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缠虽说不会直接致命,但是却妙在无色无味,若是不及时排除毒血,就会如同风寒一般缠绵病榻,一点一点地夺人性命。
太医待看到银针变色后,眼神在一下幽幽晃晃,“下官眼拙……下官瞧着兰娘娘失血过多……”说完紧了紧衣衣袖,额头上的汗珠大滴大滴的落下,他明明是想排毒血的,可是看到徐佑益发阴沉的脸色后却不敢轻举妄动。
徐佑看到太医那痴傻畏惧的眼神,肚子里一股子火儿一下涌上来,“蠢钝!尽管救,看朕就能排出毒血?!”说完猛地起身拂袖离开了内殿。
“还是明月你聪慧,本宫真是没想到明月竟还精通医术,你帮助了皇上,本宫很感谢你。”说完顿了一顿,脸上挂着端庄又大气的笑容。
与夏皇后的兴致高昂想笔,徐明月明显淡漠许多。
一时间内殿里安静下来,夏皇后笑着打圆场道:“皇上一向做事有道理,这次兰贵人立了功,皇上是关心她的身子,才言语冲撞了明月,你别往心里去,一家人冷了心可就不好了。”
徐明月露出一个讽刺地笑容,眸底闪着一抹淡漠,“皇后娘娘这次可要好好斟酌一番,兰贵人这次醒来,可再也不是兰贵人。皇后若是不打点好,将来怕是会出岔子,有句话叫夜长梦多。”说完便笑着捋了捋袖子,转身走了。
夏皇后表情纠结,手指紧捏的帕子也被冷汗打湿了。
太医看了皇后一眼,随后忙手忙脚的给兰贵人灌排毒的汤药……
天道酬勤,半月后,兰贵人从奄奄一息中夺回了一条命,醒来后身子就没什么大碍了,只是依旧有医女过来用银针将火气逼出。
月香端着清心降火的糖粥,笑着向许顾绿贺喜:“恭喜娘娘!皇上下了朝就来咱们月仙殿来看望您,昨个儿还亲自给您喂了汤药。”
原来,他心里是在乎她的,许顾绿抬手捂着微痛的小腹,心里却暖烘烘的,像是抹了一口甜腻腻的蜜糖。先前,她还怕宫里的人嘲笑她错穿衣裳的愚蠢,可如今倒是有种独宠的情景。
“此次多仗娘娘你聪慧,锦衣卫才能成功活抓住那些这狡诈多端的叛贼,现在整个宫里都知道您立功了。”月香小心的将汤药放在桌边,朝着许顾绿俯身一躬“娘娘这是晋封的金册,今儿个皇后娘娘刚差人送过来,您进为兰贵嫔,现在宫里那些妃嫔们为了给您送礼,都把门槛给踏断了。”
兰贵嫔紧紧握着金册,她一直在尽力在后宫冒头,一=一直心高气傲,如今终于扬眉吐气,成了后宫羡慕的女人,想到此,兰贵嫔心里就忽然有股子痛快。
凌霜宫,徐明月立在窗边给那盆腊梅剪枝,随后又坐在桌边教导顾笙学习医术。
顾笙手里捏着毛笔,认认真真的听着徐明月讲医术,乌黑的眼睛全是认真。
先前还是胡闹贪玩儿的顾笙,一回到长安就像是变了个人儿似的,总是熬夜研究一些医书,甚至会去太医院请教那些太医,她的食指被笔杆磨得很红。
“公主,您还是跟顾笙小姐说说,这般瘦瘦弱弱的小人儿,又不用考科举,这般用功别累的病了。”蓉妞看了眼顾笙,又轻轻道:“顾笙小姐冰雪聪明且安静。”
徐明月眉开眼笑,“先前母后总是嫌弃本宫闹腾的!如今笙儿这般安静,一定会成器的,这样鬼医也能一脉相承下去了!”
蓉妞应了一声,随后扶着徐明月去了东厢房,小声说:“咱们院子里那颗梨花树下被人埋了药……瞧着时日,倒是近些日子埋的。”
“呵,谋求荣华富贵谋到本宫脑袋上了。”徐明月微微眯着眼睛,眸底只剩不屑。
“这宫里倒是勾心斗角的厉害了。”看着徐明月立在窗边,蓉妞甚是担忧,“先前哪里有人敢在凌霜宫做手脚,现在奴婢倒是真放心不下。”
徐明月叹气,拉过蓉妞拍了拍她的手,淡淡道:“今时不同往日……本宫早已不是当年的平原公主,这宫里也不再是本宫的地盘儿了。”
“公主……”蓉妞紧紧捏着手指,满心担忧徐明月,如今兰贵嫔骄傲又高高在上,夏皇后又伪善的骇怕,要防这些都要费些功夫,更别说还有太后那边儿。
徐明月看着蓉妞脸上担忧的样子,不由的抬眸望着庭院中那颗微微斜头的梨花树,看到梨花树上的红绸,忽然间计上心来,她抬手揉着眉心,淡淡一笑,“我们倒是可以借机下了台阶,一箭双雕……”
明明脸上谦和温婉,可是红唇噙着的笑却带着一股子狠毒,知人知面不知心,蛇蝎美人,也不过如此。
冬日的风夹杂着雪花淅淅沥沥的落下来,惹得在外殿守门的丫鬟颤了颤身子。
往日热闹的玉华宫,倒是神不知鬼不觉变的门可罗雀了。
兰贵嫔的月仙殿一下子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兰贵嫔端坐在披着狐皮绒的贵妃椅上,一双灼灼的大眼睛,满是花瓣般娇美,俏丽的鼻尖还带着一股骄傲华贵。
“皇后娘娘早就差夏氏在长安云大肆搜罗美女,前阵子娇的媚的可是挑选了不少,想必她是想送进皇上怀里……”月香一边斟茶,一边摇头晃脑地说着。
兰贵嫔自然是能猜到皇后的心思,她早就已经失宠了,现在是想弄些新的女人进宫,好借腹生子,坐稳凤位。兰贵嫔冷笑一声,“最毒妇人心,皇后还真是应了这个理儿,只是把女人弄进宫可不容易。”她接过茶水,抿了一口,淡淡道:“畅妃胆怯自卑,一向瞧不上眼儿;至于魏嫔,上次因着芝贵人的事儿骤然获罪失宠,纵使皇上没有苛待她,但是魏嫔再也不是当年得宠的模样了……”
现在大有可为的只有她兰贵嫔。
月香看了看兰贵嫔,更狠毒扭曲的凑在兰贵嫔的耳边低低道:“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您只要能怀上龙子,将来那金灿灿的凤位就是您的,夏氏迟早会让道一边儿。”
兰贵嫔看看月香,手指紧紧抓着茶盏,冷冷一笑,“差人把本宫的绿头牌摆上,本宫如今也合盖争争了。”
兰贵嫔闭上眼,到了这个地步,她只能放手一搏,博取皇上的信任和宠爱,再一步拉皇后下水……她在后宫呆了这些日子,倒是明白小白花是没用的,要一步步成为心思玲珑的深宫宠妃,才能堪堪站在那个英武的男人身边,最后才能有机会得他真心相待。
月香站在一旁,见兰贵嫔眸底的算计,不由得心花怒放,“娘娘心思聪明,没准皇上多来几次,娘娘就真的会福至心灵,怀上龙嗣了……”
徐明月如今在凌霜宫过的十分舒服,每日晨起便练练针。
蓉妞小步走过来,将一张条子递到了徐明月的掌心,小声道:“月仙殿的主位绿头牌地上去了,内务府那边也是精心的给兰贵嫔调理膳食,想必兰贵嫔已经做好了调理身子备孕的准备。”
听到蓉妞的话,徐明月手里的针微微一愣,随后眸底的复杂系数化为红唇噙着的冷笑,“后宫就是这样的地方,天时地利人和,她若努力,一切自然可以得到。”
“就是皇上……”蓉妞忽然开口,“奴婢担心皇上他……听说皇上看到兰贵嫔的绿头牌只是看了一眼,似乎不是很感兴趣。”说到这里,蓉妞的声音便低了下来,打量了徐明月一眼,磕磕巴巴道,“奴婢,想着皇上若是真的对您动了……”
噼噼啪啪的火炉一下炸开,徐明月漠然一笑,“男人没有感情,帝王就更没有人性,在这后宫中除了权势,没有什么值得依恃。”
第39章 039 ...
听到响动的任和一下醒了盹儿, 看到徐佑负手立在雪里看着远处花厅里的人, 便尖细着嗓音喊徐佑。
徐佑睨了他一眼, 清峻的脸依旧冰冷,一双眉眼紧紧的盯着远处花厅里拿着小银剪剪灯花的女人, 明明是位高权重的帝王,可是这般立在雪中看着一个女人倒显得有些可怜兮兮。
烛火微微晃动,女子掌心里的银剪一下坠在地上,那清峻的脸似乎微微一动,一双握紧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朝着tangxin花厅方向伸去,似乎担心那剪刀会伤到女子的脚。
任和顺着他的手伸出去的方向,瞄了一眼,只见冬日里簌簌的雪里, 徐明月弯着唇和顾笙、一帮宫女挤在花厅里烤着鹿肉饮酒。
“回养心殿。”徐佑仍然盯着花厅的里徐明月,抬起头,略一沉吟, 便要转身走。
一个小太监正冒着头的往这边而来, 毫无准备地一下滑倒了在雪里, 小太监身体一僵, 下意识的慌忙站起来,熟练地抹了抹身上的雪,朝着徐佑跪拜在地。
任和终于难奈不住, 抬手猛地抽了那小太监一记耳光,训斥道:“路都走不好,还学别人报信儿, 还不快滚!”
小太监心里畏惧任和,但是知道在兰贵嫔那边儿不好交差,便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徐佑支支吾吾道:“皇上,兰贵嫔娘娘去永寿宫请安,结果半路上滑了一跤,请您过去看看。”
徐佑不耐烦的表情一下流窜出来,“滑了一跤便滑一跤,战场上掉根胳膊都不眨眼,娇气!”徐佑语带嘲讽,脸色极为阴沉。
任和看看徐佑的脸色,马上谄媚点头,“旁的娘娘兴许是娇气,但是兰娘娘性子高贵矜持,断不是那等装相的人,皇上您看……”
徐佑眉眼中全是冷漠,虽说任和日渐受宠,但是这次确一口黑锅砸在了脸上,徐佑这次对任和的劝告毫无欣赏,甚至大为斥责,“议论主子,去内务府领罚。”
任和连忙调转视线,恭敬的下跪朝着徐佑磕头,“谢皇上饶命。”
徐佑清峻的脸上浮现浓浓的淡漠,睨了跪在雪里的任和,便转身走了。
小太监见到徐佑走远,便轻咳了两声,转了身嘻嘻笑着将跪在雪里的任和扶起,笑道:“多谢任大总管招抚,奴才真得亏遇见您,要不小命都丢了。”
任和眉头一跳,拧眉斥责道:“没脑子,废物!去内务府替祖宗我领罚,还跑了你!打不死你!”任和跳起来,撩起短腿儿一脚踹在小太监的屁股上,随后又喘着虚气,淡默道,“原以为是个有城府的女人,不想又是个短见没脑子的,去给你家主子说一声,耐下性子,少出幺蛾子!”
说完,便揉着膝盖,一拐一拐的走了。
靠在树上的白季朝着他们走远的方向淬了一口,低低咒骂了一句,“没尿性的东西,欺上瞒下。”
月仙殿,兰贵嫔一把将古琴摔在地上,“本宫每日这是守活寡!”
月香看看她,再看看桌上那汩汩冒着热气儿的莲子羹,不由的叹了口气。原本是欢喜多的,可如今担忧却多了几分。原本想着皇上来了,只要好好哄着,自家主子定然能有机会怀上龙嗣,可不想自打兰贵嫔的绿头牌递上去后,皇上就再也没有提过她。
皇上的性情,她现在真的是揣测不透。
兰贵嫔看着小太监被打的歪歪扭扭的,便皱眉喝了口茶,心里悱恻着是不是皇上有什么难言之隐?主仆对视一眼,迅速一拍即合,“去,跟任公公说一声,今晚在御花园,本宫与皇上共放孔明灯。”
兰贵嫔打定主意要在帝妃关系上事先抢得主动权。
“娘娘英明。”月香气喘吁吁的跑回来,还一脸羡慕的目光。“任公公说会办妥,娘娘您就放心吧。”
这事儿出了不到一天,徐明月便得知了,甚至任和还给兰贵嫔梳头。
徐明月惊讶地转头打量白季,“当真?”,随后又弯唇一笑,垂首收拾着花草,淡淡道:“本宫倒是没想到许顾绿那般骄傲的性子会办出这等事儿。不得不说,宫里真是个磨性子的地方。”
白季收了收袖子,接过徐明月手里的小银剪,低低道:“公主,那日雪天,皇上看您掉了剪刀,还伸了伸手……”
说到那个人,徐明月不由敛笑,皱眉看向白季,“有等着的不去,这是吹的哪阵风?”
“前日,兰贵嫔还数次邀约皇上,说是放孔明灯,结果皇上没去,兰贵嫔冻的染了风寒……”蓉妞顺势插嘴,急促道:“皇上最近似乎多不耐烦,对兰贵嫔似乎也忍耐到极限了。”
徐明月冷笑,揉着腕子窝在软榻上,“兰贵嫔容貌清秀艳丽,他倒是无情!”
蓉妞看了徐明月一眼,低低道:“大雪天的,既是来了,怎的不过去吃块儿鹿肉暖暖身子?”
徐明月瞥了眼蓉妞,打了个浅浅的哈欠,全然一副没睡饱的模样,手指漫无目的的翻着书,随后却闭上了眉眼,“吃不吃跟本宫都没关系,左右不是为了本宫来的,本宫也不是会自作多情的人。”
说完,她漫不经心的打量窗外厚厚的白雪一眼,嘲讽道:“帝王大多是三心二意的,今儿个失约冻伤了美人,下晚上难免不去补上,这等恶心的事儿,便是装一千一百个纯情,本宫都不会信。”
蓉妞退开了一步,这话倒是没错的,想了想便忙活手里的活儿去了。
靠在窗边看了一会儿雪,徐明月翻着手里的书,淡淡道:“蓉妞,你去养心殿跑一趟,真真切切的拉兰贵嫔一把,别把满手的好牌打烂了。”
“帮兰贵嫔?”蓉妞有些震惊的问了一句。
徐明月笑道,“自然,不帮兰贵嫔,难道去帮皇后?”说完放下书,摆弄着窗边的腊梅,一本正经道:“□□。”
门外的一串风铃,随着东风微微的鸣响,清清脆脆的,和玉华宫的琴音和谐的融合在一起。
畅妃含笑拨着手里的琴,魏嫔穿着软软的舞鞋踏着琴音起舞,正跳的认真,只听得“啊”的一声,魏嫔一下跌在了地上,脚腕上立刻红肿起来。
畅妃停下手里的琴,起身扶住魏嫔,拿过药油细细的给她推拿着,畅妃挑着细长的纤眉,圆润的苹果脸儿微微的扬着,“做人最重要的便是耐心,无论跳舞还是在后宫。”
魏嫔沏了一壶清茶,端给畅妃,她细细的打量畅妃,羞涩的黑眼睛,流盼妩媚,一双玉臂圆润的格外好看,魏嫔一直觉得畅妃是个自卑的女人,可是听到她这般讲话,倒是有几分羡慕她的心态。
畅妃垂眸, 细嫩的手指轻轻摩挲药油盒子上的图纹,“心态无非是等待一个人磨出来的。再尖利的脾性,只要日复一日的等待一个人,也会变的异常的软和好拿捏。”嘴里轻描淡写的说着,可是明显那张如冰似雪的脸儿上闪过一丝淡淡的失落。
魏嫔不明所以,“畅妃姐姐……您的意思?……我们……”
畅妃笑着看着窗外簌簌的雪,“敢情你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自打芝贵人那件事儿后,就跟皇上闹矛盾了不是?!本宫瞧着你是呕着气儿呢。”
魏嫔苦笑着摇摇头,随后却又强装微笑,颇不自然道:“先前不觉得,现在进了宫,才知道这世上光是美貌是不够的,家世比美貌有用千百倍。”
畅妃握住魏嫔的手,笑了笑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皇上已破例抬了许顾绿为贵嫔,她若是安分些,指不定还有厚福,可惜太过张扬沉不住气,要知道未央宫那位可是容不下宠妃的……”
魏嫔怔怔的看着畅妃,明明几公分的距离,可她觉得这个畅妃心思真的太过深沉,喜怒近乎不显。
魏嫔微微叹了一口气,“没有显赫的家世,心思也不够深……现在想着,当初为何要入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魏嫔脸上闪过一阵失落。
畅妃听后,笑如春风,“咱们的皇上不是西魏那些昏庸的帝王,他是真正的帝王,手握重兵,文韬武略,根本不用依仗后宫来平衡前朝,所以在后宫重要的不是家世……”
魏嫔一直在盯着畅妃看,原以为她是轻声细语的安慰,不想一双羞涩的黑眼睛里却是满满的笃定,那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好像她真的什么也不怕。
殿里点上了清凉的薄荷香,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春寒料峭的时候,明明是难熬的一个月,也不知怎的浑浑噩噩的便过去了。
徐明月手里揉着一只白绒绒的猫儿,一双眼睛微微的闭着,好像是在打瞌睡。
蓉妞掀开珠帘儿进门,咬唇到:“公主,月仙殿那位怀孕了……”说完一双眼睛于心不忍的扫过徐明月。
“这是好事。”捏着猫团儿的女人弯唇笑着,只是红唇一扯,像是有些淡淡的失落。
“您昨个儿没休息好,还是再睡一觉儿,免得身子又不舒服。”蓉妞立在一旁,给她细细的捏着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