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难得曲一弦还笑得出来。
脸上不知道哪里擦伤了,一笑扯得脸皮生疼。
她站着喘了口气,心口发烫,见缝插针地问袁野:“你怎么来了?”
傅寻见她分心,牵制住裴于亮的同时,还盯着她身边有没有危险。
眼看着袁野跟牛似得不顾一切往前冲,他折身回护,挡在她面前,示意往外撤。
曲一弦也不傻。
袁野能出现在这,说明附近必有援军,困在指挥室只会孤立无援。
她能想明白的,裴于亮自然也能。
他眼看着袁野横冲直撞被板寸牵制住,竟放弃了夺回被傅寻卸下的□□,扶起老总头,立刻转向巡洋舰撤离。
——
电光火石的刹那,那些被曲一弦忽略的线索一件件清晰地浮上了水面。
江允在车里,是被裴于亮留为人质用的,无论是用来和她交易还是要挟她,都不会有比江允更好的人选了。
江允没说完话,是被权啸捂住嘴拖回了车里。
裴于亮的后手是权啸!
他留了权啸做后应!
“快快!”曲一弦吼道:“他想走!”
傅寻几乎是立刻伸手去抓,但晚了。
裴于亮似料到他会反扑,肩膀一拧,堪堪擦着傅寻的指尖避了过去。
吊在门架子上的灯泡又晃了晃。
曲一弦仰头,目光落在摇晃的灯泡上一定,随即转头,看向即将步出指挥室的裴于亮和老总头。
她伸手从后腰的口袋摸出瑞士军刀,换出剥削的刀片,半空中比划了下,许是觉得刀片准确切掉电线的难度太大,她索性折起军刀,瞄准后掷出。
哐当一声脆响,光线由上至下极速下坠。
很快,玻璃罩落地后一碎,整片基地立刻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傅寻顷刻发难。
他在灯光只有最后一线时,瞄准了裴于亮的方向,此时加速一扑,攀住裴于亮的肩头,往地上一摁。
一声闷哼后,傅寻也被裴于亮反手掼倒在地。
惹急的困兽,不死不休,一招一式皆狠辣。
黑暗中,辨不清须尾全凭五感敏锐。
曲一弦帮不上忙,正欲翻窗去巡洋舰车内,只听安全栓的搭扣声一响。
那声音,就像是有尖锐的东西划过墙体,发出刺耳的噪音,她顿时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她动作一僵,只来得及转身看去时,枪声一响,傅寻的闷哼声像一阵烙印烙进了她脑海深处,她呼吸一窒,一瞬间像是高反了般,呼吸困难,头晕目眩。
前面的黑暗在她眼前天旋地转,脚下仿佛踩空,不着实地。
她浑身血液跟结冰了似的,凝结成一股。她面色发寒,那双眼,在黑夜之中竟隐隐发亮,透出股森冷的杀意。
裴于亮勉强适应了黑暗的双眼和她一对视,从脚底蹿起股冷意来。
她一步一步,步子迈得沉稳又冷静。
“想走?”
“先把傅寻赔给我。”
第97章
她语气狠辣,虽看不见表情,但那语气里的杀气听着不像作伪。
裴于亮原地一僵,不动了。
他不动,曲一弦也没轻举妄动。
她抬步,走到傅寻身边,先凝神听他呼吸。
应该是伤到了,他的呼吸沉且重,一声一声像闷在纸箱里喘不上气了。
她低声,叫:“傅寻?”
躺在地上的人闷哼了一声回应。
“伤哪了?”她问。
“腰腹。”傅寻的声音闷沉,尾音带了气,听着有些费劲:“擦伤,不是洞穿。”
那就好。
她扬声,叫:“袁野。”
呆若木鸡的袁野终于回过神来,他松开被他压在地上摩擦得不成样的板寸,连滚带爬地翻过门架子一屁股坐在了傅寻身旁。
“寻、寻哥……你伤哪了?”
傅寻没说话,他低哼了一声,掌心轻握住她的脚踝,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他的掌心温热,还带了点濡湿,指腹却是干燥的,摩挲着她的脚踝,轻轻的,像情人低语,绵绵絮絮。
曲一弦的心一下就提紧了。
她捏住拳,指甲几乎刺到了掌心,逼出阵阵痛意:“谁开的枪。”
沙哑的声音刺得人头皮微微发麻。
裴于亮心中警铃低鸣,从脚底蹿至头顶的危机感无时无刻不提醒着这个地方有多危险。他不欲多耗,眼看着巡洋舰离他仅几步远,他余光微瞟,扫到副驾,抿着唇不做声。
曲一弦防备着这两人会突然发难,脚步寸寸挪近。
眼看着她就要到近前,裴于亮用手指轻碰了碰老总头拿枪的手背。
黑暗中,老总头目光微闪,握枪的手指收紧。
远处,隐约似有脚步声传来。
裴于亮侧耳听了听,确认不是幻听后,背脊一凉,知大势已去。
他呼吸微沉,压低了声,咬牙切齿道:“开枪啊!”
同一时间,曲一弦一步上前,右肩借劲使力,一拳打出,冲着老总头面门而去。
她下了狠手,这一拳五指并拢,拳心捏实,指骨刮着老总头的脸颊直冲而上,狠狠打了一拳。
裴于亮几乎是立刻,下了老总头手里的枪,转身就跑。
变故全在刹那。
老总头吃了一亏,脸上挨了一拳的地方剧痛。他眼看着裴于亮转身,知大势已去,怒喝一声,反手去抓。
不料抓了个空,再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曲一弦一个横踢扫来,踢得他膝盖一弯,无法反抗地腿弯一软,单膝下跪。她欺身而上,反剪了老总头的双手,膝盖顶着他的背脊用力,把人彻底压实在了地面上。
袁野这次机灵了。
他追了裴于亮几步没追上,折身回来接替曲一弦把老总头压住。
曲一弦更不含糊,抬步去追。
——
裴于亮留的后手正是权啸。
眼看着藏身在武器库的警方小组快速包抄而来,权啸点火,挂挡,巡洋舰的引擎轰鸣一响,他原地调了车头,只等着裴于亮脱身上车。
抖动的车身里,权啸回头看了眼被捆了扔在后座哭得止都止不住的江允,呸得一声,狠狠擦了擦被她咬得血肉模糊的手背。
——
不过几秒。
裴于亮大踏步拉开车门,上了车。
他满身寒意,混着犹如闯了鬼门关的戾气,把车门重重一关:“快开车。”
车灯瞬间大亮。
权啸阴着双眼,看向慢了一步追上来的曲一弦,邪邪地扯了唇角一笑,方向一打,远光灯直刺向正欲包抄而来的警方小组。
随即,车灯一暗,引擎声像鼓风机般骤然增大。
曲一弦眼看着巡洋舰车头一耸,犹如扑向猎物的野兽,瞬间提速。
她的脸色一沉,不死心地追了两步,眼睁睁看着巡洋舰的尾灯越来越来,还没来得及撒气,营地内探索者的引擎紧接着一声轰鸣,调头驶到她的面前。
驾驶座的车窗降下,傅寻紧绷着下颔的侧脸自窗后出现。
他盯着巡洋舰快消失的方向,咬牙道:“上车,我带你去追。”
曲一弦一怔,她转头看了眼即将消失在视野里的巡洋舰,拉开驾驶座的车门,没得商量道:“你下车。”
傅寻比她更坚持:“上来。”
曲一弦狠狠咬住下唇,见他眉目不动,那双眸子沉得都快滴水了,咬咬牙,攀着车顶的行李架直接翻进后座。
不等她坐稳,驾驶座的车门一撞,探索者如离弦之箭,飞快地追了上去。
曲一弦没站稳,背脊狠狠撞入后座座椅,直撞得她骨头架子一散,没等她缓过神来,没抓稳的貂蝉直接一股溜地从她肩上坠下来,从她胸前滚过,一屁股扎在了她的腿上。
要不是她眼疾手快,伸手一兜,指不准这会滚哪去了。
她搂着貂,从后座跨至副驾。
没等坐稳,先开了车顶上的灯去看他的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