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佩秋试探道:“五百?”
江雪敏很快反应过来:“只要能让我女儿好起来,我给你一千。”
“好。”
“阿姨,您便任由她去吧,她和那个男人是金玉良缘,若是她们能在一起,必定会幸福美满,携手白头。”
“真的?”江雪敏有些高兴,又有些不高兴。
“真的。”徐佩秋肯定的点头,以前她们在监狱作伴的时候,萧佳柠给她讲过不少自己的事情,所以徐佩秋知道她对她初恋的感情,也知道她的初恋就是后来的某位大人物。两个人一把年纪了还心系对方,着实爱得深沉。
江雪敏二话不说,把门口的木箱子提了进来,她打开箱子:“大师,您数数,一千块,还有额外的一百,大师您拿去买点吃的喝的,怎样都行。”
“谢过大师。”
她这么客气和大方,徐佩秋倒不好意思起来。她站起来:“要喝口水吗?”
江雪敏勉强地笑了笑:“不用,我心里记着我女儿,她一天没好起来,我这心就一天落不踏实。大师我就先走了,不打扰您了。”
“我送你。”徐佩秋送她离开,她看着对方的小车远去,准备回屋。
她刚转身,就看见村里那个神神秘秘的老灵婆笑眯眯地看着她:“闺女,又在骗人呐?”
第24章 二十四颗糖
老灵婆今年都八十多岁了, 苍老的脸上布满了褶皱儿, 她一说话, 瘦干的皮扯着骨头, 看起有些恐怖。
以前村里人遇到大小事情都会去找老灵婆看看,让她帮忙驱除不干净的东西,老灵婆也救过不少人的命, 可惜后来扫除封建迷信,老灵婆被人打得头破血流,还是老徐路过的时候救了她一命。
老灵婆的伤恢复以后, 一条腿瘸了,一只胳膊断了, 她整个人残破不堪, 走路摇摇晃晃, 就如那生锈的破烂机器,好像随时都会垮掉烂掉, 完成自己的使命离开人间。
徐佩秋看她拄着木棍颤巍巍地立在自己面前,摇摇晃晃的,生怕她摔到地上。
徐佩秋掀了掀眼皮, 皱着眉:“我没骗人。”
老灵婆眯着眼睛笑起来, 她眼睛小, 一笑, 眼周的皱纹便把她的眼挤成了一条缝。老灵婆的牙已经掉得差不多了, 只剩三四颗烂牙苟延残喘, 笑起来的时候牙龈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手搭在木棍上:“丫头, 你别骗我了,我都听到他们议论你了。”
“你胆子不小,这个时候还敢搞封建迷信。”老灵婆通过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打量徐佩秋,徐佩秋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身上凉飕飕的,像钻过去了什么东西一样。
徐佩秋见她诡异得很,不想和她多说话。
她转身准备进屋,老灵婆突然扔掉拄着的木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老灵婆明明已经这么老了,她抓着徐佩秋的手却紧紧的,力道极大,徐佩秋惊骇地回头:“你?”
“丫头,我看你对这方面很有兴趣,不如去我家里坐一坐。”老灵婆紧紧抓着她,隐在眼缝中的浑浊眼珠有瞬间的清明。
徐佩秋身上的鸡皮疙瘩一颗接着一颗的往外冒。
“我不去呢?”她问道。
“随你。”老灵婆放开她的手,笑眯眯地看着她:“你别后悔。”
徐佩秋直直地看着她,老灵婆颤巍巍地蹲身去捡她的木棍,她动作缓慢又僵硬,看起来分外的艰辛,徐佩秋弯腰捡起木棍递给她。
“我跟你去。”
老灵婆眼中滑过满意:“走吧闺女,骗人是不行的哩,迟早有一天会被识破的。”
徐佩秋伸出手扶着老灵婆,她撇了撇嘴:“我真没骗人。”
老灵婆不与她争辩,老灵婆的家很远,在最远的山上,那处只有她家一间破烂的土屋子,土屋子的茅草屋顶已经烂掉了,比牛棚还要简陋。
她的锅碗瓢盆全部堆在角落里,角落里砌着建议灶台,灶台后搁置着柴火,再远处,便是她的床,床单破破烂烂的,洗得发旧,还有好几个洞。徐佩秋的家已经很穷了,如今看到这一幕,她心中不免泛起了几分酸楚。
她扶着老灵婆坐下,老灵婆却甩开她的手,扔掉了木棍,趴在床下伸手摸来摸去,最后她摸出来一个木箱子,递给她:“拿回去,全部背下来。”
徐佩秋下意识接过箱子。
“这是什么。”
“问那么多做甚,让你背你就背。”老灵婆拍了拍身上的灰,在她的床上坐下。
她笑眯眯地看着徐佩秋:“小心些,别让人发现,否则你可就不止蹲大牢这么简单了。”
“……”手上的盒子突然变得烫手起来。
徐佩秋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三本书,书又旧又黄,她只手端着盒子,伸出葱白的手指翻了翻,文字透着古朴的气息。
她粗略的扫了两眼,那些熟悉又陌生的文字,在她心中引起了滔天巨浪。
老灵婆背着她,摸着自己光滑的木棍:“你还不走。”
“难道还想蹭我这个老婆子一顿饭?”
徐佩秋哭笑不得,她绕到老灵婆面前:“为什么。”
她白皙的小脸紧紧绷着,目光有些警惕,还有些困惑和迷茫。
“你背下来了我就告诉你。”老灵婆脸上露出一抹不耐烦,她拿起木棍,挥动木棍打在她的身上:“快走,赶紧走。”
徐佩秋结结实实的挨了木棍一下,小腿肚火辣辣的疼,她跳着跑开:“疼!”
“知道疼还不赶紧走。”老灵婆嫌弃道。
“那我走了,等我背完书上的内容我再来找您。”徐佩秋弯腰摸了摸小腿肚,心里直嘀咕,刚刚要拉自己过来的人是谁?现在跟赶叫花子似的赶人。
徐佩秋把书揣进衣兜,把木盒子还给了老灵婆。木盒子目标太大,容易引起人注意,她面色如常的从老灵婆家离开,途中还遇到了几个村民:“佩秋,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来看看附近有没有可以吃的野菜。”
对方深信不疑,徐佩秋平安离开。
到家后,她把院门锁好,钻进屋子靠在窗户旁,小心翼翼的把那三本书拿出来,第一本是《手相全解》,第二本是《面相全解》,第三本的书名字体繁琐又复古,她看了半天没认出来。
她索性把第三本书塞进存钱的罐子,拿着手相和面相全解认真看起来。
手相和面相是最简单的,基本可以说是入门级别,只要把知识点记住,多看看人,有了经验便可以出师。
徐佩秋不知老灵婆为什么愿意教自己这个,但老灵婆的这份恩情,她记在了心里。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等再过个两三年,社会条件宽松后,她就可以靠这门手艺赚钱,在熟悉的城市安家立业,让许困过上好日子。
村里的人很快发现徐佩秋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以前路过她家时,还能通过虚掩的门看见她懒洋洋地坐在井边,边晒太阳边看书,现在她家的门已经关了十来天了。
村里的人已经快十天没有见过她。
李爱国听说后,赶到了徐家:“佩秋,你在家不?”
徐佩秋抬起头,把书藏好后打开院门:“大队长,你找我有事?”
李爱国见她没事,提着的心落了下来,他摆手:“没事,就是许久不曾见到你,担心你一个人在家出什么意外。最近家里有没有什么困难的地方?要是有,你就直接和我说,我有能帮上你的地方,我会尽可能帮你的。”
“谢谢队长,不过我最近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徐佩秋婉拒道。
她没说她这几天具体在忙什么,李爱国也不好问,他叮嘱她注意安全后就走了。
徐佩秋关门的时候,看见了下乡来的知青康远深情地盯着她看。她一把将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康远看见李爱国,连忙追上去:“大队长,那位女同志她最近在忙什么呀?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李爱国瞥着他的脸:“怎么,看上人家姑娘了?”
康远不好意思的点头,李爱国笑骂一声:“看上人家的人多了去了,我跟你讲,人家弟弟现在可是在部队里当兵。”
“你们这些臭小子,别瞎想,好好干活挣工分!”李爱国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拍得康远差点跪到地上。
李爱国走远后,心里苦不堪言,那个顾少校临走前,可是特意吩咐他不能让村里的小伙子靠近徐佩秋,现在他还没走几天,这附近几个村的单身汉都蠢蠢欲动。
要是再等几天,他们估计都要直接带着彩礼钱上门提亲去了。
徐佩秋记忆力好,不到一周就把两本书上的内容全背下来,她揣着两本书,提了个菜篮子往老灵婆的小破屋走去。她往山上走的时候,顺带扯了几把野菜掩人耳目。
老灵婆这会子正在烧水,徐佩秋顿了顿,往四周扫了几眼。
“没人。”老灵婆动了动嘴,专注地盯着灶里的火。
徐佩秋大步走向她,她把书从怀里掏出来:“书上的内容我都记下来了。”
老灵婆意外地看着她,半晌后,她扯了扯干瘪的嘴唇:“说说张慧兰。”
“声音尖细,眼睛尖鼻子鼻头尖,下巴也尖,为妾相。主烂桃花多,□□望,奔放主动。嘴唇含珠,耳廓反,争吵不认输。”徐佩秋从善如流的回答。
“还有呢?”老灵婆又问。
“没了。”
“没了?”
“我都好一阵子没见过她了,其他的细节我记不住。”徐佩秋抱着自己的胳膊,这小老太太还想钓鱼执法呢。
老灵婆眼中划过一抹满意的笑:“不错。”
“再说说李爱国。”
“耳高高过眉毛易出名,驼峰鼻脾气大,急脾气容易发火,国字脸办事说话沉稳,眼神机敏有官相。”徐佩秋答道,李爱国前世确实混得不错,临近晚年的时候还升了官。
老灵婆点点头:“现在你去村里转一圈,明天再来见我。”
说罢,她伸出手,徐佩秋愣了愣:“干嘛?”
“书给我。”老灵婆突然发怒,徐佩秋被她吓了一跳,赶紧把怀中的两本书递给她。
下一秒,老灵婆把书“唰”的一声扔进了火坑中,鲜橙的火舌很快吞没了黄旧的书,十秒钟不到,两本全解化为灰烬。
“……”徐佩秋的心开始抽疼。
老灵婆睨了她一眼:“反正你全都记下来了,留着好让人把你抓取牢里关起来?”
理倒是这个理,但烧之前能不能再让她看两眼?
老灵婆拿着自己的木棍又开始赶人了:“赶紧走,走,又想蹭我老婆子的饭?”
徐佩秋动了动鼻子,老灵婆的锅里传来煮米糠的味道,她弯腰提起自己的小菜蓝,把里面的野菜尽数拿给她:“给你。”
“走。”老灵婆又挥木棍在她腿上打了一下。
徐佩秋吃痛从她的小破屋里跑开,她揉了揉小腿肚,这小老太太怎么动不动就打人呢?每次还打得挺疼,都八十多岁的老太太了,怎么这么大的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