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即使林淼是个非修仙门派的传人也见过记载,属于玄门界常识之一。
“自从……自从我醒过来。”谢长寒脸上的表情有点难看,“我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就只有师叔,他告诉我我是谁,告诉我修行的法门,告诉我处事的道理……唯独没有告诉我,我是个剑修,你说这是为什么?”
林淼:“……”
那好像得去问葛清夕才能知道答案。
“不久前我为了剑的事传信给师叔,等了一个月,他回了我四个字,‘御剑飞星’。”谢长寒说,“这四个字我一直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在地府的时候情况紧急,也没来得及问……他一定是有事瞒着我。”
林淼没说话,她觉得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什么来刺激谢长寒了。
她看出来了,谢长寒骨子里有一种“守旧”的标杆在,这种无形的标尺让她这种守旧派心生好感,不过守旧之所以为一部分人所诟病,就是因为某些传统里可能会有糟粕的部分存在。
比如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谢长寒从醒来开始就没见过师父,因此对师叔格外尊敬,即便这个师叔常常为老不尊,他也只会尽心尽力地跟在他后面替他收拾烂摊子。
这种行为说不上是好是坏,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林淼会觉得他很傻,但若是换成她自己,比如林长安一边对她很好一边做些不靠谱的事情,她想她也会和谢长寒一样给父亲收拾烂摊子的。
这些想法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她很快就谅解了谢长寒的“傻”,声音轻轻柔柔地说:“那你现在对这四个字有头绪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饿了,吃点东西接着码(。
第68章
头绪,说有也没有,说没有又还是有一点的。
现在住的地方是他们后来租的,谢长寒依稀记得自己刚醒来的时候还是民国时期,他和师叔住在江盈与一个下辖的地级市交界的地方,租了个很小的老房子,葛清夕那会儿告诉他,他是在不远处的山里把差不多死透了的谢长寒捡回来的。
当然,这事值得推敲的存疑之处有很多,比如说既然捡回了谢长寒,为什么没有把据说是“为了保护他”而亡的长寒师父捡回来;葛清夕是怎么知道谢长寒在那里的;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等等。
这些葛清夕从来都没有提过,甚至事后以“为了给谢长寒塑造新身体动用了太多法力”的理由,连降妖捉鬼这种份内事都打发谢长寒去做,几乎没有出过手。
……也就是摊上了谢长寒这种任劳任怨的师侄,否则可能会演变成“没落大派师叔侄内斗”的大戏。
由于记忆缺失,最开始的时候谢长寒还以为那间非常旧的小破屋就是他们门派流传到近代以后的大本营,因为明明房子已经够小了,葛清夕还是单独留了个储物间,美其名曰“存放老祖宗的东西”,看上去还挺正经。
谁知道进入九十年代后他们会从那里搬出来呢?跟着葛清夕到处找地方住,才知道门派并不像他看见的那么穷,至少他们可以很任性地租下一个三室。
当然等谢长寒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已经凭借自己一手降妖捉鬼的本事在各路雇主那里赚到足够花销几十年的钱了,也不是太在意这个。
现在他想的是,既然想要弄清楚这柄剑的来龙去脉,就必须让自己想起从前的事,而追寻记忆,重回故地是个好主意。
“那我们立刻出发?”林淼给他算了算时间,“不过说真的,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幢房子都不一定在了吧?”
“是啊,我们后来也没再回去看过。”谢长寒说,“今天先休息吧,这事明天再说。你今天也受了惊……反正这事不急在这一时片刻的。”
说不出缘由,虽说心里清楚为了治疗这个伤口,弄清过去是有必要的,但他本能地不想那么快让自己想起来。
或许是因为之前看到过的一些……不怎么令人愉快的片段吧。
他这么一说,林淼也的确感觉到自己累了,现在的她就是个普通人,可没修士那么好的精神,立刻就涌上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呵欠。
谢长寒笑了笑,从杂物间找了条新毛巾给她,让她去浴室洗澡。
林淼钻进浴室,没一分钟又钻出来,从门边冒了个头:“那个浴缸就是你平时休息的地方?”
“……对。”谢长寒愣了愣,“怎么了吗?”
“没什么。”林淼又钻了回去。
这一次她没再出来,浴室里很快响起水声。
谢长寒笑了一下。
和旖旎的念头无关,他单纯地很享受这样的时间——家中有两三个人,除自己以外,还有其他人在按着自己的步调生活。
互不打扰,又互相关怀着。
前阵子照顾林淼,因为是在林淼家,他时常拘谨,这会儿回到自己家感受又不一样。
师叔不在的时候有林淼在,这间房子就不显得很空。
“人间烟火气”是个很复杂的词,它很抽象,多了让人有种挣脱不开泥沼的窒息感,少了又会让人有过于寂寞的窒息感。
总之,多少都不行。
现在这样挺好。
笑完,谢长寒慢条斯理地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无奈地说:“修行先修心,想什么呢……”
显然,想太多于他而言不是个好兆头,影响修炼进度,为了让自己排除杂念,他转头去了杂物间收拾东西。
如果要重回故地,还是需要做不少准备的。
谢长寒依稀记得,当时不远处的山里——也就是葛清夕捡回谢长寒的山里——总有诡异的动静,那会儿他刚刚醒来,记忆和认知几乎都是新生儿的水平,从前那满身的修为得慢慢捡起来,异常情况都是入了夜以后葛清夕独自进山收拾的。
他可能自以为瞒得很好,其实谢长寒经常午夜梦回听见他出门的声音——毕竟对一根藕来说,睡觉不是必需品。
就在他整理要带的东西时,林淼快速地洗完了澡。
可惜没有换洗衣服,她只好重新将那身有些脏了的睡衣穿回去,边走边喊:“长寒?……人呢?”
“我在这儿。”谢长寒喊了一声。
她循声而来:“你在整理行李?”
“嗯。”谢长寒一样样点给她看,“黄符、朱砂、线香、纸钱……”
林淼没说话,往里走了两步,从一堆杂物中间拿出了一件眼熟的东西。
七星盏在谢长寒这里放了好久,她差点把它忘记,不过现在,它看上去有点不一样。
“嗯?”谢长寒看见那个七星盏的样子,愣了一下,“里面的东西是不是变多了?”
林淼神色凝重了起来,点头:“嗯,而且表面还变得……怎么说呢,更光滑了?”
那凹槽中间半透明状的东西已经占满约五分之二了,与此同时,黑色的底座部分迎着光看,反光比之前要强烈得多,就好像抹了层油一样。
“我记得刚把它从库房拿出来的时候,还是灰头土脸的。”林淼说,“现在这个样子……简直就像是它在慢慢‘活’过来。”
“那就把它也带着。”谢长寒从林淼手中抓过七星盏,扔进了那堆要带的东西里,“事情呢,该发生的总要发生,你不要想太多……姑娘家,年纪轻轻的,心思太重对身体不好。”
指尖摩擦时肌肤温热的触感还停留在手指上,林淼愣了一下,刹那间,又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咚。
一分钟大概七十五下。
……嗯,还是正常水平。
她将手背到腿后,在裤腿上蹭了蹭那敏感的指尖,似乎想把这种令人尴尬的触感给抹去,一边没话找话道:“这跟身体有什么关系?”
“慧极必伤,想太多老得快。”谢长寒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说得有板有眼。
“那不是普通人的说法吗?修行之人若是想的少了,还怎么修炼?”
“这几天你也修炼不成,等身体完全好了再说吧。”谢长寒说,“用不出法力的时候,就用普通人的过法去过。”
林淼往后退了两步,看着他的背影:“歪理。”
谢长寒没回头,轻轻笑了一下:“歪理就歪理好了,总之这事呢,是祸躲不过,多想没用。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养身体,别操心这些了,早点休息。”
“哦,那……”林淼歪了下头,“能借我件睡衣么?”
谢长寒一愣,回过头。
林淼的头发沾到了水,有些湿,颊边几缕碎发贴在脸上,而那静下来有种古典气质的眉眼,正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好,”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你等等,我找件……新衣服给你。”
这一晚,乔治得到了良好的治疗,林淼睡得香甜,谢长寒独自坐在窗口,看了一夜星空。
……
林淼睡了很长的一觉,醒过来已经接近中午,看了一晚上星星的谢长寒丝毫不显疲态,给她准备早餐。
吃过饭,二人带上提前理好的东西,踏上了回故地的旅途。
……主要原因是现在谢长寒不太放心让林淼离开他的感知范围,毕竟林淼没办法保护自己。
年代久远,他只能记得大概的方向和距离,具体在哪里还得仔细寻找。那个时期的地名和现在差距很大,有很多地方在行政区划变迁的时候跟着修改了名字,仅凭一个地址也不太容易找。
直到太阳落山,他们才刚刚确定了大概的范围,房子的具体地址还没找到,不过那片山已经寻到了。
群山连成一片,交通不便,本地商业并不发达,他们找了很久也没能找到一个能够留宿的小旅馆,只好在山脚处找了片有大石头的空地,升起一堆火。
那大石头正好可以拿来当凳子用。
谢长寒准备的行李中有一些能够快速烹饪的东西,比如小铁锅方便面和矿泉水,很容易就能弄成一餐,两人简单地吃了点后,林淼就坐在石头上看谢长寒在周边布置结界。
他的阵法只能算二流,林淼法力不在,眼力还是在的,时不时从旁指导他。
四周除了他们二人的说话声外,就只剩火堆冒出的“哔哔”的灼烧声音。
林淼冷不丁地笑了一下。
“怎么了?”谢长寒回头看她,还差一点他就能把这个结界阵法完成,因此轻松了不少,不需要全神贯注地盯着看。
“没事,突然想起有一年过生日的时候,我爸正好接了一桩委托,到乡下去捉一只厉鬼。”她笑着说,“他说厉鬼太危险了,而我那时候太小,虽然是把我带到乡下去了,但是没带我去捉鬼。那晚上无聊,我就在那个厨房里玩农村的土灶。”林淼伸手比划了一下,“大概那么大,柴禾和干草塞进去烧,也有这种‘哔哔’的声音。我觉得好玩,后来林长安抓完鬼,陪我在乡下多住了三天,就因为我想玩土灶。”
谢长寒:“你父亲对你很好。”
“是啊。”林淼笑着看向那堆火,“我就是想说,挺巧的,时隔十几年,我又听着这种声音过生日了。”
“生日?”谢长寒意外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长寒:在下夜观天象……
林淼:观察出什么了?
谢长寒:我好像有点不稳重了……
第69章
念叨了好些日子,林淼那并不隆重的十八岁生日就在这种东奔西忙的日子里猝不及防地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