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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皇后的请求御医的信笺没有回音,之后两仪宫就没了声音,顾皇后没有再坚持要求什么。
    清沅很清楚顾皇后的手段并不只一点。过去是皇帝在,所以还压得住。若是顾皇后知道了皇帝现在无法行动,不能说话,只怕要把后宫搅得天翻地覆。
    这暂时的平静,只能当是顾皇后的谨慎,而不能轻敌以为顾皇后真放弃了。
    萧重钧这次没有给顾皇后派御医,连萧广逸都有些意外。他对清沅说,没想到太子能这样果决。
    清沅听了直笑。她说:“就这么一件小事,你就觉得太子果决啦?你这是之前太看低太子呢,还是已经巴结吹捧他了?”
    萧广逸也摇头笑笑。太子能迈出这第一步已经不容易了。虽然太子是他的哥哥,但他现在更像是太子的哥哥在照看太子。
    这两日皇帝病情依然是老样子,虽然没有明显好转,但也算保持了平稳。天极宫的内务也都理清楚了。清沅也就渐渐开始抽手,之前三天她都是彻夜守在天极宫。现在她每日去天极宫半日,这样无论是作为王妃的身份,还是儿媳的身份,都不过分。
    现在萧广逸与她都住在与天极宫相隔不远的同德殿。同德殿宫殿较小,形制一般,也就是平时皇帝歇脚的一个地方,较为清幽。
    燕王住在这里,并不张扬,清沅也很满意。
    他们都不是那种乍一得势就飘飘然的性格,前几日是情势不得已。这几日情况已经缓和并在控制中了,燕王当然不会再与太子同居天极宫。虽然天极宫宽敞得多,足够他们住下。
    燕王住去同德殿之后,第二日依然如之前一样,一早就去天极宫见太子。
    他正要入殿,正好遇上了姚丞相。
    燕王就慢了两步,等姚丞相一同入内。
    姚丞相与燕王见过礼,微笑道:“殿下一早就从天极宫出去又回来,实在辛苦。”
    燕王假笑,道:“我也是和丞相一样,刚刚才来天极宫——丞相不知道么?我已经住去同德宫了。”
    姚丞相没想到燕王不声不响,已经从天极宫搬出来了。他脸色神色不变,又寒暄几句,只是称赞燕王。
    萧广逸并不真是小伙子,对姚丞相想的什么怎么会不知道。他没错处,丞相还要仔细挑些错处,他又怎么会送上这么大的把柄给对方。
    从天极宫议事回到同德宫,萧广逸就见宫人正好捧了药盅过来,清沅正准备吃药。
    萧广逸一看,就道:“这就是……”
    清沅微笑着点点头。这正是裴闻仙开给她的方子,用来调理身体。前几日在天极宫不便,也没时间。来了同德宫清静多了,她也可以吃药了。
    萧广逸要宫人给清沅试了药,然后才让清沅服了。他看着清沅服药,目光温柔。清沅喝了药,宫人奉上茶给她漱了漱口。萧广逸就问:“怎样?”
    清沅笑道:“是傻了么?才吃了一次,哪能怎样?不就是药味。”
    萧广逸就坐在她身边吻了吻她的唇。她唇间还留着淡淡的药味,是一种带苦味的香。
    当天夜里,他们这几个月来第一次同房。
    萧广逸之前在边境巡边,后来又受伤,养伤之中又一路回京。这几天两个人都已经十分疲倦,但偏偏是在这时候两个人都忍不住想要。
    做完了之后,萧广逸只是将清沅搂在怀中。清沅抚着他的头发玩,一边低声道:“这次回京,我本来想回一趟懿光园的……”
    她知道萧广逸和她一样,有些怀念在懿光园的时候。
    那些人明明没有隔几年,却好像已经过了太久,渐渐开始和上辈子的事情混在一起。如今棠婳远嫁,玉苓回了霖州,而她还在这里。
    萧广逸道:“等事情平息了,我们走的时候,我陪你去懿光园看一看吧。”
    清沅知道他们早晚要回宁州。萧广逸放不下宁州。能让萧广逸放心回京的那一天,只会是像上辈子那样,西戎被彻底扫平,丹支邪彻底臣服。
    “什么样才算事情平息了?”清沅淡淡问。
    皇帝的病情虽然暂时平稳,但中风这种病,谁知道会怎样。即便皇帝靠神医和名贵药材吊着命,这样一直昏迷不醒,也持续不了几年……到时候皇帝升仙,又是一番风起云涌。
    是等大朝会之后,太子暂时监国稳定了;还是等太子登基了,坐稳皇位了,才算事态平息?
    她其实不介意萧广逸留在京中多久,她也知道,顾皇后这个隐患未决,他们离开京中也无法安心。她只是觉得萧广逸对太子付出太多了。
    她平日清醒时候不会有这样的抱怨,只是这样至亲的私密时候,她才会低声抱怨一句。
    “你是要为太子春蚕到死丝方尽么?”
    萧广逸突然“唔”了一声,是那种牵动伤口的声音。清沅连忙侧身抬头去看他的伤口,她一下子脸色都变了,生怕是萧广逸的伤口开裂了。
    她低头认真检查着萧广逸的伤口。萧广逸心中却有些愧疚——他并没有伤口疼,只是用这个躲开清沅的抱怨。看到清沅这样紧张害怕的样子,他不忍心了。
    “没事,刚刚只是有些刺痛,可能是天凉了,伤口有些痒……”他握住清沅的手,让她还是躺在自己身边。
    清沅还是不放心:“真的没事么?”
    她有些后悔刚才两个人做的事情。
    萧广逸不说话,他只是抱住清沅,吻住她的唇,又欺身上去。
    大朝会的日子正式定了下来,随着日子愈近,朝中众臣都是绷紧了那根弦,生怕这时候站错了位置,说错了话。
    乔家这边也在紧张准备着。乔煦虽然暂时决定保住乔檀,不在大朝会之前把丰城行宫案挑出来,但并不意味着他什么也不做,对乔檀没有惩罚。
    他如今不会逼乔檀以死谢罪,毕竟乔檀是他的亲弟弟,他下不了这个狠心。还是先行家法,打了一顿。
    乔檀虽然还在丰城行宫监造的位置上,但最近皇帝病重,谁也不关心修行宫的事情了,丰城行宫已经暂时停工。乔檀被乔煦关在家中,领了一顿棍子,然后关在家中闭门思过。
    乔煦还让这个不成器的弟弟,把之前所有做过的事情一五一十交代出来。乔家保的是乔煦,那个怂恿乔煦作恶的同僚乔家是不会放过的。
    乔家现在要做的就是知己知彼,他们差一点连知己都没做到。乔檀把事情都交代了,也算让乔家有个底。
    乔煦在家准备了两日,终于出手。这天晚间趁着夜色,乔煦去了丞相府上。他特意换了车马便装,悄悄进了丞相府,他知道这时候姚丞相一定不希望他来拜访的事情大张旗鼓,众人皆知。
    乔煦一到丞相书房,就见原来已经有另一位客人了。正是翰林学士李修致。
    乔煦与李修致叙过礼,心中却想丞相的用意。他与李修致过去接触不多,却知道李修致也是敢对皇帝说真话的人。之前曾在贵妃,造大佛,和边境事务上都劝过皇帝。皇帝一直忍耐着,朝中都看皇帝什么时候踢走李修致,没想到突生变故,太子监国,李修致的翰林学士反而做得更稳了。
    姚丞相喝了茶,看了看眼前两人,才对乔煦道:“大理寺的案子,太子十分关心。丰城行宫的案子还没了,又来一个毒杀案。”
    乔煦正要说什么,姚丞相就伸手阻止他,看了一眼李修致,道:“太子秉政,已经下决心要一扫这几年朝中的颓唐。不论涉及的人对东宫来说如何重要,太子公正无私,绝不徇私情。我看太子如此,也是欣慰。”
    李修致默默听着。他之前与顾泽行有交情,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他做学士之后,顾泽行还主动疏远了,他信得过顾泽行的品性。丰城行宫案,他一直相信顾泽行是被冤枉的。今天再听丞相这么说,他就知道乔家在这案子里脱不了干系。但既然丞相今日将他们三人聚在一起,那就还是偏袒乔家的。
    乔煦应了丞相的话,只说丰城的案子由大理寺断,若乔檀牵扯其中,乔家不会偏袒,只是乔檀也是受了人蒙骗云云。至于毒杀案,与乔家断无关系。
    李修致不接他们的话茬。他不是大理寺的人,只能对太子建议,管不了审案。
    姚丞相又提点了乔煦几句,又问李修致对大朝会的看法。李修致本不愿多说,但姚丞相是百官之首,也算是李修致的师长,他只能应付。
    李修致一开始不明白姚丞相为什么要把他们聚在一起——他与乔煦虽然都是文官,勉强可以说一句都属清流,但乔家已经出了太子妃,可以划到外戚去了。他与乔家又并没有什么关系。
    但说着说着,李修致明白了。姚丞相是要确认一件事情。一件不能在太子面前提起的事情,至少姚丞相不想在太子面前明说。一件他认为可以左右朝局的事情。
    这件事就是,太子监国之后,朝廷对顾家和顾皇后的处置。
    李修致算是太子心腹重臣之一,之前又与顾家有过瓜葛,与顾泽行来往过,还做过顾泽行大儿子的老师。现在姚丞相要把他拉到同一条船上,同一个立场来——反顾。
    “圣上从没有废后,顾皇后仍是皇后,太子母亲,将来的太后。”姚丞相终于说了出来。
    李修致在心中大笑。
    既然姚丞相非要他表态,那他就表明态度也无妨。
    “顾皇后虽然是太子的母亲,但太子已经成年,又已成婚生子。岂有成年的监国,需要母亲辅佐的道理。”这是李修致的真心话。
    姚丞相终于满意,他点点头:“圣上这一年来,虽因身体疲惫,许多政务未曾有决断,但对顾氏的清理卓有成效。这一点决不能半途而废。”
    他完全肯定了皇帝对顾家的清算。既是提点李修致,也是在安抚乔煦——朝中不允许顾家想卷土重来。
    李修致还有一半话放在心里没有说。他想说,但顾皇后归顾皇后,顾皇后不可插手政务。顾家的案子依然该公平审理,不可因为是顾氏就对冤案视而不见。
    姚丞相对李修致的表态很满意。乔煦来吃了一颗定心丸,也暂时放下心来。李修致按捺住不耐,与他们又聊了许久,才起身告辞。
    临走时候,姚丞相对李修致冷不丁又问了一句:“你对燕王夫妇熟悉么?”
    李修致否认道:“我之前只教过燕王妃的弟弟,与燕王妃从未见过。与燕王也只在朝会上见过。不会比大人知道更多。”
    姚丞相便不再提。
    李修致从丞相府出来,回家就写了一封信,命人送去观云坊西顾。次日顾泽行一收到信,看过之后立刻烧了。
    李修致在信中只是慰问他一番,只是在最后提了一句。顾泽行看出来,他在提醒顾泽行,朝中已经有人看燕王夫妇在太子身边不顺眼了。
    后宫这边,宫外宫内仍未能通信,不许人出入。只有寿真公主在宫中已经住了好几日了,太子也不好再强留寿真在宫中,再说宫外也都知道了皇帝的病情,再留寿真,就真变成囚禁了。
    寿真公主因此出宫回府,出宫之前,寿真还去天极宫看了一下皇帝。看到皇帝躺在病榻上,只是酣睡,人比之前瘦了一圈,寿真到底还是流了眼泪。
    等马车驶出了宫,寿真才收敛了泪水,她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那正是昨日袁贵妃托人辗转转到她手中的信。
    寿真知道袁贵妃的意思,但她这时候已经用不上袁贵妃了。她慢慢将那封信撕得粉碎,打开车窗迎风洒出。
    回到公主府,怀恩十分少见地亲自迎接了寿真。宫中出这样的大事,寿真又几日未归,怀恩毕竟还未真正出家,还是放不下。
    寿真见到女儿仍做居士打扮,略觉刺眼,但她知道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只是红了眼睛,一把抱住怀恩,哭道:“宫中这下不成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更晚了……感觉拉票的声音都不响亮了……
    第191章
    怀恩见母亲哭得伤心,也有些不忍。这几日有关皇帝的病情,京中传得满城风雨。甚至还有传说皇帝已经驾崩了,宫中只是秘而不宣。什么说法都有。
    寿真又在宫中几天未归,怀恩还是担心她的安危的。见母亲这么一哭,容颜憔悴,她忙扶住寿真,母女两人在榻上坐下,侍女端来了水,怀恩亲自服侍寿真洗脸,又奉上茶,让寿真缓一缓再说话。
    怀恩最关心的当然是皇帝的身体,她问:“舅舅身体如何了?这几日有没有起色?”
    寿真满面愁色,摇头道:“他是中风之症,哪那么容易好。我今早离宫之前去看过他,仍是老样子。眼睛睁着,人却像都不认得的样子,连我认不出,声音也没法出。这短短几天功夫,就老得像六十多岁的人。”
    怀恩只是性子清冷了些,听到寿真公主的话,心里还是为皇帝难过。
    寿真见怀恩流露难过之色,又慢慢把话引了出来:“偏偏是在七皇子百日宴这样的好日子里,发病的时候我们都在游船,你舅舅还拉着安平和太子的手正说着话,正是最高兴的时候,突然就病发了……把满船的人都吓坏了,永贞和小六吓得直哭……”
    怀恩听到太子二字,心中只隐隐作痛。她这几日也想过,皇帝一病,所有事情肯定都落到太子身上了。她转念又想,她又何必担心他。难道还有人能撼动他的地位么。袁贵妃没了皇帝,也起不了风浪。顾皇后虽然手段多,但她断不会害自己的亲儿子。再有安平和燕王,都不是奸诈之人。
    但越是这么想,怀恩就越是难停下去想太子的事情。这时候听母亲提起太子,她只是沉默,不想去问太子如何。
    寿真拿不准怀恩是不是真对太子放下了,但她知道这事情要怀恩配合,不能操之过急。她不再提宫中事情,只说累了,要回房休息。怀恩忙送她回房。
    直到晚上,寿真公主才又叫怀恩来陪她。他们母女两人好久没躺一起睡觉了,今日难得。
    寿真躺在那里,看着怀恩梳头,低声道:“你瞧你,这样年纪轻轻,多好。母亲已经老了……你父亲也是整日不回府的,京中出了这样的大事,他照样在外面打猎。”
    怀恩低声道:“母亲,舅舅这一病,京中恐不太平。母亲也在府中休养罢。不要进宫了。”
    她知道寿真的脾气,怕寿真总往宫里跑,又卷入是非。之前寿真惹怒皇帝就是因为帮顾皇后找了几个道士。她虽然不知道这里面的内情,但推测也知道这里面肯定是犯了忌讳。
    寿真长出一口气,平平淡淡道:“宫中现在乱得跟一锅粥一样,我一个老人去凑什么热闹。如今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怀恩咬着嘴唇,她终还是没忍住,问道:“不是说,宫中已经平静下来,太子已经监国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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