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听见了声响的赵芊侧头看了他一眼，问：“没事了吗？”
“嗯，反联盟已经撤退了，现在开始要忙的就是救援工作了。”周羡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双手撑着地面微微后仰着抬眼看向夜空，“今晚过的可真是刺激啊。”
“学长是a四级的人，距离这种生活已经不远了。”赵芊轻声说着。
周羡笑道：“又不是一进军队就要经历这种事，就算是远征军也得训练几个月呢。何况这次的还不是正规敌对军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都是平民。”
“你也要去远征军吗？”赵芊问。
“还没决定，看到时候什么更符合我想要的生活状态。”周羡慢吞吞地说：“你呢？实力跟陈袂不相上下，这次回去军校肯定得给你改级了，也会积极推荐你加入远征军。”
赵芊看着对面忙碌的巡逻军们，有小孩的哭声和女人温柔的声音传入她耳里。
“我无所谓。”赵芊说：“我喜欢现在的生活。”
所以她没有跟老板娘一起离开。
在今晚之前的那些日子，虽然每天都是一样的体能训练然后去种花栽树，但却让她觉得很充实。
刚才坐在这边听着周羡与守卫军的交流谈话，赵芊不由思考着，是这样平淡普通的日常吸引着她，还是周围的环境和有趣的人们让她喜欢。
因为喜欢，所以留下来，等到这份喜欢腻了的时候就离开。
赵芊毫不吝啬自己对人事物的喜欢，但多数时候，这份喜欢是有期限。
在她看来，喜欢是一件很容易又简单的事。
“喜欢吗？”周羡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会有更远大的抱负理想，至少不会甘心在阿卡拉守卫边境种花栽树。”
“远大的理想，比如说？”赵芊歪了下头，笑道：“加入远征军就算是远大的理想吗？”
“远征军是联盟军队骄傲的象征，他们是最优秀，最强大的，加入远征军也算是证明自己能力的一种。”周羡低声说：“他们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和时间里，排除了许多威胁，拯救了许多人的生命。”
赵芊点了点头，轻声说：“可今晚这里没有远征军。”
周羡听着沉默了。
“将近五个小时左右，阿卡拉开启了两道七代能量屏，联盟却没有任何反应。”赵芊继续说着，“在七代能量屏开启之前，这里就已经算是远征军需要接手的区域了。”
“阿卡拉离十三区很远，可是远征军也不在十三区。距离阿卡拉最近的十一区，那边是有远征军队伍驻扎的。”赵芊说：“他们赶过来需要多久？”
周羡低声说：“十分钟。”
“如果你是十一区那边的远征军，知道阿卡拉的情况后，会选择过来吗？”
周羡蹙眉不语着。
赵芊眨着眼说：“他们是不想来，还是不能来呢？”
周羡是个聪明人，虽然体术不太精湛，但是他的脑子非常好用，能够察觉到许多细节问题从而推敲出前因后果甚至预示未来。
只要他愿意动脑去想。
“远征军很好，优秀又强大，他们保护着联盟。”
赵芊抬眼看着对面，回来的许少游脸上挂着温柔的笑，腿上有伤的小女孩朝他跑去，他单膝跪地蹲下身，张开双手与对方拥抱着。
“远征军保护的东西，就是联盟要保护的。”
“联盟不需要的，远征军也只能远远地看着。”
赵芊说：“学长，你要保护的东西，跟联盟要保护的是一样的吗？”
周羡哑然，一时竟没法给出肯定的答案。
许少游伸手揉着小女孩的头发，笑得很是开心。他在这场战争中成功保护了一个小女孩。倘若他没有第一时间将小女孩带走躲进超市，后续又没能将超市里的杂牌军和重武器火力吸引走，小女孩或许早就已经没命了。
他熬过了五个小时的危险期，躲过了战场上的枪火炮弹，活着回来时，也看见了还活着的小女孩。
许少游第一次感受到宝贵二字的意义。
周羡看着赵芊站起身，夜风吹拂着她的长发，他问道：“那你呢？”
“我吗？”赵芊顿了顿，想起某人，神色有几分无奈地说：“我要保护的东西，不太喜欢被我保护。”
霍秋刃招呼着两人过去帮忙，周羡这才从路边站起身来，他看向拿着通讯器与小女孩顺畅交流的许少游，平日里咋咋呼呼还有些大少爷脾气的家伙，却是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么温柔的笑容。
周羡轻吁口气，虽然战争短暂的结束了，他心头却没有放松下来。
赵芊那些话的意思他都懂，甚至隐约猜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远征军只保护联盟需要的。
那么阿卡拉，似乎已经被联盟抛弃了。
战后的城市一片狼藉。爆炸后的火灾导致消防和洒水声一直在城市上空盘旋着，被带到安全区的人们越来越多，巡逻军到处找会医疗救急知识的人们，全城医院的医生护士们都被紧急叫来支援。
赵芊帮忙处理着伤员们。她很认真，只专注眼前的事情，但是周围越来越多的喧闹争吵还是让她破功了。
她抬眼看去，前边一批人竟然争吵着动手打了起来。晃眼一看这帮人都只有点轻伤，打起来的人们很好区分队伍。
一边是穿着上好衣料和皮鞋的男人们，一边是赤脚身着短袖皮肤黝黑的男人们。
旧城区的人和新城区的人因为医疗资源起了冲突。
“看不见孩子在哭吗？！”
“我可以先付钱，他们能吗？”
“真是笑死我了现在这情况你们还要收费的吗？”
“今天的这一切都是你们这些旧城区的人干的，竟然还好意思插队治疗！”
“还救他们干什么！让他们死了算了，都是一帮没用的废物！”
“今晚的事跟我们没有一点关系！我们也是受害者！”
“住在新城区就可以高人一等吗？你们难道就不是阿卡拉的人吗！”
“求求你们救救她吧，她跟今晚的事真的没有任何关系！我们真的不是反联盟组织的！”
“要不是你们这些人我孩子就不会死！”
“滚开！旧城区的人都滚开！”
“……”
争吵升级后就开始动手，新旧城区的人们扭打成了一团。在场的医生护士们其中也有不少人不愿意接手旧城区的伤者，这些伤者最后都留给了新兵和巡逻军们处理。
可那些伤势严重的人们，必须要专业的医疗者救治才行。
旧城区的人们忍受着医疗人员的冷漠，还要被新城区的人怪罪辱骂，可在场的这些人他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赵芊本是在给一名旧城区的人处理伤口，没想到冲突来的如此快，刚直起身这帮人就打了起来，自己却在人群的中心位置，一时难以出去。
巡逻军和守卫军以及在场的警方都在阻止着。赵芊没跟这帮平民动手，只是躲着那些没必要的攻击，但在人群之中难免磕磕碰碰的，右肩的伤口疼痛越发的尖锐了。
赵芊沉默地听着周边人们的辱骂和哭喊，为了不让手里拿着的针筒扎到旁人，她举起了手。
下一瞬，有人抓住了她举起的手腕，一手绕到她身前圈着她的肩膀，将她往后方带去。圈住她肩膀的手隔绝了其他人的触碰，稳稳地将她带离出了人群中心来到外围后才放开。
赵芊抬眼看去，却只瞧见陈袂从身后走出去的侧脸。他一言不发着，将她带出来后自己又重新进了人群，跟其他守卫军一起将闹事的人们分开。
第26章
赵芊活动着手腕，静静地看着挤在人群里轻轻松松就将纠缠在一起的两拨人分开的陈袂。
那顶黑色的帽子正稳稳地戴在陈袂的头上。
他半张脸在阴影里, 衣领上沾染的血迹已经干涸, 暗沉的红色衬得他有些阴郁。
赵芊在外围坐下，帮着旁边没有参与闹事的其他伤者。大多数人都是被爆炸波及或是逃跑的时候被踩踏, 路上磕磕碰碰得来的外伤。
将伤口上沾染的碎石残渣清理, 再消毒后缠上绷带。
赵芊很是熟练快速, 她专心着救援伤者, 却没想到守卫军们将闹事者们分开后, 他们各自划分了阵容，旧城区的人们在左边, 新城区的人们在右边。
新城区这边, 躲在许少游身后的小女孩被她的父亲抱了起来, 两人沉默地朝旧城区的方向走去。
小女孩没有反抗，她默默地看了眼许少游, 朝他挥了挥手, 表示再见。
这次是她不得不离开了。
许少游一脸无奈。
霍秋刃在给一名新城区的小男孩包扎伤口。
小男孩瞥了眼旁边的大人们，压低了声音跟他说：“你先帮帮她吧，她看起来比我更严重，我不是很疼的。”
霍秋刃瞥了眼小男孩说的那人, 是一名旧城区的女子，腿上鲜血淋漓，正低低哭着。
他伸手摸了摸小男孩的头，“把这个涂在伤口上，然后包扎好, 会做吗？”
小男孩用力地点了点头。
霍秋刃这才起身，朝旧城区的方向走去。
旧城区的伤者要挪步回到他们的阵营去，赵芊没有阻拦，她坐在原地捣鼓着针筒，正沉思想着事情，却有人走来遮挡了前方的灯光。
赵芊抬眼看去，瞧见了一身血与汗的陈袂。
陈袂在她对面坐下，伸出了自己受伤的右手说：“处理一下。”
赵芊很配合，立马动手帮忙清理伤口。
“你打赢了吗？”她问道。
陈袂懒声说：“谁？”
“拦路的人形机甲。”赵芊说：“赢了吗？”
陈袂抬手指了指自己，哼道：“我会输吗？”
赵芊也学他一样抬手指了指自己说：“你不是输过吗？”
陈袂：“……”
他目光幽幽地看着赵芊，后者故意避开低头去看伤口，嘴角微勾着小小的弧度。
“我不可能再输给别人。”陈袂说：“输一次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