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射望着忽然笑了的司琴,他心里忽然很不安,直到冲上去与风齐冀的铁将军惨叫一声,他猛然扭头看去,才知道司琴到底都干了什么。
这一万多人,一个个的抱头惨叫倒地,一看就是中了极为奇怪的毒。
司琴听到了马蹄声,她调转马头看向到来的一群人,带头的是一名头花花白,却是一身甲胄精神抖擞的老人。
“父王!”西陵射骑马奔向了他父亲,至于马蹄之下的人?司琴出手,岂会还有救活的可能?
风齐冀抬手示意所有人都住手,如今这一万五千人,已经有好多都七窍流血而死了。
接下来,就要看西陵业和司琴要怎么解决这段恩怨了。
西陵业好似没有看到别人一样,他看向司琴,笑容很慈祥的问一句:“司琴,你都做了什么呢?”
司琴愧疚的低下头,闭上双眼艰难的说:“王爷,对不起,司琴让您……白养大司琴一场了。”
西陵业依然没有动怒,他只看着这个他一手教养大都孩子,慈爱笑问一句:“为什么呢?”
司琴的头低的很低,闭着眼睛,无比痛苦的狠咬破了嘴唇,双手紧握着缰绳,嗓音沙哑而坚定咬牙道:“因为,司琴不仅仅是西贺国的人,更是一门忠烈的将门之后。司琴无法做到,眼睁睁看着王爷因您一己之私,便要……要害得西贺国涂炭生灵,血流成河。”
“什么西贺国人?你不是西戎人吗?”西陵业都到了这时候了,还能如此淡定从容的慈爱笑望着司琴,好似他是一个很宽容大度的长辈,在包容着一个孩子的任性妄为,有着几分无奈。
司琴用了全身的力气,才把头抬起来,眼中含泪望着对面远处这位老人,眼中泪落,嘴唇哆嗦着,艰难无比的嗓音越发沙哑道:“王爷,司琴记事很早,三岁那一年,是因为我一时贪玩,才让母亲为我做了兽皮裙,戴上毡帽跑去找父亲,想让父亲看看我的新裙子。可是……我去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尸横遍野,父亲不知道去哪里了,我一个人站在血流成河,尸体遍地的战场里,完全吓傻了。当时您出现了,带着和父亲一样的兵,把我带走了。因为我是那样的打扮,您便以为我就是西戎蛮夷部族的人。而我当年就很不明白,您为何要救一个西戎的孩子呢?是因为仁慈善良吗?”
“自然不是,我只是觉得你骨骼惊奇,是个练武的奇才,便把你带回了凉都。”西陵业这时候是完全褪去了所有的假面具,望着司琴,依然慈爱的笑问:“除了这些,你还隐瞒了本王什么?”
“还有……”司琴垂下眸子,苦涩一笑:“还有就是……我本复姓轩辕,我的父亲,他是那场战役中为国捐躯的将军,是皇上后来追封的忠义将军——轩辕將!”
“什么?你是轩辕将军的女儿?轩辕家还有后人?”风齐冀震惊的一叹,怎么也没想到,当年满门忠烈,最终却落得无后的轩辕将军,居然还有一个女儿活在世上。
司琴好像没听到风齐冀的话,只是脊背挺直,双眸中似燃烧一团火,沙哑的嗓音,铿锵有力道:“我父亲,一生忠烈,为保家国而战死沙场,得皇上恩赐‘忠义’为谥号。身为他的女儿,我又怎可做出助纣为虐,搅乱天下不得安宁的谋反之事呢?王爷,您是对司琴恩重如山,司琴可以以命偿还,但在家国之事上,父亲都可以舍弃小家以为国了,身为他的女儿,我又怎能因个人之恩,便弃我的国家与不顾?舍生忘死,保家卫国!这是我轩辕家祖先遗训,我开口说的第一个字,不是爹,不是娘,而是忠君忠国的‘忠’字。学认,学写的第一个字,也是——忠!”
“好一个舍生忘死,保家卫国!”西陵业喟叹一声,他这一辈子,唯一敬重之人,便是轩辕將。
轩辕將是战场上真正舍生忘死,保家卫国的铁血将军。
他的忠勇无畏,他的一片丹心,都是足以让后世人崇敬的。
司琴翻身下了马,她举步走过去几步,单膝跪地,抱拳对西陵业低头行了一礼:“司琴多谢王爷当初的救命之恩,亦多谢王爷对司琴多年的教养之恩。可司琴……司琴不能忘记自己是轩辕家的女儿,不能忘了父亲说过,轩辕將的后人,身与魂都不是自己的,从我们生下来的那一刻起,我们便要扛起守护我的家国,守护百姓一个太平天下的责任。这是我轩辕家,至高无上的荣耀!轩辕家子孙后代,都该以此为傲,死生无畏,坚守一片铁血丹心!”
“至高无上的荣耀?”西陵业对此竟是大笑讽刺道:“司琴,你们轩辕家世代忠君爱国,可最后落得又是什么下场?不过是家破人亡,逐渐被世人遗忘的下场罢了。那些你们用血肉之躯抵抗蛮夷保护的百姓,又有几人还记得你父亲?还记得你们轩辕一族,为了他们埋葬了多少男儿之事?哈哈哈……百姓健忘,你为他们做了再多的事,他们也不会觉得你这位忠君爱国的将士,会比一个青楼女子更让他们牵肠挂肚。”
水沧海怕司琴会被西陵业给蛊惑了,他便扬声喊道:“司琴姑娘,你不要相信他的话,当年他收养你后,就派人查过你的身世了。他一开始就知道你为轩辕家的后人,可他却把你当西戎人养了真多年,要说他没有别有用心,打死我也不信!”
司琴难以置信的望着西陵业,一个劲儿的轻摇着头,她不相信对她一直如父亲的王爷,是从一开始就在算计她的人。
“他不止是别有居心的收养你,教养你,更是你的杀父仇人。”一个纤瘦高挑的少年出现,瞧他的模样,也不过只有十六七岁罢了,可那从容不迫的气质,以及那双含笑的桃花眼,嘴角勾勒的笑,都显出他的不好惹,不容人轻视半分的狠厉。
“云鹏!你……”云泓今夜也陪着西陵射下山了,可他忽然发现,自己武功尽失了,半点武功也使不出来了。
“大伯,你和长老做了太多违背祖先遗训之事,因此,差点把整个云海山庄都推地狱里去了。”云鹏是云泓唯一的亲侄儿,他以前表现的很沉默寡言,可今夜的他,却淡定从容的抬手展臂一笑,朗声说道:“因为你们违背祖先遗训,所以,我便代祖先降罪于你们,等后头这里的事了了,云海山庄恢复往昔宁静后,我再召集云海山庄所有人,商议下怎么处置你们这些云家的不肖子孙吧!啊,还有一件事,我之前见过玉面阎罗了,因为你们毁约在先,所以人家……就给了我点药,让咱们关起门来,狗咬狗。”
“你见过玉面阎罗,什么时候?”云泓不记得云鹏有离开过云海山庄,那他是怎么见的玉面阎罗?
“大伯您真是老糊涂了,玉面阎罗随便给咱们云家一本武功秘籍,我们世世代代的子孙,便已是武功很好了啊!”云鹏又在笑话他大伯的天真与愚蠢了,笑够了,才直起腰来,抬手把如白衣鬼一样披散的长发抬手撩到脖颈后,秀美的容颜上,笑意邪魅道:“大伯,玉面阎罗的武功,高的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说句夸大的话,这一代的玉面阎罗,他的武功高绝到,已经可以与练到第七层《八应决》的西陵流清可比拟了。”
云泓也觉得他很傻很天真,玉面阎罗那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没法子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云海山庄呢?
可他为何会选择云鹏?比起云鹏,云霓能对他更忠心,习武天赋也更高,不是吗?
“大伯是在奇怪,为何玉面阎罗会选我吗?”云鹏读心的本事是真大,他只看云泓皱下眉头,便了然一笑说道:“大伯,玉面阎罗可瞧不上我那个姐姐,他还嫌我那个姐姐纠缠他烦人呢!至于为何是我?自然是,我是云家如今唯一的嫡系后人,他要完成他们玉面阎罗一族的承诺,自然是要将恩还给云家嫡系子孙的。”
云泓望着这个侄儿,他一手捂着胸口,苦笑问道:“告诉大伯,除了玉面阎罗……你的背后,还有谁?”
“当然还有别人。”云鹏点目光看向了风齐冀他们,勾唇一笑道:“镇国王爷答应我,只要大伯您与十大长老尽数死去,云海山庄还是那个安居一隅的隐世家族,他便不会再追究云海山庄帮西陵业谋反之事。所以,为了整个云海山庄众多人的性命,我只能忍痛……送大伯您上路了。”
“呵!果然,自古以来,伤害你至深的人,永远都是你最信任的背后人。”云泓悲怆一笑,自知他今夜是逃不掉了,可在临死之前,他还是望着云鹏告诫他道:“鹏儿,记住大伯今日的下场,莫要步大伯的后尘。江湖与朝廷,本就该……不相往来。”
“多谢大伯提醒,侄儿一定谨遵当年江湖与朝廷之间的盟约,绝对不会让云海山庄再与朝廷有任何牵扯。”云鹏这回神色很严肃,他是在认真的答应他伯父,这一次,绝对不会再让云海山庄的人,掺和进朝廷之事中了。
纵然,如今绝生谷已经被玉面阎罗完全封闭,可谁也不敢说,玉面阎罗就会真这样一辈子都不出来了。
当年,签订盟约的三人中,邪道盟主便是玉面阎罗的先祖,他与天极门历代掌门一样,都有着维护这个盟约责任。
云泓因为破坏了盟约,才会被玉面阎罗剥夺了云海山庄庄主的权利,费时多年,培养起了云鹏。
如果云鹏再敢步云泓的后尘,玉面阎罗若是再出山,便是云海山庄消失的时候了。
云泓束手就擒了,是生是死,都已是无所谓了。
或许,从他当年用一梦蛊让西陵流清假死开始,一切因果报应,就是早已注定好的吧?
云鹏对风齐冀一拱手,便带着云泓离开了。
云海山庄是江湖人,本就不敢掺和进朝廷争权夺位中,他留给司琴一些书信,这些东西,足以让轩辕將之死,真相大白于天下。
西陵业造的孽,他自己是必须要偿还的。
司琴拿到这些东西没去看,而是起身望着西陵业,声音过分冷静的问:“王爷,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西陵业望着这个终是长大要离开他的小丫头,无奈叹一声道:“司琴,你我之间的恩怨,便在今夜,一笔勾销了吧!”
“一笔勾销?”司琴见西陵业就这样承认了,她无比的痛心,拔剑指向他,今夜再次悲痛交加的怒极而笑道:“你害死了我的父亲,害死了我的母亲,却一句轻描淡写的一笔勾销,就要让我把这段仇恨给揭过去了?西陵业,你害我家破人亡,害我失去父母,自小被你训练成一个杀人利刃,今夜……为国为家,我定要与你不死不休!”
她曾经从没有恨过西陵业,无论西陵业是把她当杀手训练,还是当死士训练,她都没有一点怨念过。
因为,西陵业救了她,收养了她,从童年开始,便给过她父亲的严厉,父亲的慈爱。
可今夜,她才知道,原来她一直是在认贼作父,她效忠爱戴的人,是害她家破人亡的恶魔!
“司琴,你放肆!”西陵射拔剑出招了,迎接住了司琴一招,这愤怒的力道,镇的他虎口一麻,差点连剑都握不住了。
“射儿,退下!”西陵业养了司琴十多年,如何不清楚司琴有多大的本事?
西陵射虽然心有不甘,可他还是飞退回了马背上。
西陵业看着司琴,无奈一笑说:“司琴,你应该知道,你杀不了本王。”
司琴当然知道,她不可能是西陵业身边这个人点对手,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纵然明知不敌,她也要为父报仇!
“司琴!”花缘君飞身而起,手中折扇开启,如流星夜雨的暗器,洒向那名对司琴出招的老者……
老者便是那日陪夏缙华堵西陵流清之人,他是西陵业身边几十年追随的军师,也是西陵业身边最绝顶的高手。
司琴对上她,若他下狠手,司琴则必死无疑。
------题外话------
云玲真的没几天就完结了,不会请假写大结局的,会一直这样更新下去,等完结给你发大红包啊,咱就在评论区发,亲们都多留意题外话哦,么么~
第九十九章 兵临城下(一更)
子夜风起,云山雾罩。
老者因为花缘君一招天女散花,他收手躲开,可却转身去抓了花缘君。
花缘君的暗器手法是厉害,可他的腿却不争气,下盘的武功他不曾修炼过,二人一落地交手,他便几招就被人擒住了。
司琴在老者的手掐住花缘君脖子时,她就已经住手了。
“司琴,没想到几个月不见,连你也有弱点了。”西陵业依然用着长辈的口气笑叹,可看向花缘君的眼神里却是充满了杀气。
西陵射在一旁咬牙切齿道:“司琴之前会处心积虑给这些兵下慢性毒,一定就是为了这个废物。”
西陵业扭头看了他这个儿子一眼,又看向被老者擒住的花缘君,他笑着摇了摇头道:“司琴不会因为一个男人背叛本王,她之前说的都是真心话,她不想看到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至于她为何会如此狠下心杀如此之多的人?本王还真是好奇。”
西陵射听了他父王的话,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之前司琴做过一件事,杀了他们弄来的女人,难道……她是因为这件事,才杀了这一万五千人的?
西陵业一瞧他儿子脸色大变,便知他这是猜对了,这一万五千人一定是做了什么让司琴忍不了的恶事,司琴才会这般痛下杀手的。
司琴杀人无数,可这一次水源下毒,一下子杀了一万五千人,却是第一次。
“杀个人还这样磨叽,老娘帮你一把!”金鹦鹉出现了,她手持金色弯弓,孔雀翎的金箭搭上金弓,素手拉弦,红衣烈焰的站在块巨石上,勾唇残酷一笑,手中的剑便向着花缘君飞去了。
“花缘君!”司琴惊恐的大叫一声,飞身扑过去,伸手想以手中剑挑开那支利箭,可是……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啊!
老者不知为何会畏惧这支孔雀翎的金箭,也许是这箭尖上泛着紫光的毒,也许上别的原因。
老者一松手,花缘君就地一倒,躲开了金鹦鹉这要命的一箭。
金鹦鹉的箭尖划破了老者的肩膀,他立刻封住自己的穴道,转身速度极快的飞掠过去,抓了西陵业便走了。
西陵射也被暗卫带走了,他回头看向持剑迎风伫立的司琴,原来一开始就注定好了,他们是有杀父之仇的人,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的。
“还真是一群忠心耿耿的狗呢!”金鹦鹉抱弓笑看着这群留下来阻拦他们的铁骑,武功瞧着都不错,应该是死士吧?
不过,她金阙楼的人更凶残,那可是用虎狼训练出来的人,有时候看他们这些人的凶残样儿,她都觉得有点毛骨悚然呢!
司琴走过去扶起了花缘君,刚才那一幕,实在是太凶险了。
“金鹦鹉,你下次救人的手法,能不能正常一点?”叶临风也带着人出现了,他就晚了一步,便看到金鹦鹉拿箭射花缘君,吓得他差点就冲过去掐死这个女人了。
有这么对自己人的吗?还用淬毒的箭,她这女人是不是疯了啊?
“哟!是叶公子啊?好久不见,你这是龟速吧?”金鹦鹉遇上叶临风,二人要是不斗嘴两句,那可是会皮痒的。
“走开!你这个女人,你到底是鸟,还是蛇?”叶临风伸手推着这个女人,一见面就往他身上贴,简直像一条缠人的毒蛇。
“叶公子,你这样矜持易害羞,该不会是个大姑娘吧?”金鹦鹉自后一手搂着他腰,笑着便向下探去。
“金鹦鹉!”叶临风是真怒了,他一把推来了金鹦鹉,像见鬼一样看向金鹦鹉,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平常背地里调戏他也就罢了,这时候当着几万人的面,她也敢……做出如此羞耻之事,她还是不是个女人了啊?
“吼什么吼?又没摸到,依然不知道你是男是女。”金鹦鹉背好金弓,抱臂勾唇笑看着叶临风,她当然知道叶临风是个男人,毕竟她贴身调戏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可能连他是男是女也不清楚?
只不过呢!叶临风生气羞怒的样子很有趣,就像王妃说的炸毛的猫,龇牙咧嘴翘尾巴的,可逗乐了。
叶临风已经快被这个女人气吐血了,王爷也是故意的,明知他怕金鹦鹉这个女人,还让他们一起办事,这不是存心想要他命吗?
水沧海帮着司琴,把花缘君扶到一边坐下来,叶临风和金鹦鹉一起办事,边吵边办事,可是会持续许久的。
风齐冀无奈的摇了摇头,王爷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派这么两个人来办事,简直就是……唉!
跟随风齐冀准备来一场硬仗的将士们,一个个的都傻眼了。
这大概会是,他们这一辈子,参与的最荒唐的一场战役了。
他们还没动手杀几个人,敌方人马便全部中毒死了。
然后,敌方老大来了,揭出当年一件杀人家父亲的陈年旧案,人家女儿要与对方同归于尽,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