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抬起头,才看见一个长相清甜的小护士,正低头看着她。
她连忙摆摆手,解释道:“啊不好意思,我不是病人,我是今天新来的实习生。”
小护士没走:“那,您贵姓?”
“免贵姓向。”
“啊,向小姐?”小护士孙玉盈有些诧异,她干脆坐到向晚旁边,“你就是中医科新聘用的向医生吗?”
“中医科?”向晚咀嚼着这句话,她确实是毕业于中医系,只是林译白一直留她在他的诊室,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被聘来干什么的。
她有些不解地问孙玉盈:“你认识我?”
孙玉盈笑了下:“向医生是来晚了吧,我们林医生可是找了你好几次呢。”她说着,向着林译白的诊室努了努嘴。
“呃哈,这样啊。”向晚没想到她睡得正香的时候,林译白找过她那么多次,一时间有些尴尬。
孙玉盈听了,也跟着尴尬地笑笑,两颊微微有些红,向着她这边凑了凑,像是个八卦的小姑娘:“向医生,你是不是早就认识林医生啊?”
没想到被问到这个,向晚点点头:“是吧。”
不过眼神有些飘忽,他们……何止认识啊。
孙玉盈有些兴奋,脸上红意更甚:“那,我能不能跟你打听个事啊?”
向晚瞧眼前这个小护士脸红扭捏,一脸小女儿情态,心下有几分了然,不过并没戳破,只是说:“什么事啊?”
“那、那个,林医生,他有没有女朋友啊?”孙玉盈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出来。
向晚淡然笑了笑,她其实已经猜到孙玉盈要问什么了。不过这个问题并非她不想答,实在是连她也不知道的:“不好意思啊,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孙玉盈显然有些失望,初入社会的女孩子还不懂掩饰自己的情绪:“向医生不是林医生的朋友吗……怎么会不清楚啊。”
“呃,大概,我们也算不上朋友了吧。”向晚有些怅然若失。他们之间,隔了那么多不曾相见的日日夜夜,今时今日再相见,还算得上朋友吗?
她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倒是让孙玉盈不知道说什么了。正是尴尬之际,却听“吱——呀——”一声。
林译白的诊室门开了。
在这空荡荡的走廊里,门发出的小小声音都被放大了很多很多倍。
尚秀和林译白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因着周围环境太过安静,甚至能听得清他们的对话。
尚秀神情颇为郑重,不厌其烦地嘱咐着林译白:“妈跟你说,这事你千万得好好考虑,别给我拒绝的那么干脆。听到没?”
林译白却始终淡淡的,不为所动的样子:“这事您就别管了,先回去吧。”
尚秀还想再说,这时已经走到了向晚面前。
向晚站起身来,十分客气地同走过来的尚秀打招呼:“阿姨要走了?”
一旁的孙玉盈一听,再看看尚秀和林译白站在一起,立刻反应过来。也站起身,跟着向晚打了个招呼:“阿姨好。”
尚秀笑着应下:“我这就走了,你们好好工作吧,就不打扰啦。”
林译白点头,送了母亲到电梯口:“路上小心点。”
中午医院人少,电梯也空闲着,很快就来了一趟。三人目送尚秀离开后,孙玉盈便问林译白:“林医生你妈妈来看你啊?”
林译白礼貌地点了点头。
向晚看着眼前的场景,不无苦涩地暗自笑笑。林译白啊,在哪儿都是这样,永远不缺送上门的女孩子。永远都是人群中最显眼的那个。
她陷入自己的想法中,没注意不知什么时候方才与她攀谈的小护士已不见了踪影。
冷不防地,被一声“想什么呢?”打断了思绪。
林译白正定定看着她,他声音带着长时间工作特有的疲态:“跟我过来。”
第9章 九只鹅
向晚在原地踌躇片刻,还是跟上林译白。她想起刚才那个小护士说的话,思虑片刻,还是说出了口:“刚才那位护士小姐说,我被安排到了中医科。”
林译白走得比向晚快两步,闻声,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向晚微微仰头直视着面前高大俊逸的林译白,继续说:“她还说,今天上午,你找过我好几次。”其实当她听到这句话时,心中不无触动。这时候直直看着他,纯粹是抵不住心中的好奇,想看看他究竟会作何表现。
林译白听了,复又转过头去,顿了一顿,才不咸不淡地说:“你也知道。”
向晚自知理亏,也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又说道:“实在不好意思。那,你要是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我就去中医科报道了。”
林译白微微转过脸,斜睨了她一眼,面色无波无澜,瞧不出喜怒。
见他面色不好,向晚只好自顾自圆场“反正我在这边也是待着,帮不上你什么忙,不如先回去,就当熟悉一下环境了。”
林译白推开诊室的门,没有说话。
向晚在门外滞了滞,还是往前走了两步,不过只站在门口,并未进去。她这些天已经和林译白有太多交集,这会儿得了几会,恨不得立时三刻远远躲着他。他这个人光芒太盛,太过危险。
而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勇敢无畏的少女了,她很害怕,害怕再接近他,又会给自己惹得一身伤痛。
“你不说话,我就走了。”她已经转过了头,可是,手腕上一道力量却将她紧紧拉住。
向晚挣了挣:“你干嘛!”
林译白却手上用了些力,将她拉近:“等等。”
“干嘛?”
“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
向晚讨厌死了他这样卖关子,他为什么叫她来,她哪里知道呢?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况且,他这个人看着一表人才的,可是一肚子坏水呢,谁知道他是不是假公徇私把她叫过来准备羞辱一番呢?
不过这些话,她还是不敢说出口的。
林译白见她半天没说话,还陷入了自个儿的沉思中,当即抬手就是一个爆栗,他靠近了些,几乎是贴在她的耳边,声音沉沉:“想离我远点是吧?我告诉你,想都不要想。”
人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话实在不假,林译白这人,平时看着对什么事情都冷冷淡淡,喜怒全不表现出来,其实骨子里霸道着呢,永远想着把什么主动权都掌控在自己手中。
向晚觉得鼻子酸酸的。他现在又来说这样的话,又来这样撩拨她,究竟是想怎么样?她已经节节退让,只是想和他分清楚河汉界,各过各的,他说这样的话,是连逃避的机会都不肯给她么?
她吸了吸鼻子,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林译白,你凭什么这副口气和我说话?”
林译白深深看了她一眼,半晌才放开抓着她的手,正色道:“有事要你帮忙。”
向晚静候下文。
林译白顿了顿,转身又从诊室出来,对向晚说:“过来。”
* *
“这边有几个刚刚做完手术的病人,我想你们学中医应该更懂得怎么调理身体,只不过中医科那边的医生比较少,这个计划一直没能落到实处。”林译白站在一间病房门外,和向晚解释。
“所以你是要我留下来帮你?”向晚抬起头,“如果我不想呢 ?”
林译白打开病房的门,并没有回答向晚的问题,只是说道:“进去看看。”
病房中有四个床位,已经住满了。向晚一进门,入眼的就是一个中年男人,他的腿打着石膏,高高地吊着,整个人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看起来像是一动也不能动似的。向晚不自觉地走近了两步,见到男子面色发白,爬着丝丝皱纹的脸上连一丝血色也没有。
向晚下意识回头去看林译白。
林译白上前两步,怕吵着别的病人,便只说:“这边几个病人都是这几天刚动过大手术的,你先简单了解一下。”
虽然向晚还没有答应林译白,但是面前这几位,是她毕业以来接触到的第一批病人,现在医院里看中医科的人越来越少。尤其是她这样初出茅庐的,其实能有这么多病人,这么个锻炼自己的机会,也是很不容易的。
方才林译白说完那两句话就自己走了,好在这时是下午,病人们都醒着,向晚就一个个地了解了情况,对于这几位病人各自的治疗方案,心中也略略有了想法。
刚刚和最后一个病人聊完,向晚走到门口,刚要开门,病房的门却先一步开了。
林译白从外面打开了门,瞧见向晚还在病房里,挑了挑眉:“怎么样?”
“嗯,都大概了解了一下,”向晚点点头,“你怎么来了?”
林译白不并不答话,反而说:“不准备下班了?”
人一认真起来,就容易忘了时间。听林译白这么说,向晚掏出手机一看,果然,这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马上就要到六点了。不知不觉,她在这儿几乎待了一下午。
向晚笑笑:“既然这样,那我先去你办公室拿东西。”
她对林译白说完,又转身对病房里的病人们说:“我明天再来看各位。再见。”
向晚和林译白两个人这便一前一后地出了病房。向晚走在前头,和林译白走在一起,她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便加快了脚上步伐,试图离他远一点。
“喂,”走着走着,林译白叫了她一声。
她闻声,有些不情愿地转过头去,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谁知,他刚要继续说,手机铃声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林译白不紧不慢地掏出手机,对着向晚抿一抿唇,说道:“先到办公室等我。”
向晚不知道这人卖的什么关子,还要她去办公室等着。她实在不想再和他牵扯不清,脚下大步走着,想着趁他打电话的功夫,她去拿了包先走。
市医院的四楼很大,走廊弯弯绕绕,走一会儿不是岔个道,就是转个弯儿,向晚初来乍到,还认不清路,不一会就走得晕头转向,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了。
走廊里所有的装饰都是大同小异,甚至,对于第一次来的人来说,根本分不清楚。向晚依稀记着林译白办公室的门牌号。好像是417来着?
向晚看着面前这扇门,赫然写着417,应该就是林译白的办公室吧?她有些不确定,保险起见,还是抬手先敲了敲门。
“咚咚咚……”
门里却许久都没有回音。
应该是了吧?林译白现在应该也不在办公室,向晚正要推门,却蓦地听到一道女声——
“你在这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呢?”
向晚原本沉浸在自己地世界里,猛然听到这样一声,吓得一个激灵,转过头去。这才看清了,原来是昨天和她一起面试的张婉君。
张婉君穿着一身白大褂,一头长长的卷发披着,仍旧是妆容精致,形容美艳,叫人移不开眼。她这时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小袋子,不知装的是什么。
向晚定了定神,对张婉君的口气有些不满,并不想搭理她,声音也冷冷淡淡:“不干什么。”
“不干什么?”张婉君却没有要放过向晚的意思,“不干什么你来林医生办公室干什么?没记错的话,你的面试应该没通过吧?”
她说着,神情语气都带着微微的不屑。
向晚是个直脾气,从来不肯吃亏的主儿。虽然平时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但是如今人既犯我,她当然是当即就怼回去:“哦?我面试通没通过,张小姐能比我更清楚?”
“昨天林医生可是当着医院另外几个领导的面说的,你说我清不清楚?”这个张婉君,显然也不是什么善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