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佩秋无声轻笑,她跟着许困进了院子关好门。上辈子还和自己争男人争得死去活来,这才多久就移情别恋又盯上新的猎物了。
院子里有口井,许困飞快打了一桶水上来,他拿着一个破碗舀了半碗水,盯向徐佩秋。徐佩秋自觉走过去伸出手,井水很凉,浇在手上有股沁入骨髓的寒意,徐佩秋手缩了一下。
“知道凉,下次割猪草的时候就注意些。”许困没好气的将碗放下,搬起一捆柴走进灶房,心疼的掏出一根火柴点了火,舀水淘米煮稀饭,再放点菜叶子,动作格外娴熟。
徐佩秋洗完手,倚靠在灶房门口,懒懒地问他:“你今年多少岁了?”
许困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十六岁,怎么了?”
许困愣神片刻,又有些生气,感情徐佩秋连自己今年多大都不知道?
徐佩秋接收到他质问的视线,微抬着下巴:“火要熄了。”
许困赶紧低头放柴。
徐佩秋静静地看着他烧火,许困十六岁,那她就是重生到了自己十七岁这年。不过,她的记忆中,这年似乎并没有军队过来做练习,徐佩秋蹙起眉,是她当时没在意?还是记错了。
“喂。”一只手不耐烦的在她眼前晃了晃,徐佩秋回神,一张放大的许困的脸。
“做菜。”许困道。
“我不会。”徐佩秋回得理直气壮。
她甚至扬了扬自己早已无事的手:“我还受伤了。”
许困:“……”
“你忍心你的亲姐姐为了做一顿饭伤口感染可怜的死去么?”徐佩秋眨眼,许困嘴角抽搐两下,干脆转身自己弄菜,懒得和她说了。
他知道的,他这亲姐脑子一直有问题,现在看来,病情又加重了不少。
可别是今天晒太阳晒成傻子了。
许困弄好了饭菜,徐佩秋动了动自己的金手把饭菜端上了桌子。说是饭菜,其实就一人一碗剁碎的野菜稀饭和咸菜,筷子在碗里搅和,清汤白水,米粒用手指都能数完。
而菜更加简单,就是路边的野菜随便扯了几片,简单的炒了炒。
一顿饭吃得不算饱,徐佩秋也没什么胃口,喝完稀饭后,剩下的全留给了许困。许困虽然十六岁,但已经是个顶梁柱,他一个人挣的工分,能顶普通大家庭的一半,他什么脏活苦活都做,从不嫌弃。
若不是家庭条件成分不好,又是个克星,倒有不少人想给他说媒。
毕竟许困小小年纪,长得倒是挺好看的,眉目精致,眉骨高高眼神深邃,眼皮很薄眼神寡淡,显得他分外冷淡,还有几分隐藏起来的凶狠。鼻梁高挺,脸型消瘦,一张薄唇紧紧抿着,看起来有些紧张。
许困被徐佩秋盯得浑身不自在,他拍了拍桌:“干嘛?没吃饱?”
徐佩秋收回视线,轻摇着头,觉得有些好笑。她勾了勾唇:“没什么,洗完碗后,去补个午觉吧。”
徐佩秋起身,她走远后许困回过神来,许困拍了下桌子,叫道:“徐佩秋!洗碗是你的活儿!”
徐佩秋只扬了扬自己的手,许困哑口无言,他收拾着碗筷:“这么好吃懒做,也不知道以后能嫁给谁。”
许困动作停下,突然悲伤的想,自己不会要一直养着这个满脑子爱情的懒女人吧?
徐佩秋打开自己的房间,木门残败,“吱呀”一声像生锈的机器,屋内昏暗,气温很低,走进去后,冷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徐佩秋打开窗子透气,五分钟后,屋内的味道散去,浅浅的青草香吹进来,格外清香。
这个午觉徐佩秋睡得并不安逸,前世的事情一幕幕的在梦中反复出现,她挣脱不得,哪怕用尽了全力,也一次次被拉进泥潭中,只能无力的看着远处的太阳渐渐落下。
“嘭嘭嘭!”
响亮的敲门声吵醒了她,徐佩秋睁开眼睛,急促的喘着气,她起身,顿时觉得浑身无力,险些跌到地上。徐佩秋打开门,许困见到她额头的冷汗和苍白的脸色,犹豫片刻:“该上工了。”
“知道了。”徐佩秋关上门,拿了块帕子在井边打湿水,绞干后洗了把脸。凉意刺激着她清醒过来,醒倒是醒了,徐佩秋盯着头顶明晃晃的太阳,却觉得脑仁开始发疼了,又胀又疼。
许困背起背篼,背篼里插着镰刀,两人一前一后,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许困像村头的老婆子,一刻不停地念着:“下午可别偷懒啊,你下午要是再割不完猪草,我是不会帮你割的。”
“嗯。”徐佩秋懒洋洋的应着,毒辣的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
听见她无力散漫的回答,许困停下,回头,认真道:“我是说真的。”
徐佩秋回视他:“我也是在认真的回答你。”
许困盯了她半晌,暂时没抓住她撒谎的痕迹,走过几个路口,陆陆续续碰到了上工的人。许困将身上的背篼放下来递给她:“喏。”
“记得早些回来。”
徐佩秋接过,她将背篼背到背上,掀了掀眼皮:“你下午做什么。”
许困想也不想:“捡牛粪。”
“……”
许困痞痞一笑:“骗你的。”
“就凭着你弟弟我这张脸,也没人让我去捡牛粪。”
徐佩秋毫不客气的笑了起来,许困有些不服气:“笑什么?再加上我这拳头,谁敢让我去捡牛粪我就揍谁。”
“我半夜还要偷偷把牛粪扔进他家,熏他一晚上睡不着觉。”
“行了行了,赶紧去捡你的牛粪。”越说越有味道了,徐佩秋皱着眉,赶紧把他打发走。
许困哼哼唧唧着,一步三回头,徐佩秋摆了摆手,正打算去上午的地儿割猪草,旁边一大婶拉住她:“佩秋,你去哪儿呢?你下去要割的地儿是那儿。”
这李大婶人还不错,以前对俩姐弟也挺好的,不像村里其他人那样,徐佩秋对她有些好感。
她放松了表情:“哪儿?”
李大婶指了指最远的那座山头:“那儿。”
“王大牛家那座山?”徐佩秋眯着眼睛打量片刻,收回视线,心说这可真够远的,怕是没个十分钟还走不过去。
李大婶摇摇头:“不是,王大牛他家后面那座山。”
徐佩秋看向她,李大婶挠挠头:“你不知道吗?你和张慧兰割草的地方对换了,张慧兰身体不舒服,周怀庆便找队长求情,争取到了一个近点儿的地方。佩秋你可赶紧去吧,我还以为你早早就出门了,你要是再不赶紧点儿,你这天黑了你也干不完啊。”
李大婶已经走了,徐佩秋盯着那座山头,目光渐渐冷下来。
行吧,又是一笔账了。
她花了半个小时翻过两座山头,还没开始割猪草,整个人就没力气了。她一屁股坐在山上的石头上,夹着热度的风吹过来,身上的汗水逐渐蒸发,有些冷。
徐佩秋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缓了口气,寻思着自己该割哪一块地。
她挑了个野草看起来柔软的区域,认真割起来。
顾哲闻手中拿着个新本子,右手握着笔一点一点的画着附近几个村的地图,他身后跟着最亲近的小兵铁柱,铁柱慢慢的把附近勘察到的情况说给他听。
铁柱挠了挠脑袋:“顾少校,差不多就是这些了。”
顾哲闻点了点头,冷冷淡淡的应了一声,专心做标记:“嗯。”
铁柱越发尊敬他,顾少校不仅会识字写字,还在战争中立过大功,所以年纪轻轻的便成为了少校。他是那场战争中唯一活下来的士兵,从那以后,顾少校不管走到哪里,都带着他,俨然把他当成了亲信。
铁柱很高兴。
徐佩秋割猪草割得累了,走到石头上坐下歇息,她发呆时,余光瞥见两道停下的身影。她回神,侧了侧身看过去,见到对方,徐佩秋眉毛高高扬起。
中午回家看到的那个走在最前的军人。
近看时,他好像高了些威武了些,一身正气,身体挺得笔直,长身玉立五官英俊,只是眼神有些犀利,此时盯着徐佩秋,像是在看敌军。
徐佩秋的视线在他腰间握住枪的手上滑过。
见到是个年轻貌美的少女,顾哲闻腰间握住枪的手紧了紧,没有放松警惕。他声音清冽:“你在这里干什么?”
“你是什么人?”
徐佩秋掀了掀眼皮,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张口胡说起来:“我不是人。”
“我是从东土大唐而来,跋山涉水割猪草割累了坐下休息的鸟儿。”
“啾。”
第3章 三颗糖
她模仿了一声鸟叫,还挺像样,声音清脆好听,像风轻撞风铃的声音,徐佩秋年纪小,声音软软糯糯的,像柔软雪白的糯米团。
顾哲闻突然觉得有点儿饿。
他的视线一瞬不瞬的盯着徐佩秋,徐佩秋现在十七岁,少女脸庞稚嫩,看起来有些青涩。她皮肤雪白,娇嫩的肌肤像是轻轻一抓就会泛起红色的印子,她柔软乌黑的长发用一根发绳简单的捆着,现在已经散落了不少,轻轻贴着流汗的脸颊。
脸颊上透着自然的浅红色,她小口喘着气,乌黑的眼睛直直望着自己,眼中有些难以启齿的尴尬,似乎是在后悔刚刚唐突的学鸟叫。
顾哲闻握着枪的手松开,他打量着碎石堆上身形单薄的少女,她很瘦,身材纤长,模样精致。身上穿着洗得发旧的衬衣,宽松的衬衣勾勒出少女姣好的身材曲线,衬衣袖口露出来的洁白的一截手臂,白得几近透明。
只是因为干了阵农活,她的掌心有些红,白嫩的肌肤被锋利的野草边缘割出深深浅浅的小伤口,数量很多,破坏了那只修长漂亮的手。
虽然衣着破烂,但这约莫是他到目前为止,见过的模样最为漂亮的年轻少女。
她有着不合年纪的妩媚和风情,年纪很小,却初显美人胚子,假以时日,或许能出落成明星般美艳的容颜。
顾哲闻垂眸,正因为如此,她出现在这里才显得格外反常。
徐佩秋此时正后悔自己没事学什么鸟叫,虽然对面只有两个人,但尴尬的氛围无声地蔓延开来。她老脸一红,抓起镰刀准备继续割草,反正以后也不一定会再相见。
就当,他是自己生命中默默无闻的过客吧。
“你叫什么名字?”顾哲闻出声叫住她。
徐佩秋停下脚步,回头直视对方,顾哲闻眼睛深邃,眼神幽深。
徐佩秋勾唇:“我?”
顾哲闻点头。
徐佩秋沉吟片刻,缓缓勾起嫣红的唇,她轻轻笑了起来:“我叫徐翠花。”
“你还有事吗?”
顾哲闻摇头,徐佩秋扭回脑袋,头也不回的走到旁边的小山坡蹲下身子继续割猪草。她一只手抓着野草,一只手握着镰刀,动作相比于上午已经熟练不少。
这里的猪草虽然肥美,却也格外狂野,徐佩秋刚抓住,手指尖传来刺痛,她吸了口气,迅速缩回手。指腹一条深深的口子,鲜血直流,徐佩秋吃痛,赶紧伸手按住。
铁柱在旁边见她指尖鲜血直流,下意识看向顾哲闻。
被临危受命的顾哲闻将本子和笔递给铁柱,铁柱赶忙接过,跟着顾哲闻往前走。
徐佩秋张望四周,打算扯点止血的草药嚼碎随便敷一敷。她扭头,穿着军装的顾哲闻蹲下身子,他盯了她指腹片刻,从衣兜里掏出一小盒药:“止血用的。”
她没接:“不用了,我随便扯点止血的草药敷一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