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清乐宜公主眸光里的决绝,她已是猜到了什么了,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四肢百骸,彻骨冰寒……
离开雪合宫前,乐宜公主当着水卿卿的面让人将陆霖连夜送出宫去了。
陆霖走后,乐宜公主回眸看着一脸惨白的水卿卿,勾唇冷冷笑道:“本公主已做到了承诺,后面也会想办法让父皇服下汤药救他苏醒。所以,你答应本公主的事,也一定要做到——别忘了,你可是拿你儿子的性命起誓的!”
水卿卿脸上的血色,从答应乐宜所提的条件后,早已褪尽。
抑住心里的悲痛与绝望,水卿卿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来,苍白着脸色轻声道:“谢谢公主……”
走出雪合宫时,风雪再次肆意,寒风卷着成团的雪絮砸在水卿卿单薄的身子上,让她忍不住瑟缩起身子。
走下台阶时,身子被抽空的水卿卿,双腿酸软无力的直颤抖,下一刻,身子往下滑倒,直直跌下台阶。
“小姐!”
小喜像个雪人般从一旁的角落里冲出来,赶在水卿卿跌倒前扶住了她。
“小喜……你怎么在这里?”
看着雪人一般冻得鼻子通红的小喜,水卿卿心里越发的苦涩难言,眼睛也酸痛得厉害,在眼泪堪堪要掉下前,连忙别过头将眼泪擦掉,尔后摸着小喜冻得冰凉的手,哽着喉咙心痛道:“下这么大雪,你就一直守在外面吗?你怎么这么傻,万一冻坏了怎么办?”
原来,水卿卿跟着琉璃走后,小喜根本不放心,一直守在雪合宫外,准备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就去景仁宫请贤妃来救水卿卿……
小喜冻得脑子都麻了,但见到水卿卿出来,心里还是很高兴。
天黑路滑,小喜扶着水卿卿深一脚浅一脚小心翼翼的往凉风台而去,眼睛看着路,没有发现水卿卿神情的异样,只是担心问道:“小姐,乐宜公主没有为难你吧?”
水卿卿木然道:“没有,只是随便吃了一顿饭……”
小喜放心的点了点头,“也是,下午的时候侯爷刚刚找过她,谅她也不敢再来欺负小姐的……”
水卿卿不舍的看着小喜冻得红扑扑的小脸,眼泪再次忍不住往外涌……
主仆二人冒着风雪回到凉风台,小喜连忙让宫人打来热水给水卿卿泡澡暖身子。水卿卿也让小喜下去好好汤个热水澡去寒,还让宫人给小喜熬了浓浓的姜汤。
小喜喝了姜汤后来服侍水卿卿入寝,水卿卿却拉了她的手在一边坐下,轻声道:“小喜,等这次出宫后,想必三石的伤也好得差不多,我做主让你们成亲,将你嫁给他,你意下如何?”
闻言,小喜眸光一亮,脸上却火烧般的涨红起来。
“小姐,你……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来……”
看着小喜娇羞的小脸,水卿卿心里万分不舍,拉着她的手,动容道:“这两年来,你一直不离不弃的跟着我……跟着我吃了太多苦,几乎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而如今,你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三石是个好人,对你也很是用心,将你托付给她,我才放心……”
说到最后,水卿卿的眼睛再次落下,喉咙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小喜看着她通红的眼睛,终是察觉到了不对劲,不由担心道:“小姐,你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水卿卿抹了眼泪苦涩笑道:“没事,就是想到你要出嫁了,我心里舍不得。”
小喜红着脸红声道:“我也舍不得小姐,我不嫁,要一直陪着小姐……”
水卿卿按下心里的伤痛笑道:“傻丫头,你岂能跟着我一辈子,你终归要成家嫁人。结婚生子才是女人一辈子最好的归宿……我盼着你过得幸福,如此,我也才能放心。”
听了水卿卿的话,小喜无比的暖心。而自从上次刺杀中,三石不顾一切的替她挡剑开始,小喜的心彻底被三石感动,也是认定了三石是她一辈子的良人,所以红着脸娇羞道:“那怕我以后出嫁了,我还是要好好服侍小姐……三石他、他自小在侯府长大,一直跟在侯爷身边,想必他也是舍不得离开侯爷的……”
小喜这样说,却是同意嫁给三石了,不由让水卿卿一松,笑道:“嗯,我会同侯爷说的,给你们在侯府安排一处院子,让你们成亲后也住在侯府里。”
小喜心里一片甜蜜,忍不住道:“那以后,我和三石,小姐和侯爷,就都能幸福的在一起了……”
水卿卿苦涩一笑,却无法回答她的话……
又是一晚无眠。
第二天早上水卿卿肿着眼睛醒来,顾不得吃早膳,已是让小喜去乾清宫打听消息。
小喜很快回来,告诉水卿卿,今天乐宜公主取代琳柔郡主,主动请求在乾清宫侍疾,陪伴太后。
闻言,水卿卿心里一松,担心一晚上的心终于安稳放下,并带着小喜以请安为由,再次来到了景仁宫。
贤妃一见到她,看着她明显苍白不振的脸色,担心问她是不是昨天砸伤后,身子也不舒服了?
水卿卿笑着说没事,等宫人都退下后,告诉贤妃,可以开始为皇上熬药了。
贤妃先是一怔,尔后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惊愕又激动道:“郡主找到送药的法子了?”
水卿卿苦涩笑道:“我找了乐宜公主帮忙,她同意了。而今天早上公主就进乾清宫侍疾去了,想必等娘娘将药熬好交给公主,我们就成功了。”
听了水卿卿的话,贤妃神情的诧异,既欢喜又好奇道:“你竟是去找了乐宜?!也是,她一向与太子太后走得近,想必由她出手,太子也不会怀疑——郡主果然聪明,竟是会想到她身上。只是……”
看着贤妃疑惑的神情,水卿卿知道贤妃心里在想什么,轻声道:“皇上毕竟是公主的父皇。而且公主也担心太子得势后会对侯爷不利,从而影响她与侯爷的婚事和她将来的幸福,所以才答应帮我们,把药带进乾清宫给皇上喝下……”
贤妃欢喜笑道:“如此,却是最好不过了。郡主且先坐着,本宫立刻去熬药。”
一个时辰后,贤妃将药熬好,水卿卿让琉璃找来一个密封牢固的镏金银质手炉,将汤药倒进去,派人悄悄送到了乾清宫,交到了露珠手里,露珠再借着给乐宜送暖手的手炉,将手炉送到了乐宜公主的手里……
如此,乐宜每日带着手炉进出乾清宫,将藏在手炉里的汤药悄悄给晋明帝服下,所幸没有引起太子与太后的怀疑……
连服了两天药的晋明帝开始有了苏醒的迹像,而太子与无名约定好的三日之期也到了。
第四日一大早,水卿卿得知了太子出宫的消息后,带着小喜再次来到了乾清宫。
不出所料,按着陆霖所说,今日午日前,连服了两天药的晋明帝应该会苏醒。
看着日头渐渐升高,守在殿外的水卿卿心急如焚。
她不知道宫外的情况怎么样了,无名与梅子衿是否已去三皇子府赴约,李宥是不是早已设好了陷阱等着他们?
她更是担心,晋明帝能不能在午时前顺利醒来,能否赶上梅子衿所计划好的一切……
不一会儿,贤妃娘娘也赶了过来,双手死死的掐着手里的绢子,却是比水卿卿更加紧张。
见到贤妃到来,水卿卿很是吃惊,连忙道:“娘娘快回去,今日这里只怕是多事之地,娘娘最好明哲保身,假装不知道为好……”
贤妃心口紧紧绷着,她知道水卿卿是为了她好,怕万一出事会牵连上她,但——
“让郡主一个涉险本宫如何忍心?何况,里面还有太后在,就算皇上醒来,只怕郡主也奈何不了太后,所以,这个时侯,本宫一定要出面助郡主一臂之力的。”
“所以,呆会,皇上醒来后,你尽管去做你的事,太后那里,本宫帮你顶着……”
水卿卿感激贤妃的仗义相助,也知道贤妃说得不错,她却是没有十成的把握能过太后那一关……
如此,两人盯着寝宫大门眼睛都不敢眨,紧张到快不能呼吸。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看离午时越来越近,就在水卿卿心口的弦快绷断时,终于听到了寝宫里传来异动声。
下一息,乐宜公主的声音在寝宫里欢喜的响起,朝着窗外大声嚷道——
“来人啊,父皇醒了……”
第157章 擒拿太子
昏迷了近十日的晋明帝,终于如陆霖预料的那般,于午时前苏醒过来。
听到乐宜公主的呼喊声后,水卿卿与贤妃再不作停留,两人一同往乾清宫里冲去。
而一直守在寝宫外间的太后,在得知晋明帝醒来的消息后,先是一愣,下一刻终究是欢喜起来,连忙赶到内殿的床前看望。
毕竟,晋明帝是她的儿子,太后虽然答应帮太子,却也不会希望晋明帝真的出事。
但是,太子还并未让太医改药方,为何晋明帝会突然醒来,却是让太后在欢喜的同时,心里又生出重重疑虑来,等见到水卿卿与贤妃出现后,心里更是生出了重重的戒备,当着晋明帝的面冷冷斥道:“谁让你们进来的?”
说罢,令人撵她们下去。
刚刚苏醒过来的晋明帝已被乐宜公主扶着身子坐起,见到与贤妃一起出现的水卿卿,还有她额头上包扎的纱布,浑浊的眸光里却是闪过疑惑与惊诧,想开口,嗓子却干哑得厉害,朝乐宜指了指桌上的水壶,示意乐宜给他倒水。
而水卿卿与贤妃见太后二话不说就要撵她们走,心里一急,顾不得其他,两人不约而同的‘扑嗵’跪下。
贤妃一脸悲容的对太后道:“太后,自从皇上重病昏迷以来,太子与您不准后妃踏进皇上寝宫半步……臣妾已有近十日没有见到皇上了。如今皇上好不容易醒来,求太后让臣妾守在皇上身边伺候,尽一尽臣妾的职责……”
喝下茶水的晋明帝,神智清明了许多,听到贤妃提到太子和他的昏迷日期,心里一震,干涩的嗓子嘶哑道:“你说什么?朕竟是昏迷这么久么?”
身为帝王的晋明帝当然听懂了贤妃话里的意思,他这次无故昏迷这么久,太子与太后还不准后妃探望,实在太过可疑。
所以,晋明帝眸光迟疑的看向太后,沉声道:“母后,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后脸色微变,从贤妃与水卿卿冲进殿的那刻开始,心里已是明白晋明帝的突然苏醒与她们有关,疲惫的面容不由闪现戾气。
没有回答皇上的话,太后眸光直直的射在贤妃身上,冷声道:“皇上刚醒,贤妃是迫不及待的要告哀家一状了么?难道哀家担心自己的儿子,日夜守护有错?!你这是在指责哀家不成!”
太后不怒自威,吓得贤妃心肝一颤,可事已至此,只能进不能退,贤妃又壮起胆子朝太后拜下,郑重道:“臣妾不敢指责太后。只是臣妾受皇上之命掌管后宫,更是皇上的妃嫔,皇上有疾理应在旁侍候照顾,这是臣妾的职责与份内之事,还请太后成全!”
本就理亏的太后,却是怕皇上知道她与太子合谋的事被人揭穿,所以不再与贤妃多做争辩,冷冷道:“如今皇上已醒,人你们也见了,大可安心的退下了——皇上刚醒,越发需要静养休息,你们休要多做打扰……”
太后越是急着赶她们走,皇上心里越是怀疑。
而此时见到水卿卿出现在宫里,额头还负了伤,晋明帝心里越发的惊疑,如今见太后与贤妃争执不下,不由出声道:“母后守着儿臣已是辛苦,贤妃打理后宫也属不易。如今朕既然无事,你们都退下歇息吧——莞卿留下!”
“皇上……”
见皇上要单独留下水卿卿,太后心里暗呼不好,想要再开口,晋明帝已不急不缓道:“母后,如今儿臣已醒来,母后就不要再操心了,回慈宁宫休息吧!”
晋明帝不轻不重的话,让太后心口一紧,她知道,皇上已是对她生疑了。
贤妃心里却重重松了一口气,连忙起身与乐宜公主一左一右扶着太后往外走,一边道:“太后辛苦照顾了皇上近十日,实在是辛苦,臣妾亲自送太后回宫歇息……”
众人离开后,不等晋明帝开口询问,水卿卿已是上前对晋明帝关切道:“皇上,您感觉身体如何?可有不适的异样?”
陆霖给晋明帝开具的药方里,不但有助晋明帝苏醒的解药,更是有给晋明帝补身子的温补药材。
所以,苏醒过来的晋明帝,除了嗓子干涩难受,身体状态却并不差。
他颔首道:“朕无事了——这段日子,到底发生了何事?你额头上的伤是怎么来了?”
水卿卿看着晋明帝脸上如常的气色,心里放下担心,向晋明帝急切恳求道:“皇上,其他事情我路上再向您解释,如今求您随我出宫救救侯爷!”
晋明帝一怔,越发的察觉到他这次昏迷定是有事发生。
而放眼整个大晋,能压制定国侯梅子衿,只怕除了太子李宥,再寻不出第二个人。
想到这里,晋明帝已是起身,神情一片凝重,沉声道:“如此,你帮朕更衣,咱们即刻出宫。”
水卿卿全身骤然放松,朝晋明帝重重磕下头,感激道:“谢谢皇上!”
马车离宫,一路朝着三皇子府急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