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对那些下人说道,“留两个贴身服侍的,其他人都出去。”
这些人一听,除了两个大丫头,其他人都逃似地跑了出去,生怕跑慢了又被大夫人叫住。
站在厅屋里的陆漫看到涌出来的这些人足有二十几个,吃惊不已。大夫人莫不是脑子也长疮了?这大热的天,让这么多人挤进那间屋,她们遭罪,她岂不是同样遭罪。
只听姜展举对大夫人说道,“娘,我把三弟妹请来了。别的大夫没有法子,三弟妹是神医,她说不定会有法子治好你的病。”
大夫人急道,“儿子,快把陆氏赶走,娘不让她看。她恨我,不会真心给我看病的,弄不好还会毒死我。让她走,快让她走……”
姜展举无奈道,“娘,你不要再闹了。三弟妹医者仁心,她没有那些歪心思……”
陆漫没有继续听下去,带着绿绫反身走出了厅屋。她本来就不想来装好人,只是不好意思拒绝姜展举。大夫人那样说,她正好有借口不给她“看病”。
五天后,已经有些“着魔”了的大夫人被暂时移去府南边的一处小院子里居住。当她知道自己要被移出明和堂后,又哭又闹,又让儿子媳妇去请陆漫来给自己看病。
姜展举和大奶奶红着脸去东辉院请陆漫,陆漫拒了。她说道,“你们也知道大夫人的心病。若我没治好,她一定会说我是故意害她,相反会加重她的心病。而且,她的的那个病我是真没辙。”
那个小院在后花园的后面,很偏僻,叫南庭院。知道大夫人喜奢侈,在她去之前,大奶奶还让人把里面好好拾掇了一翻。重新粉了墙,拔掉荒草,搬去好些盆景及好摆件。
本来长公主和姜侯爷还想让大夫人去郊外的别院养病,养好了再回来。但姜展举于心不忍,又怕洪家闹腾,只得让她继续在府里修养。
那天两个儿子和韩氏都去送她了,大夫人是坐着轿子一路哭着去的,嘴里骂着姜侯爷的薄情,“我知道他现在眼里只有那只狐狸精,老了老了还去吃嫩草,丢人现眼的老东西。等着吧,到了那一天,他不亲自来请我,不请上十几次,我就不出去……”
到了南庭院,大夫人还对姜展举说,“娘是当家主母,怎么可能一生病就被放逐到这里。定是你爹被那只狐狸精迷惑了,鼓动长公主把娘撵到这里来的,儿要想辙收拾那只狐狸精。”
姜展举红着脸说道,“娘,那是爹的房里人,儿子怎好出手……娘安心在这里养病,等病养好了,儿子去求祖母作主,把娘接回明和堂。”
安置好大夫人,也就进入了七月中。
连续几天的大雨,终于把京城的酷热降下来。长公主的身体爽利多了,但大夫人的病还是那样,时好时坏,这边的红疙瘩好了那边又冒出来,只有继续住在南庭院。
长公主是这个家的灵魂人物,她的身体一好,所有人都高兴。
小悦儿也满了十个月。现在她能到处爬,会扶着墙站立,会打人,还会叫“爹”。这点让陆漫十分不忿,一天没见着姜展唯,却会叫他。而自己天天辛苦地带她,却还不会叫“娘”。想着,或许是人们经常指着姜展唯画像让她叫“爹爹”,叫得太多的缘故吧。
老驸马也非常不高兴,天天让她叫“太祖”,可小妮子就是不会叫。
这个月,府里又传出喜讯,四奶奶江氏怀孕了。
长公主喜极,三房终于有后了,又赏了四奶奶许多补品和首饰。
二老爷又急切起来,到处托人找适合姜展玉的姑娘。
姜展玉除了身体不太好,其他样样极优秀,心气也高。在有些人家看上他,他却看不上人家姑娘。他看得上的姑娘,又怕人家嫌弃自己有病,也不愿意请人去说合。
二夫人和姜展玉都不着急,说一定要找个可心的姑娘才会娶。二夫人是因为自己找的丈夫闹心,日子过得不如意。姜展玉是看到离心的父母,更想找一个与自己琴瑟合鸣的妻子相伴一生。
二老爷还托了陆漫,他说,“你是展玉的亲嫂子,他的亲事你也上上心。你经常接触女眷,看有没有合适的。”
陆漫心里也喜欢那个少年,希望他能找一个懂得他的好妻子,心里也一直在帮他留意。但她十分讨厌二老爷的无耻,用上她了,她就是他儿子的亲嫂子。用不上她了,她及姜悦像跟他没甚关系似的。特别是渴望父爱的姜玖,他一直无视。
她故意说道,“二老爷看得起我了。我接触的那些女眷,身体大多不好。身体好的,也不会找我。”
噎得二老爷直翻白眼。
这天下晌,陆漫刚把平国公府的刘五姑娘送走,坐在廊下跟何氏说着话,就看到姜玖带着姜悦和李妈妈、几个丫头从东小门过来。姜玖明显哭过,坐在婴儿车里的姜悦没哭,但非常不高兴,嘴里“呜啦呜啦”乱叫着。
今天老驸马跟着长公主去串门子去了,就只有姜玖带着姜悦和几个下人去那边府里玩。罗嬷嬷因为老姐妹相聚,也请了假。
何氏起身道,“哟,这是怎么了?”
陆漫急步走过去,拉着姜玖急道,“怎么了,谁惹你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借刀杀人
姜玖一听,又哭了起来。抽噎着说道,“嫂子,柔姑娘骂了小悦儿,还推搡了我,打了蜜芝。”
兰芝上年嫁了人,蜜芝现在是姜玖的大丫头,她的脸上有一个非常明显的掌印。
陆漫沉了脸,拿着帕子给姜玖擦了眼泪,问李妈妈和蜜芝道,“怎么回事,说清楚。”
李妈妈气愤地说道,“我们领着二姑娘和姐儿在那边府里玩,姐儿看到望风亭里有人,就指着要去那里,我们就去了。亭子里铺着一张大席子,三姑娘正爬在席子上玩。姐儿喜欢三姑娘,奴才也就把姐儿放在席子上。想着两位姑娘年纪差不多,要在一起玩,就等她们玩了,二姑娘也坐在席子上逗着她们。谁知玩着玩着,姐儿怎么就打了三姑娘几下,还用手掐着三姑娘的脸不放,三姑娘哭了起来。奴才赶紧把姐儿的手拿下来,姐儿已经把三姑娘的脸打红了,还掐掉了一点油皮儿。二姑娘赶紧赔礼,说会回去请三奶奶教训姐儿,再请三奶奶开了药送去清风院。三姑娘的乳娘和丫头非常不高兴,带着三姑娘走了。奴才们也没多想,姐儿才十个月大,懂什么啊,哪儿有孩子不打架的。哪成想我们走到玫瑰园的时候,柔姑娘就气匆匆地追了过来,指着我们就开骂。哎哟,厉害得不得了……”
伶牙利齿的蜜芝把话接了过来,说道,“柔姑娘一过来就开始骂我们,说我们嫌自己家的地儿小,就该自己出去买个大宅子住,谁也不碍谁。何苦天天跑去她们府里玩,偏份的还把正份的欺了去。又指着悦姐儿说,不过是个被分去的旁枝,还敢欺负侯府的正经小姐,反了天了……悦姐儿就不高兴了,冲着柔姑娘连连说着‘打’。二姑娘也不高兴柔姑娘骂悦姐儿,就说悦姐儿那么小,什么也不懂,再是分出去的也是正经主子,不是她一个‘姑娘’能骂的。柔姑娘就不高兴了,说自己再是‘姑娘’也是侯爷的女人,比当初的周姑娘身份高多了,气不过还推搡了二姑娘两下,奴婢去拦着,她就打了奴婢。还是旗长怒了,狂吠着扑向柔姑娘,才把她吓住。”看了眼姜玖,又说道,“二姑娘心眼好,死死拉着旗长的绳子,不然柔姑娘可得不了好。”
陆漫怒火中烧。她经过两年的奋斗才从受气的小媳妇经营成现如今人人尊敬,没人再敢小瞧。今天居然被一个连姨娘都不是的小妇打了脸,说他们不该住这里,还敢骂姜悦,打姜玖,真是反了天了。
虽说是姜悦先打了人,但那孩子才十个月,懂什么啊。再说了,姜玖不是都赔了礼道了嫌嘛,她即使不高兴也应该找大人说叨啊。
那柔姑娘就是典型的小人得志便猖狂。她觉得她是姜侯爷的女人,三姑娘是姜侯爷的老来女,是那边府里的正份。而姜玖是二老爷的庶女,二老爷没出息,她的生母又死得早,几兄妹早早被“挤”去东辉院里住,身份远没有她和三姑娘高贵。再加上大夫人被迫关起来“养病”,姜侯爷只有她一个女人,她就不把东辉院的人看在眼里了。
还有她的下人,好几个都是姜侯爷派过去的,是府里的老人。柔姑娘不懂规矩,这些下人应该知分寸。他们几兄妹再是庶出,也不是她一个‘姑娘’能打骂的。何况,陆漫是长公主的得意人儿,姜悦被老驸马宠上了天。
她们由着柔姑娘到处闹腾,由着柔姑娘事事占强,应该是有人暗示。就让她闹腾,就让她占强,事闹大了,正好收拾她……
陆漫本来不耐掺合进那边宅斗的破事中去。自家已经搬出来了,一家人日子过得简单快乐。但她不找事事要找她,柔姑娘敢欺负到姜玖和姜悦的头上,她也只得出面了。
陆漫给姜玖理了理头发,说道,“谢谢你,关键时刻还知道护着小悦儿。别怕,你是长公主的亲孙女,不是她一个小妇能欺负的,嫂子会收拾那个女人。”
陆漫又从李妈妈的怀里接过姜悦,拍了拍她的小屁股,嗔道,“看看,都是你惹的祸,这么小就去跟人家打架,害得二姑姑受委屈。”
现在有比姜玖更小的三姑娘姜珍,就不能像之前那样叫姜玖小姑姑了。
姜悦还不服气,眼睛瞪得溜圆,嘴里不停地嚷着,“打,打,打……”
其凶狠程度,跟沛哥儿有一拚。
这是她除了“爹”字以外,会说的第二个字,还是因为打架会的。
姜悦爱打架的毛病真的让陆漫头痛。闵四奶奶领着儿子名哥儿来一次,就会被姜悦打哭一次,人家比她还大几个月。还有宋默,沛哥儿等几个孩子,都被姜悦打过,只是那些孩子有的大些,有的皮实,不仅让着她,也不会哭。
何氏忐忑地说道,“漫漫,那个女人再是小妇,也是侯爷的女人。你收拾了那个女人,不怕得罪侯爷吗?”
陆漫道,“侯爷若连这点小事都拎不清,那长公主就不会放心把诺大的侯府交给他了。我寻思,他虽然宠那个小妇,也不愿意她如此闹腾。那小妇的许多作为他或许根本就不知情,是有人想借刀杀人,故意纵着她。再说,一个小妇,也犯不着我亲手收拾。”
自己如今不得不当这把刀。但被人利用,心里总是不舒坦。
何氏茫然道,“娘弄不懂。”又道,“还好我们那个家和你们这个家都简单,没有那么多糟心事。”
下人们给姜玖洗了脸,又重新给她梳了头,小姑娘就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姜悦笑。而姜悦还没从“打架”中解脱出来,眼睛依然鼓得老大,坐在炕角嘟嘴不高兴。谁过去拉拉她,她就吼谁。
陆漫有些无语。姜悦脾气不好,跟姜展唯还不一样。姜展唯脾气不好是阴郁,而这丫头就是个暴炭性子,不知像了谁。虽然陆漫一直致力于改改她的脾气,可收效甚微,但愿她长大能好些。
而姜玖正好相反,不像她两个睚眦必报的哥哥,也不像二货老爷,大概是像温柔的周姑娘吧。
第二百九十六章 递话
姜展魁下了学,听说妹妹和小侄女被欺负了,气得握紧了小拳头,安慰了妹妹和小侄女一番。咬牙道,“可惜豌豆黄不知野哪去了,否则一定让它把那个恶女人的脸抓花。”还是有些埋怨姜玖,“妹妹就不应该拉着旗长,让它去咬那个恶女人。”
姜玖嚅嗫道,“我怕旗长伤了人,会被人打死。上次还没伤人,它都差点被打死。”
小姑娘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小,太善良。
陆漫说道,“不让旗长咬人是对的,但该让它吓吓那女人。你是长公主的孙女,你的狗吓了一个‘姑娘’,谁还敢把你怎么样?上次嫂子还不是没让人动旗长。记着,你惹了祸,有嫂子帮你摆平,还有长公主和老驸马替你撑腰,谁也不用怕。”
不是她要教坏小姑娘,必须要给胆小的小姑娘壮壮胆。
小姑娘怕怕地点点头,还是明显不敢。
姜悦又在一旁大声吼道,“打,打。”
这两个姑娘,若是能综合一下,就好了。
陆漫又拍了拍姜悦的小屁股,嗔怪道,“小姑娘家家的,哪能天天想着打架。”
姜展魁对陆漫说道,“嫂子,咱们去跟祖母说,这里是他们的府,咱们明儿就搬家。”
陆漫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申时末,一直注意那边府里动静的下人来报,长公主和老驸马回来了。
陆漫便起身领着几个下人去鹤鸣堂。
姜展魁还想带着姜玖、姜悦一起跟着去,意思是去大闹一场,就像当初他们几人护着旗长一样。
陆漫轻声说道,“这次跟上次不一样。这个家家大人多,凡事要考虑周全。即使不得以给别人当了刀,也不能让别人用得那么称手。这事关乎侯爷的脸面,闹开了侯爷没脸,长公主也不会高兴。咱们成了众矢之的,反倒会让人忽略幕后之人,便宜了他们。私下把话递上去,全了侯爷的脸面,长公主还会觉得咱们顾大体……”
姜展魁似有所悟,点头说道,“嫂子,弟弟明白了。”
陆漫到了鹤鸣堂,老驸马正逗着廊下的鹩哥。他看到陆漫先是一喜,再看了看她身后,又不高兴地翘起了嘴。问道,“唯唯媳妇,你怎么没把小悦儿带来呢?一天没看到她,我想得慌,难受。”
鹩哥扑棱了几下翅膀,用老驸马的声音叫道,“小悦儿,小悦儿……”
陆漫笑道,“我想着祖母祖父累了一天,就没带她来吵你们。”
老驸马忙道,“不吵,不吵。”
陆漫又笑道,“祖父不怕吵,可祖母她老人家怕啊。”
说着,她已经进了上房。
见钱嬷嬷正守在东侧屋的门口,陆漫过去轻声问道,“祖母在歇息?”
钱嬷嬷轻声笑道,“是,长公主殿下累着了,正倚在罗汉床上小憩呢。”
陆漫“哦”了一声,又轻声道,“我想着来给祖母请个平安脉,明天一早我要带人去收拾大宅子,想过些天搬过去住,早上没时间过来,就想现在来看看她老人家。”
钱嬷嬷愣了愣,正要细问,就听见长公主的声音传出来,“展唯媳妇啊,进来吧。”
钱嬷嬷忙掀开珠帘,陆漫走了进去。
长公主从黄色绣福寿双全引枕上坐起来,陆漫走过去坐在她旁边,帮她把了脉,又起身给她按摩了肩膀和脑袋。
长公主笑道,“果真舒服多了。你教了珉书她们那么久,她们按的就是没有你按的好。”
钱嬷嬷笑道,“若我们按得能有三奶奶那么好,我们也去当神医了。”
陆漫笑笑,又跟钱嬷嬷说了长公主最近几天吃些什么食物好,便要告辞回去。
长公主忙留道,“都这时候了,你留在这里吃饭吧,再让人去把那三个孩子接过来。驸马爷一天没见到小悦儿,不自在呢。”
陆漫笑道,“谢祖母,不了。今天晚上我们请了我娘和弟弟去东辉院吃饭。”
陆漫走出垂花门,正好看看见二夫人、三夫人、四奶奶,还有大奶奶,连姜三姑娘都被乳娘抱着来了。
姜三姑娘跟当初的姜展魁、姜玖可不一样,只要是该主子露脸的时候,从来就不会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