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药效再次减退,大院也近在眼前。
缪子奇丝毫不介意他的情绪反复,笑眯眯地将铁门推开:“进去吧,有空再联系我,我带你去看房子。”
“好啊。”一条腿迈进大院的白易心思微动,“明天吧,你把地址发给我。”
“……好。”缪子奇思忖片刻,答应下来,“我发到你微信上,快到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说完,小心翼翼地追问:“打电话可以吗?”
白易最不爱看缪子奇对他那种谨慎到骨子里的态度,闻言只是冷笑:“你要是不想我打电话就算了,我还能省电话费呢。”
铁门咣当一声摔在他们之间,白易头也不回地回了家。
被冷落在门前的缪子奇却摸着心口笑起来。
现在白易说的话都是反的,那哪里是拒绝打电话的模样?根本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缪子奇,明天想接到他的电话。
然而缪子奇失算了,第二天清晨白易真没给他打电话的机会,当缪子奇打开门准备下楼买早饭的时候,迎面撞上了拖着行李走得踉踉跄跄的omega。
楼道里的夜灯还没熄,照得白易的脸色格外苍白,他擦了一把汗,诧异道:“不是吧,我上楼的动静有那么大吗?”
有一瞬间缪子奇以为自己没睡醒。
“累死了。”白易还在嘀嘀咕咕,“公寓的电梯怎么坏了呀?”
他抱怨的尾音带着点颤,心疼得缪子奇差点冲过去将他揉进怀里。
但是alpha硬生生将喷薄而出的欲望咽了回去,转而走过去帮白易拿行李。
他大大咧咧地招呼:“我来之前特意吃了药,你可以离我近点。”
说完有点不好意思,蹙眉嚷嚷:“就几分钟啊,过时不候。”
谁也不知道白易说这些话的时候,心跳得有多快。然而他还来不及反悔,就坠入了滚烫的怀抱。
所有的调侃都消散殆尽,白易直至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怀念缪子奇的怀抱,他鼻子酸得发疼,眼泪一滴一滴涌出来:“学长……”
“白易。”缪子奇用力地勒着他的腰,疯了一样闻他的信息素,继而察觉到omega细微的颤栗。
alpha猛地僵住,手指碰到了白易口袋里的药瓶:“你……你他妈吃了多少药?”
这大概是白易第一次听到缪子奇对自己说脏话。
他傻了吧唧地说实话:“把一天的量都吃了。”
缪子奇瞬间撒手,将白易狠狠地推开,又不舍地攥住他的手腕,脸色阴沉得可怕:“去医院。”
“干嘛呀,不就是……”白易不以为然。
“我说,去医院。”缪子奇猛地回头,那种他看不明白的死气又萦绕在alpha的眼底。
他浑身一僵,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了,讷讷地跟着缪子奇下了楼,连租的房子都没看清,就被塞进了出租车。
缪子奇说:“我打车跟在你后面。”
“别想跑。”alpha冷冷地瞪他。
白易心说我没想跑,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知道说得越多,缪子奇的心情越糟糕,只好乖乖地坐在车里,拼命点头,觉得自己的病情如果能好一点,学长就不用再去打一辆车了。
只是好不好的,不是他说了算。
小城市的医院人不太多,缪子奇帮白易挂号以后没进去,还是那副冷着脸的模样,见他进了诊室,直接折身走到医院大门前抽烟。
alpha的手微微颤抖,蹙眉深吸了一口气,在烟火坠落的时候想到了白易留在禁闭室门上的血痕,那些疤痕每一道都印在缪子奇的心里。
日光渐渐温暖,缪子奇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药,将药片飞速地倒进手心,仰头吞咽了下去。
在诊室里坐着的白易很是不安,他面前的医生板着脸一言不发,也不问他身体难不难受,握着鼠标噼里啪啦地点击着屏幕,片刻他才反应过来人家是在查看过往的病例。
白易觉得自己说比较好:“我是……”
“我知道。”医生打断他的话,“得了这毛病的omega十个里面有九个都想回到自己的alpha身边。”
白易一怔。
“那都是渣a啊!”
白易:“?”
“你想想看,他能在发情期丢下你,是好a?”
“……”
“我看你还是尽早放下这段感情,换个伴侣比较好。”
“……”
“你的情况已经有所好转了,别糟蹋自己的身体!”
“……”
“你看你都这样了,他有陪你来医院看病吗?”
白易听到这里,终于笑了起来:“来了,就在医院外面呢。”
这回轮到医生怔住了。
他心情特别好,托着下巴笑眯眯地解释:“我的alpha是个警察,没能及时标记我是因为有任务在身,我不怪他。”
“这样啊……”尴尬在医生脸上一闪而过,“对不起,我以为……”
“没事。”白易大度地挥手,“毕竟你说的那种情况太多了。”
一听他能理解,医生的话夹子立刻打开了,也不说别的病人的详细病情,只吐槽现在的omega都太傻,认准了一个a就死心塌地的,谁劝也不听,最后受苦的还是自己。
白易听得很是感慨:“你们还会劝?”
医生苦笑:“也不是必须要劝,是有的病情严重的omega发病实在是太惨了,我看不下去罢了。”
他神情微变,想到自己刚被送到医院时的情景,无声地叹息。
是啊,多痛苦,疯了一样渴求信息素,抛弃所有的尊严只为了那个alpha能给予哪怕一丁点的气息。
白易甩了甩头:“那我什么时候能和他接触?”
“再吃两个月的药吧。”医生给出的回答已经比较乐观了,“但是不能过量服药,要不然治疗效果反弹,得不偿失。”
反弹啊……还是算了吧。
白易告别医生,在等候区转悠了两圈,没看见缪子奇,等他忍不住往门外去时,缪子奇推开了医院的玻璃门,两个人正好遇上。
“去哪儿了?”白易不爽地眯起眼睛,“你不知道刚刚我被医生误会了吗?”
“误会什么?”
他轻哼:“以为你是始乱终弃的alpha,不要我了。”
缪子奇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要笑一下,但是嘴角硬是没勾起来。
白易嗤了一声,将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装作不在意地模样说:“医生说我没大碍,你就……”
他的声音陡然小下去:“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缪子奇猛地抬眼,盯着白易的眼睛里燃起暗色的火光:“你知道我在生气?”
“傻子才看不出来。”他心虚地后退一步,又声厉内荏地反驳,“你别瞎想,我根本不在乎你生不生气,只是……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白易越说越是恼怒,觉得自己跟个情窦初开的小青年似的,缪子奇随便动动手指,他的情绪就跟着人家跑没了影。
这不像他。
白易泄愤般踢医院门前的草垛子,一脚过去,满地都是落下的碎叶片儿。
“走吧。”后来还是缪子奇先开口,“你带来的行李还没顺呢。”
于是白易终于想起来自己今天去缪子奇的家是为的什么,他搬来的行李全塞在了公寓的客厅里,也没给爸妈发个安全到达的消息。
真是作孽。
白易跟在缪子奇身后往医院外走,抽空给老白回了条短信,说自己一切都好,没提到医院来的事,免得他们对缪子奇的印象更差。不过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了,说不准还能触底反弹呢?白易自嘲地笑了笑,将手机重新塞进了口袋。
回公寓的路上他们还是分开打车,缪子奇先到,站在小区门口等他,白易坐在车上付钱的时候,看见alpha好像往嘴里塞了什么东西,动作太快,他没看清。
吃早饭?
白易的疑惑在心尖上转了几圈,散了。估计是饿狠了,从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
“去吃早饭吗?”他走到alpha身边,歪着头打量街边的摊点,“这地方不错啊,什么都有,跟你首都住的那地方差不多。”
缪子奇没说话,默默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递给他:“先回去吧。”
“你呢?”
“我去买早饭。”缪子奇说话的时候没有看白易,视线落在他伸出来的苍白掌心上,那里还有几道淡红色的疤痕,是他发病时抠的。
“那我要吃煎饼果子。”白易接住钥匙,飞速收拢五指,“记得不要把塑料袋扎起来,那样饼就软了。”
他叮嘱了几句见缪子奇完全没有回应的意思,又陡然泄气:“罢了罢了,你看到什么就买什么吧,我不挑。”说完,转身往公寓走。
行李还全堆在客厅里,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顺完,对了,忘记问哪个房间是他的了。算了,无论住那间缪子奇应该都不会生气,随便吧。
白易想了一堆有的没的,和一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情侣一起上楼,无意中听见了他们的窃窃私语,说他是隔壁条子的情人。
白易:“……”
“条子”估计是指缪子奇,至于“情人”——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么说好像也没毛病。
如果他们之间没发生错过发情期这样的事情,现在应该已经成结了吧?说不准连证都扯了,然后把老白气得暴跳如雷,再在帝都安家落户。
当然那都是“如果”,白易百无聊赖地耸耸肩,将钥匙插进锁眼,轻轻松松顶开了房门。
早晨走得太急,白易还没来得及好好打量公寓。缪子奇找的房子不仅地理位置好,房屋结构也不错,客厅里有高大的落地窗,硬生生把原本狭窄的空间晃得宽敞了不少。走过客厅是一间和洗手间靠得很近的卧室,应该就是他的房间,白易把行李箱拖进去,发现里面放着铺好被子的木板床,旁边还有高大的书架,上面零零散散放着些书,他随意扫了一眼,是缪子奇从帝都一齐带回来的。
白易把行李全搬进房间,懒得整理,又没事干,干脆趁缪子奇没回家之前溜到了alpha的卧室。他提前吃了药,但是当他走进房间的刹那,忍不住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里面一点薄荷味的信息素都闻不到,他这才想起来,进门的时候也没闻到让他不适的气息。
缪子奇似乎在离开家以前将阻隔剂喷洒到了每个角落。
白易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神情复杂地走进了房间。缪子奇的房间跟他的差不多大,衣柜旁有个小小的飘窗,alpha坐在上面大概是嫌挤的,omega倒是正好。
白易抱着胳膊犹豫了三秒,爬了上去。
于是缪子奇拎着煎饼果子回到家,里三圈外三圈地找了半天,以为他始终无法接受自己而愤然离去时,毫无预兆地在卧室里找到一个坐在飘窗上玩手机的小学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