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灯犹豫的后退,“……我尝不出味道。”
“你吃。”霍疏笑着。
闵灯只好咬了一口。
“……你最先咬到那层糖壳,又脆又腻,混合着麦芽的清香。里面包裹着的山楂很脆,有一点点酸,但和糖壳混在一起后,就成了刚刚好的甜。”霍疏一边说,一边朝着他走近了。
“甜吗?”霍疏问。
闵灯没忍住笑了,点着头,“很甜。”
霍疏看着他笑出来的酒窝,觉得自己就像是包裹在山楂外的那层糖壳。他快要被闵灯融化了。
开口的声音郑重其事,带着哑,“其实很多东西都是不经意间的,没有经过深思熟虑,也没有,我觉得就是现在了。”
“我今天准备了鲜花、蛋糕、我甚至学了一首歌,但是我想了想,我所表达的不是花有多漂亮,蛋糕有多甜,歌有多难学。”
“我想表达的仅仅只有一件事情。”霍疏笑着牵住了他的手,“我被你抓住啦。”
闵灯本来听的愧疚又不安,最后一个啦字逗笑了他。
霍疏也跟着笑了。
但很快,闵灯重新沉默了下来。手也从霍疏手里抽了出来。
两人之间的气氛僵持住了,闵灯的意思不言而喻。
霍疏颇有些手足无措,他没料到这种情况。
“……怎么了?”霍疏声音听起来有些难过。
“抱歉。”闵灯深吸了一口气,在安静中缓慢的吐了出来。
“为什么啊,我以为……我以为……”霍疏抓了一把头发。
走廊的灯好像更暗了,闵灯看不清霍疏的脸上。
他低头连自己踩得地板都看不清。
“……你的烤箱镶了钻。”闵灯头一次直视了他的目光,背在背后的手抠着墙,“我连烤箱都没有。”
这话太现实。
闵灯突然想到章丘对于那块几十万的表的担忧。
霍疏沉默片刻,表情复杂。
最后忍不住,蹙眉纠结道出事实:“那其实是玻璃做的你没看出来吗,一个钢蹦儿我买了一堆小玻璃!还没有你送我的这根糖葫芦贵,真的。”
闵灯:“……”
霍疏确实是磨人的小妖精没错了。
“你是个好人。”闵灯说。
“不,我不是人。”霍疏绝望了,“我今天晚上就是条狗。”
闵灯从来没有安慰过人,但霍疏这样子太可怜了。
他犹豫的伸出了手,摸到了霍疏肩膀。
霍疏眼睛亮了。
“你……再接再厉?”闵灯试探着鼓励,还用力的在霍疏肩膀上拍了两巴掌。
拍完眼前就黑了,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霍疏:“……”
霍疏把人拦腰抱着的时候,还在悲观的想拒绝他也不用下跪吧……
他看着那么凶吗……
第30章
手上抱着的身体没有一点力度, 软乎乎的没有支撑点往下掉。
霍疏这才察觉出了不对劲, 顿时慌了神,“闵灯!闵灯!”
房间里的人听见他的喊声, 也都跑了出来。
章丘看到这状况,直接就疯了,“霍疏我操你妈!求爱不成你杀人!”
但显然,章丘这句话吼完大家的注意力皆不在杀人上。
“求爱?求什么爱!”
“什么?这是霍老板的男朋友?”
“啊?霍老板杀了自己男朋友?他们的儿子怎么办?”
众人沉默了一会,皆认同了上一个人说的。
“我就知道。”霍郁站在角落, 瘪着嘴, 哇的一声哭了。
霍疏抱着人跪在地上,抬手从兜里拿出钥匙丢了出去, 沉声命令, “我的车在停车场,开过来。”
“艹!”章丘弯腰捡过钥匙, 转身冲的飞快。
霍疏见人一直没有反应, 直接抱着人站了起来就往楼下跑。
众人呼啦啦的跟了上去, 开门的开门, 挪开了一切阻挡霍疏脚步的东西。
车急刹在了餐厅门口, 霍郁冲的比谁都快,打开了车门。
哭的止不住, 哽咽道:“祝你们幸福。”
霍疏抱着人上了车,抬手就关上了门,“开车。”
“到底怎么回事?”章丘一脚踩下油门。
“他发烧了,你一直在他身边, 你没有发现吗?”霍疏冷着脸色,颇有些咄咄逼人。
“他说只是有点晕……”章丘后悔不已。
“还有上次,上次在酒吧你为什么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你明明知道他有问……”霍疏把最后一个字吞进了肚子,不再说话。
章丘没再说话,在限定速度里开到了最快。
霍疏中途就给医院打了电话,一下车医生护士手术推车皆围了上来。
“霍疏!出什么事了!”穿着白大褂的老头紧张的问。
“我朋友发烧晕过去了,刘叔你快看看。”霍疏把人抱上了手术推车。
刘岐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霍疏说的是人是因为发烧晕过去的。
立马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这是滥用医疗资源你懂不懂!我一个脑科主任!过来给你看发烧!”
“转急诊!神经病!”
在医生再三检查,闵灯身体没什么问题,发烧再加上情绪波动过大,才会引起晕倒。
霍疏和章丘站在病床边盯着人看了十来分钟,双双默契的出了病房。
身边这个人叫章丘,他今天才知道。
姓章的人很多,但姓章还认识闵灯的人就不多了。
那天在孤儿院得到的那个老院长的名字就叫章芬芳。
走到楼道,章丘终于忍不住点了根烟。吸了两口斜眼看着跟过来的霍疏,“干嘛?”
“你是叫章丘?”霍疏问,“章芬芳跟你什么关系?”
“你什么意思?”章丘站直了身体,“你还认识我妈?”
霍疏知道自己找对人,于是道:“我前些日子去了一趟惠安孤儿院,我想知道闵灯以前发生的事情。”
“弄清楚又能怎么办呢?”章丘嗤笑出声,“这世上只有自己能拉自己一把,你能干什么?”
“你不能,不代表我不能。”霍疏,“我认识最好最专业的医生,也有足够的耐心。”
“说的好听。”章丘不屑笑了几声。笑完低头吸了几口烟,沉默半响,“闵灯的事情我也只是听我妈简单的提过几句。”
他说完又犹豫了一会儿,才重新开口,“他被领养过三次。”
霍疏蹙眉诧异。
“闵灯小时候可能有轻微自闭,没有人听他开口说过话。但架不住小时候长的漂亮,又听话。安安静静的跟别的小孩都不一样。很多人都喜欢领养这样的小孩。”章丘轻声说,“但很多人知道他说不了话后都打消了领养的念头,但第一次那对夫妇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有足够的耐心,也有足够的包容力。”
“不到一个月,闵灯被送了回来。什么誓言,什么保证是最假的东西。第二次,是闵灯自愿跟着那个女人走的,我妈不放心,还悄悄跟过去看了好几次。最后还是被送回来了,因为女人的老公后悔了。”
“第二次被送回来后,我妈发现了闵灯的不对劲,他几乎一整天一整天的发着呆,焦虑,原地打转,把手指甲啃得血淋淋。”
“第三次,那户人家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家里有钱。他们说不在乎闵灯会不会说话,就算是一辈子说不了话他们也没关系,就是觉得这个小孩符合眼缘。我妈不同意,闵灯那时候状况不好。但……那个时候,那个小地方”
章丘说着笑了一声,眼睛发红。
“那家人后来发生了一点变故,男人变得酗酒还有暴力倾向,女人出轨跟别人跑了。有一天晚上男人又喝醉了,他放了一把火,他和他儿子都跑出去了。”
章丘夹着烟的手指颤抖着,“闵灯还在里面,邻居报了警,四五个消防员轮番进去救人,都没能把人带出来。他被用铁链死死地焊在了原地。”
霍疏听得眼底发红,握紧了在颤抖的手,他无法想象现在的会笑,很酷的闵灯在经历这些事的时候。
“我妈接到通知看到人,心脏病差点犯了。闵灯那时候虽然没被那家人整成精神病,但离精神病也不远了,经过检查出现了很严重的社交障碍,焦虑性障碍,轻微的排他障碍和创伤后应激障碍,还有一系列并发心理障碍我记不清了。他被强行在医院呆了四年。直到这两年才慢慢恢复过来。”
章丘一口气说完,叹了很长很长的一口气。
霍疏脸色难看,开口的声音沙哑粗粝,“借根烟。”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可怜他。”章丘按燃打火机递了过去,语气难得的认真,“我只是想告诉你,他活的比谁都认真,但也艰难。你如果不是真的非他不可,最好不要招惹他。闵灯不光是看着傻,他是真的傻,他几乎没有进入过社会,他才19,他很多不懂,但他认死理,还倔。”
霍疏沉默着没说话,他不想只是说他会怎样怎样做。说出来没用,他会做。
他会牵好闵灯的手,这事儿别人管不着。
“你们这些有钱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仗着有钱玩一个是一个。”章丘在细沙中摁灭了烟头,抬头直视,“但他不一样,你不能害他。”
霍疏脸色彻底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