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慧兰定定地望着徐佩秋的背影,她心里一紧,徐佩秋这样,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徐佩秋她和自己一样,看上那个从城里来的军人了!
徐佩秋拽着野花回到家里,在村里散完步后,她心中的失落减淡了些,许困已经去部队了,该过的日子还是得过。可话虽如此说,一周后,徐佩秋还是十分的不适应,她每天喝着清汤白水的稀饭,加上路边采摘的野菜煮了做凉菜,开始时她还十分舍得的给自己煮一个鸡蛋,可这几天下来,鸡蛋她也吃腻了。
难受得头晕眼花。
徐佩秋舔了舔嘴唇,惦记起许困之前抓回来的那条肥美的草鱼了。
现在日上三竿,时间尚早,徐佩秋稍作准备,拿起小木桶准备跋山涉水去捉条鱼回来给自己打打牙祭。
她没走出几步,远处几个妇女聚在一起,对着她指指点点,脸上厌恶和嫌弃的表情比此刻的太阳更灼眼。徐佩秋皱了皱眉,不过很快又舒展开,她加快了脚步。
“哎哟那个徐佩秋可真是不要脸,以前跟什么似的追着那个知青跑,现在才多久就移情别恋,喜欢上别的军人了。”
“我就说她那张脸就长得像狐狸精,你看咱们几个村的多少男人和小伙子都被她勾引去了?不守妇道,依我说,就该把她浸猪笼!免得祸害了我家儿子。”
“诶你家那儿子是不是非她不娶?”
“那可不是!他要是敢把那个狐狸精娶回家,我就敢好好的调丨教她,让她知道知道厉害。”
“可真是苦了慧兰你了,以前你对那个狐狸精多好啊,她还敢跟你抢男人,不过现在她看不上知青了,你可得抓紧机会把人追到手,要是跟了知青,你这辈子可就享福了。”
默不作声的张慧兰害羞的笑了笑,没有接话。她眯了眯眼睛,知青?不,跟了军人当军嫂不是更威风和光荣?
徐佩秋能做的白日梦,为什么她张慧兰就不行?
徐佩秋多多少少能猜到那群大嘴巴的中年妇女在乱嚼什么舌根,这几天她虽然没有和人接触,但也听见了不少流言蜚语。她不在意,反正她也没打算嫁给村子里的人一辈子都在这里落地扎根。
她在等恢复高考,只要高考恢复了,她考上了医科大学,她的前途将一片光明。
小河沟离徐家老宅很远,徐佩秋一路奔波汗流浃背,天儿正热,她赶到时,脸上的汗如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掉。她喘着气,脸蛋儿绯红,通透美艳。徐佩秋抬手用衣袖擦了擦汗,她望着面前宽清澈的小河沟,踮了踮脚尖,别说是一条鱼了,连颗鱼卵都见不着。
徐佩秋拿着小木桶绕着河床走了半圈,一簇芦苇旁传来了水声以及悉悉索索的响声,徐佩秋愣了愣,随后眼睛一亮,莫非是野鸭?
她蹲在河床边,屏息凝神打量着阴影处。
一颗脑袋冒了出来,随后是男人精壮的身体,八块腹肌夺人眼球,手臂鼓起的肌肉线条格外吸睛,水珠顺着他的肌肉弧度往下流淌,滑过小麦色的皮肤,画面异常的暧昧。徐佩秋盯着他,顾哲闻也直直地回视她。
良久,顾哲闻含笑的声音响起:“我不知道你还有这种癖好。”
第12章 十二颗糖
徐佩秋脸不红气不喘,她的视线轻轻的扫过顾哲闻巧克力般的腹肌,缓缓往上移动,似笑非笑:“我也不知道你还有这种癖好。”
顾哲闻挑了挑眉稍,从水里起来,徐佩秋怕他不好意思,礼貌的移开视线。她手中提着小木桶,在河床上站得笔直,脚下的鹅暖石与近处的水面荡着微微的涟伊,风儿吹过,满鼻少女的清香。
顾哲闻走到她看不见的地方换好了衣服,他重新出现时,白衬衣扣到了最上方的一颗扣子,抵着喉结。顾哲闻迈动长腿走过来,一边扣着衣袖处的扣子,一边问她:“你来这边做什么?”
荒郊野岭的,还提着小木桶。
徐佩秋回头,双眼明亮:“捉鱼吃。”
顾哲闻下意识看了眼清澈的小河,又看了眼头顶明晃晃的太阳,这个时间点,别说是鱼了,就是螃蟹也钻进洞里躲太阳了。顾哲闻扣好扣子后,垂眼:“回去吧。”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顾哲闻说完,眼神微微闪烁,他转身向另一处地方走去。
徐佩秋跟在他身后,小巧的鞋子踩着发烫的鹅卵石,偶尔有一两个鹅暖石踩空,徐佩秋身子趔趄,差点扭伤了脚。徐佩秋追着他跑:“那你来这里做什么?洗澡?”
顾哲闻的脚步渐渐放慢,很快徐佩秋就追上了他,与他并肩行走。她仰着白里透红的脸蛋儿,清亮的双眼闪烁着好奇,目光通透。顾哲闻侧头,风儿恰好拂过少女脸颊旁的碎发,如梦似幻。
少女浅浅笑着,像酣醇的甜酒。
“不是。”顾哲闻喉咙微动,他指着远处的渔具:“过来钓鱼,打发时间。”
徐佩秋眨了眨眼,顾哲闻没说话,徐佩秋便老老实实的道来:“我不打扰你钓鱼,但是你如果有多余的收获,能不能给我一小条?”
徐佩秋竖起两根手指发誓:“真的,我一点都不贪。”
“或者你结束后,把渔具借给我,我以后还给你,再给你一条小鱼作为利息。”
她认真的时候,就像顾哲闻以前遇见过的无良小混混,满嘴跑火车,鬼话一套一套的,一个字都不能相信。顾哲闻乐了:“你?会钓鱼?”
“不会。”理直气壮。
徐佩秋随他停下,顾哲闻弯腰拿起鱼竿,放好诱饵后,他将鱼竿递给徐佩秋:“试试。”
“那你呢。”
“我还有一根。”顾哲闻从旁边的袋子里拿出另外一根鱼竿,举在手里晃了晃,徐佩秋没有多说,她将鱼钩随意的扔了出去,风一吹,鱼钩落在了两人两米外的浅水处。
顾哲闻看了两眼,没说话,徐佩秋找了个凉快地方安静坐下。顾哲闻将鱼钩扔出去后,在她身旁蹲下,率先开口:“你弟弟很优秀。”
徐佩秋笑起来:“他一直都很优秀,只是……”
徐佩秋沉默下来,顾哲闻坐姿端正,他坚毅的目光看向远处:“他会是一名优秀的军人。”
“谢谢。”徐佩秋轻轻说话,她垂眼,鞋尖推着脚边的一颗鹅暖石玩,鹅暖石被她推来推去,露出下面一小块湿润的沙子。
“许困他就拜托你了,他从小就很聪明,头脑灵活又能吃苦,他不该在这里埋没的。”徐佩秋的声音很轻,逐渐消散在风中。
“那你呢,你打算怎么办?”顾哲闻侧了侧头:“你打算一直骗别人帮你干活?”
徐佩秋不服气的伸长了脖子,正打算反驳的时候,顾哲闻突然夺过她手中的鱼竿往回拉线,粗粝的手指擦着少女柔软的肌肤滑过,带来异样的触电感。徐佩秋还来不及仔细品味,便被用力挣扎尾巴拍打水面的小鱼吸引了注意力。
顾哲闻将鱼儿取下,扔进她装了水的小木桶内:“是条小鲫鱼,营养价值高,正好可以补身体。”
徐佩秋惊喜的把小木桶提过来,盯着小鲫鱼看,看满意后,她挺直上身:“喏,这不就天上掉馅饼了吗?”
“就算我不上工,我也饿不死的。”她的脸蛋儿隐隐透着得意之色。
顾哲闻无奈的笑:“你弟弟说得不错。”
“他又背着我说了我什么坏话。”徐佩秋脸上的笑容一僵,磨着牙询问他,跟发怒的小兽似的,明明没什么震慑力和杀伤力,却偏偏让人说不出话来。
顾哲闻帮她重新上好诱饵,把鱼竿还给她:“也没什么,就稍微谈了两句而已。”
徐佩秋再次把鱼线扔出去,她别开头,小声嘀咕:“看他回来我怎么收拾他。”
顾哲闻听见后,不置可否,他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转移话题:“你会识字吗?”
徐佩秋警惕起来:“有事?”
顾哲闻摇头:“随便问问。”
“许困那么聪明,你应当也不差。”顾哲闻说道:“有没有兴趣读书?”
徐佩秋愣愣地望着他,男人立体的侧颜很帅,俊朗中还带着几丝温柔和儒雅。徐佩秋垂眼,摸不准他的心思,她敷衍的嗯了一声。
顾哲闻从衣兜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小书,他抓住徐佩秋的手腕,将小书放在她掌心。手腕处的手掌炽热滚烫,顾哲闻握住她的手,让她抓住小书:“这是小学数学的重点知识,你先背下来,如果有不懂的,以后我再教你。”
波光粼粼的水面意外的晃眼,滚烫的温度顺着手腕直直的流进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徐佩秋轻轻的眨了眨眼,将眼底的情绪敛净,她抬起头:“你教我?”
顾哲闻点头:“嗯。”
徐佩秋维持着被他握住的姿势没有动,她勾起唇,直直地看着顾哲闻深邃的眼睛:“你知道最近村子里的人都在说什么吗?”
“那不重要。”顾哲闻的声线突然低下来,他握住徐佩秋的手紧了紧。
徐佩秋拧着眉:“你弄疼我了。”
顾哲闻立刻松开她,徐佩秋摸着自己的手腕,那处仿佛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她狐疑的扫了他一眼,将手中的小书打开,第一页是字迹工整的乘法表,第二页及之后是手写的重点公式和理论。
男人的字迹笔力劲挺,每一笔都带着无尽的霸气和潇洒,尽是张狂和傲气,和他温文尔雅的外表迥然不同。
徐佩秋的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她合上小书:“这是你特意为我准备的?”
“嗯?”上扬的尾音如猫儿的小尾巴,软软绵绵的,又分外勾人。
鱼竿动了动,顾哲闻帮她把鱼线重新拉起来,他把上钓的鱼儿取下来,再次扔进她的小木桶里:“这条鲫鱼比刚刚的大些,应该够你饱腹一顿了。”
“你运气不错。”
他回避了她的问题,徐佩秋识趣的不再追问,把裹着鱼饵的鱼钩扔出去后,徐佩秋打开小书细细阅读。徐佩秋低着头,脸颊被阳光晒得红润润的,像成熟的水蜜桃,少女脸颊边的碎发轻轻飘摇,拂过白里透红的肌肤。
娴静时的她意外的动人心魄。
漂亮又美艳,顾哲闻抿着唇专心看着鱼竿。
徐佩秋阅读的速度很快,耳旁时不时传来翻书时纸张“唰唰”作响的声音,不到十分钟,徐佩秋合上书,顾哲闻看过来,她坦诚道:“我看完了。”
“也都记住了。”
顾哲闻微微挑起眉梢,徐佩秋以为他不信,鼓着脸颊开口:“你尽管提问,答不出来我就把我的鱼送给你。”
“不用了,我相信你。”顾哲闻正经的脸上多了几丝淡笑,他笑起来时,五官更为温柔,像黑暗中温暖人心的火堆,像要把人变成飞蛾,让人奋不顾身的扑上去。
即使粉身碎骨也不愿意放手。
一秒,两秒,三秒……五百二十三秒。
徐佩秋看得出神,顾哲闻维持着笑容:“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得多。”
他开口打破了沉寂,徐佩秋回神,不自然的别开脸:“那是自然。”
“五百二十三秒是多久?”顾哲闻突然提问。
徐佩秋愣了愣:“八分钟零四十三秒。”
“错了。”
“是一辈子。”
第13章 十三颗糖
徐佩秋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想了想,非常认真的问他:“这是什么哲学问题吗?”
“你懂哲学?”顾哲闻眼中滑过意外。
徐佩秋眨了眨眼睛,糊弄他:“小时候爸爸说过一点儿,记得一些,不过现在也都快忘得差不多了。”
“嗯。”顾哲闻没有追问,徐佩秋松了口气,差点露馅儿。她换了个姿势,认真思索顾哲闻口中的五百二十三秒是什么意思。
不过显然,今天的收获让她没办法静下心来,夕阳西下时,徐佩秋的小木桶里满满当当的一桶鱼,顾哲闻的水桶显得有些凄凉,两条瘦瘦小小的鱼儿悬在水中,俩条鱼都写着自闭。
徐佩秋收拾好鱼线把鱼竿还给他,随后她又把顾哲闻的水桶提过来,分了一半的鱼给她。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算是你借我鱼竿的利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