我出去了一趟,我出去时她还没起,半上午我就到家时,她已经这样了。”王国栋说着眼泪就克制不住地往下流。
他哆哆嗦嗦地把烟又塞到嘴里狠吸了一口:“我怕得狠,她……”
上辈子郭绒花怀着贤敏的时候被查出了肝病,当时孩子已经七个多月了,医生都不敢给她用药。
等孩子生下来时,她已经病得严重了,那时候她蜡黄的脸色和如今毫无二致,王国梁陪着他把绒花送到省城的医院去治疗,一检查就是肝硬化晚期了。
哪怕在感情上绒花从来没有回应过他,俩人夫妻感情不睦,他还是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医生说这病治不好了,他失魂落魄如丧考妣,绒花很快就知道了自己的病情,他现在还记得她躺在病床上形销骨立地微微笑着说:“治不好就不治了,反正我也不想活。”
她的这番话让王国栋惊上加怒,夫妻二人是彻底撕破了脸,至此他再没有关注过她,郭绒花拖了两三年一命呜呼,王贤敏成了没娘的娃,父女两个一辈子的隔阂直到他死才消解。
想起前尘往事,王国栋心如刀绞泣不成声,他坐在椅子上双手捂住脸哭得浑身抽搐不能自已。
褚天逸坐过来揽住了他的肩膀安慰他:“国栋哥,你先别急。我找熟人问过了,肝病虽然不好治,但是只要治疗费用没问题,还是能拖得下去。”
“那些一拖几十年的也不是没有,我托人打听了一位老中医,据说对肝病的调养很有一套,到时候咱们中西合璧双管齐下,保管能再拖上个几十年。”
“好,全都看你安排吧!”王国栋吸了吸鼻子,他现在六神无主,脑子已经混沌成了一片,褚天逸这番话极大地安慰了他。
哪怕绒花像前世一样病歪歪着呢,只要人没去,一切就都有希望,他一定好好陪着她,再也不会转身走开了。
哭了一鼻子的王国栋发散了一下心里的焦灼哀痛后平静了很多,褚天逸送他回房间,路上还安慰他:“国栋哥你要想开些,现在还没检查,万一绒花不是肝病呢?”
“真不是那就太好了!”他盼着老天长眼,别让自己再经受一次这锥心蚀骨的痛楚。
等他回到房间郭绒花已经睡熟了,王国栋轻轻拧亮了床头柜上的台灯,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脸色显得越发黄蜡了。
王国栋除了外衣侧躺在她身边,轻轻描摹郭绒花的眉眼,她可能有些低烧,整个身体都热乎乎的,王国栋搂住她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天一亮王国栋就起身穿好了衣服等着,郭绒花一直睡着没醒,直到褚天逸来敲门王国栋才把她叫起来。
睡了一夜的她倦倦地更没有精神了,起床后连声惊呼:“天哪天哪,这下惨了!怎么办怎么办?”
外间等着的王国栋慌忙丢下褚天逸跑了进来:“怎么了?什么事儿”
郭绒花穿着睡衣手里提着她的小褥子站在当地上瞪着床铺发呆,王国栋一进去就吓了一跳:“这么多血?怎么回事?”
她浅红色的睡裤被染得臀部血红,手里的小褥子上也好大一滩血渍,床上雪白的床单更是斑斑驳驳一片。
“你月事弄得?”王国栋惊疑不定,这一大片得多少血?月事哪能有这么大量?
“是啊!”郭绒花欲哭无泪,她自打前天晚上来了月事后量就特别大,为了以防万一,她睡觉前特意垫了一条自家带来的小褥子,没想到还是未能幸免。
她伸手把床单拉起来查看,床单下面的床垫也是斑斑点点了,这可怎么办?床单还能给人家洗洗,把人家床垫弄成这样,丢死人了呢!
“别管这些了,你去洗洗换衣服,咱们马上去医院,你这量不对。”王国栋一把扯下她手里的小褥子丢到了床上,把郭绒花推到了浴室里又给她把衣服准备好送进去。
等郭绒花从浴室里收拾好了出来,王国栋扶着她跟着褚天逸往外走,走廊站着的服务员向他们鞠躬致意,王国栋从手包里抽出一叠纸币递给她:“我爱人身体不适把被褥弄脏了,麻烦你给处理一下,赔偿金额就记在房间的账上,我稍后回来处理。”
服务员双手接过小费恭谨地应是,王国栋冲她点点头揽着郭绒花快步朝外走:“现在咱们就去医院,到了医院肯定要做检查,先别吃饭了,你是不是已经饿了?忍一下等检查完我带你去吃大餐。”
医院不远,褚天逸早已打点好了一切,过程非常顺利,一通检查做下来医生面色严峻:“不能再耽搁了,病人马上得进行手术!”
“手术!”王国栋闻言踉跄了一下,旁边陪着的褚天逸赶紧扶住了他,站稳后王国栋急急追问:“到底什么病?还需要手术?”
“病人体内放置的节育环位置不对,已经引起了子宫大出血和体内感染,必须马上手术!”医生说完马上开始安排手术事宜,没一会儿一个护士就拿着同意书来让王国栋签字。
小护士跟他解说同意书上的各项内容,王国栋浑浑噩噩连连点头,在小护士的指点下抖抖索索地签了字,正想问个清楚,小护士拿着同意书一路小跑地去了,王国栋站起来原地转圈。
接待他们的张医生是褚天逸托人找到的肝胆科权威,他张罗着把郭绒花送进手术室后来跟王国栋沟通情况:“根据已经出来的几项检查结果初步判断,病人并没有肝脏上的问题,完全排除这个可能需要再等两三天,其它几项检查结果才能出来。”
“目前病人最危重的是子宫出血和体内感染,你们来得还算及时,体内感染并不严重,如果再拖上一段时间,后果不堪设想,极有可能会引发败血症。”
王国栋听后一阵后怕,他急急询问:“子宫出血和感染是什么原因引起的?是节育环吗?”
“没错,是节育环放置不当引发子宫损伤导致了这种结果,目前要做的就是取出节育环,控制感染。”张医生看王国栋一副紧张到要晕厥的样子,好心地安慰他:“你不用这么紧张,病人感染情况不严重,除了失血过多外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很快就能恢复健康。”
医生的安慰总算起了效果,王国栋听后长长松了一口气儿,松完这口气儿才觉着自己全身发软,他强撑着在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坐下。
褚天逸也高兴极了,对着王国栋道:“听到没有国栋哥!没啥大事儿,你现在可该放心了吧?”
王国栋轻叹一声道:“绒花还没从手术室内出来,还有几项检查也没结果,我现在只能放一半心。”
“肯定没事!”褚天逸特别乐观:“这人一有病,全身哪都不对劲儿,咱目前拿到的几项检查除了感染失血没别的问题,那几项肯定也没事儿。”
“借你吉言!”王国栋听了他这话总算露了个笑模样出来:“绒花这次要是没事儿,我就请你吃烤鸭,彻底翻过咱俩之间的梁子。”
“咱俩有啥梁子?”褚天逸惊问:“是刚见面不认识的时候奚落你的那几句话?还是我逗绒花玩儿的事儿?”
“跟绒花有关的事儿。”王国栋暗叹你那几句奚落算什么?我是记上辈子的仇呢!
褚天逸闻言哀嚎:“不是吧国栋哥!我也就耍耍嘴皮子逗逗她而已,至于记这么久吗你?再说咱俩共同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咱俩难道不是最亲的兄弟?”
“兄弟归兄弟,梁子归梁子,总之绒花没事儿我才会原谅你。”王国栋不动如山。
褚天逸怒视他半响,忽而一笑:“绒花肯定没事,咱俩之间不可能有梁子!”
王国栋朝着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
褚天逸气结,对着他道:“你现在心情不好,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摘取节育环是小手术,没一会儿郭绒花就挂着吊瓶被推了出来,王国栋弹簧一样跳起来就冲了过去。
冲过去先看郭绒花,见她精神尚可,抓住旁边给她手术的医生问道:“医生,我爱人怎么样了?”
“病人体内的节育环已经顺利取出,子宫出血也已经被止住,目前需要住院治疗控制感染。”医生耐心细致地交代王国栋:“抗感染治疗最少一周,先办住院手续去吧。”
王国栋闻言长长舒了一口气给褚天逸撂下一句:“你去办手续,我去陪绒花。”就颠颠地跟着推病床的护士往病房去了。
郭绒花住院期间检查结果陆陆续续都出来了,肝胆科的张医生非常明确地告诉他,郭绒花的身体很好,肝脏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王国栋总算放下了一颗心,开始仔仔细细地伺候郭绒花,每日里洗脸擦身,洗头洗脚就不说了,还到处打听了补血的药膳方子回来给她进补。
不到半个月就把郭绒花养得白白嫩嫩,病容一扫而空,看着恢复了健康的郭绒花,王国栋暗暗感谢上苍有眼,自家以后定要怜贫惜弱多做善事。
眼看郭绒花要出院了,王国栋打发了褚天逸陪她去医院的公园里散步晒太阳补钙,自己敲响了张医生的门。
他对询问自己来意的张医生道:“张大夫,你安排安排给我也做了手术吧!”
第90章 结扎
张医生听了他的要求诧异道:“给你安排手术?安排什么手术?你是哪里不舒服吗?先去做了检查再看。”
“我没哪不舒服。”王国栋沉声道:“我就想做个结扎手术。”
“结扎手术!”张医生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没听错吧?你的意思是你要做输精管结扎手术?”
“是的, 麻烦你给我安排一下吧!”王国栋肯定地点头。
张医生瞠目结舌站那半天没吭声,他是褚天逸大嫂的熟人, 在接待王国栋两口子之前,褚天逸的大嫂跟他介绍过王国栋的基本情况, 他对王国栋并不是一无所知。
在他看来王国栋是一个非常优秀又野心勃勃的人,官府刚允许私人做生意,他就在深市连开了两家公司,还在京城开办了分公司,据说公司前景一片大好,早已身家不菲。
他富裕后还回到自己的家乡开办工厂带领农民群众致富,在张医生看来, 这就是王国栋野心勃勃的体现,如果王国栋后续没有更大的图谋,他不会费这么大劲儿去刷这份声望和官府好感度。
这样一个人物, 突然跑来说要做输精管结扎手术?
计划生育作为基本国策已经被推行了好几年,张医生所在的医院给成百上千的妇女做过输卵管结扎手术, 可是来做输精管结扎手术的男性五个指头都数的过来。
作为一名医生, 张医生自己是知道输精管结扎手术基本安全, 虽然对身体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影响,但问题不大。
可是外面的普通民众就不这么想了,基本所有的男性对这个手术都是闻之色变, 能主动前来的是寥寥无几。
像王国栋这样有钱又有身份的人来做这种手术,张医生还是第一次见,由不得他不慎重。
“你确定?你和你爱人商量过了吗?”张医生忍不住再次询问。
“张医生你给我安排吧, 我可以自己签手术同意书。”王国栋心意已决,一点儿都不带犹豫的。
看他如此坚决,张医生知道他下定了决心遂也不再劝阻,对他点点头:“跟我来!”
做了几项基本检查后,手术很快就完成了,麻药劲儿还没过去,王国也不觉着疼,自己就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
张医生表情复杂地看着他:“你感觉怎么样?”
“挺好!”王国栋很轻松:“现在还不疼。”
“观察24小时再出院吧!”张医生殷殷交代:“以防术后出血和感染。”
王国栋点头应是,回到病房,郭绒花晒太阳已经回来了,看到王国栋她连连追问:“国栋哥你跑哪儿去了?我们今天出院吧?天逸说要带咱们去看天|安门吃烤鸭。”
“今天不行,再呆一天吧!明天出院好不好?想吃烤鸭让天逸去买了带回来。”王国栋揽住郭绒花的腰在她被太阳晒得红润润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旁边的褚天逸捂住自己的眼睛大声抗议:“不带你们这样的啊!我这个未婚人士还在一边呢!你俩公然调情刺激谁呢?”
“刺激的就是你这个未婚人士!”王国栋想到后世大家都把未婚青年男女称作单身狗,褚天逸就是妥妥的单身狗没跑了,那自己这行为算不算在单身狗面前撒狗粮?
想了一番觉得特别可乐,王国栋哈哈笑着冲他道:“看不下去别看了,赶紧买烤鸭去。”
褚天逸瞪大了眼:“国栋哥,我怎么记得你说绒花好了要请我吃烤鸭?你请客怎么还要我去买?”
“我请客你就不能跑腿儿了?亏你还口口声声叫我哥。”王国栋掏出自己的钱夹递给他:“拿去随便花!”
“得咧!”褚天逸一把夹走钱夹翻了翻:“你都这么说了,我再不去岂不是对不起咱俩的兄弟情分?别说去买烤鸭了,就是让我去津市买狗不理包子我也得上呀!”
王国栋准备飞他一脚,腿刚抬起来觉着一阵刺痛,疼得他急忙把腿放下了:“别贫了你,赶紧去吧!”
褚天逸明显觉察到了什么,深深看了他一眼道:“那你俩等着,我很快就来。”
疼完这一下后,王国栋感觉麻药的劲儿已经开始消散了,原来木木的下|身开始刺痛难当。
他缓缓走到病房的小沙发上坐下,对郭绒花说:“乖乖,你饿不饿?我给你削个苹果先垫垫?”
“国栋哥我不饿,我给你削苹果吃吧!一直都是你照顾我,让我也照顾照顾你。”郭绒花兴致勃勃地拿了水果刀和苹果坐到他旁边就开始削皮。
“仔细割着手了,还是我来吧?”王国栋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