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在这其中,小姑娘完全只是个躺枪的角色。
而这厢君楚瑾却已经被人拉却去了青楼寻乐, 太子殿下左右叫来了花魁娘子做陪, 心情甚好道:“这家百花楼是上个月新开张的, 里头的姑娘热情奔放,小叔叔真该试上一试。”
君楚瑾只阴沉地坐在角落里,将一壶酒都喝干净了,也不需他的吩咐,他身边的小娘子自觉换上了新酒,继续由着他买醉。
只等君楚瑾三壶酒下了肚子,君盛宁才有些忍不住问道:“您到底是有什么烦心的事情,不如说出来叫侄儿替你分分忧?”
君楚瑾抬眸扫了他一眼,就在君盛宁料定他不会对自己多说半个字的时候,对方却连掩盖都懒得掩盖了,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你说一个女人,她为何会不想给你生孩子?”
君盛宁听了这个问题险些就咬到自己的舌头了。
他甚至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差错。
竟然还有女人不愿意给珩王殿下生孩子?
他的脑袋里立马便想到了君楚瑾府上的那个妾室。
“您说的是真的吗?”他还是有些不信地问了一遍。
君楚瑾垂眸,咔嚓将手里的杯子捏成了两半,君盛宁忙道:“实则这个问题的答案再好回答不过了,桃儿你来说给我小叔叔听,一个女人会在什么情况下不肯给那个男人生孩子。”
被他唤作桃儿的女子便娇笑了一声,道:“这样的问题问我们这些女人就对了,这世上的女子皆以夫为天,孩子便是唯一将二人的血缘真正融为一体的果实,若是夫君愿意,自然没有哪个不肯生孩子的。
况且不生孩子还要顶着诸多的压力和白眼,宁愿忍受那些也不肯为她男人生的……那还用思考吗?
那自然是因为不爱呗,但凡她有丁点地喜欢这个男人,怎么会连个对方的孩子都不肯有?”
“这种女子嘛,往往都是惯出来的毛病,时间久了就不知好歹了,只要让她吃些苦头,她也就明白了谁才是她的天了。”
君盛宁十分满意她的答案,只笑着赏了她一杯酒,又在她胸口捏了一把,对君楚瑾道:“您听见了,照我说,回头我再送两个新鲜的到你府上去,到时候你自然就不会再钻牛角尖了……”
君楚瑾一面饮着酒,一面将他们的话全都收入了耳中。
只等他摸黑回了府去,人虽还是那个人,但他却好似从酒坛子里捞出来的一般,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酒气,冲鼻得很。
就是这半夜狗都睡熟的时辰,他抬脚就踹开了梅幼舒的门,下人们或睡或惊醒过来,都一概不敢吭声。
他走到梅幼舒床前见她还睡得香甜,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便是下一刻,梅幼舒身上的薄被就忽然被人揭了。
她有些茫然地睁开眼,险些就没被床前的君楚瑾给吓死。
就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君楚瑾便揪出她的领子,将她扯到他眼面前来。
梅幼舒连呼吸都滞住。
“你还有脸睡觉?”君楚瑾的声音沙哑刺耳,那股酒味就更是铺天盖地地喷了小姑娘一脸。
把他的心踩在脚底下之后,她还可以这样心安理得的睡着。
连一丝的忏悔之意都没有,这哪里有半点的爱慕,半点的喜欢?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喘息,弱声道:“您……您喝酒了?”
“跟你有关系吗?”君楚瑾冷冷地将她推开,随即自嘲说:“我就是对你太好了,叫你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好歹,不知道谁是这府上的主子了,是不是?”
梅幼舒见他满脸的戾气,怕得不行,却硬生生抿着唇不敢哭出来。
君楚瑾见她这副可怜的样子,脸上更是多了一抹嘲弄,“你还觉得我会心疼你么?”
他索性直接抓着她的手腕,也不顾是什么时辰了,硬将她拽去了书房,将她推到了桌前,又翻箱踹柜,弄出好大一阵声响出来,最后不知从哪个旮旯角落里找出了一摞纸来,随即便坐在她对面,在烛光下的脸也因醉酒头疼而皱起了眉头。
小姑娘也不知是冻得还是吓得,一张小脸煞白。
“会折青蛙吗?”君楚瑾揉着额角问她。
梅幼舒泪眼汪汪地摇了摇头。
君楚瑾便伸手翻叠出一只半个手掌大的青蛙来,丢在了她面前,问她:“现在会了没有?”
小姑娘怔了怔,还是摇头。
君楚瑾冷笑,抬手又叠了一个,而后逼着她动手,小姑娘才抖着手指做出一只来。
君楚瑾说:“你若是动作慢了,我就在这里干你。”
小姑娘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错觉,听他说这样的粗话感到羞耻得不行,眼泪再也忍不住地往下落。
只是她一边哭,手下的动作也不敢滞慢,哆哆嗦嗦地将折小青蛙的步骤越折越熟练了。
只是到底夜深了,她困得不行,君楚瑾却毫无困意,还逼着她不准停下来。
小姑娘委屈得很,抽抽噎噎哭了一晚上,也折出了好多小青蛙来。
而后也不知道是折到了什么时候,总之梦里头小姑娘都在继续折着青蛙,那些青蛙还全都变得活生生地样子将她围住。
就在这时,青蛙里头忽然就多了只头戴着玉冠的巨型青蛙跳到了她的面前,一张嘴便将她吞到了肚子里去。
小姑娘吓得醒来,却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桌上睡着,而她面前的桌上和地上,竟全都是她亲手叠的小青蛙。
她看到这些青蛙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这时微珀便进来捡起她脚旁边被她抖落的外衣重新替她披上。
梅幼舒抬起头来,才发现君楚瑾竟也不知去了何处。
“你这回可把他给得罪狠了。”微珀说道。
梅幼舒顿时便垂下了脑袋,心里也酸楚得不行。
“我送你回去吧。”微珀又说。
梅幼舒摇了摇头,低声道:“殿下叫我在这里折青蛙,还……还不许我停下来。”
微珀摸了摸她脑袋,说:“他那是喝醉了,他从来没有喝过那样多的酒,我也是头次见他这样发酒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清醒的人,实则他这会儿躺在屋里头,恐怕天黑之前都是醒不了酒了。”
梅幼舒顿时沉默了下来,心道难怪他嘴上说得那样狠,结果却逼着她做出折青蛙这种幼稚的事情……
可他喝酒会变成这副模样的缘故旁人不清楚,她却是再清楚不过的。
“我……我这回是不是做错了?”小姑娘伸手轻轻揪出了微珀的衣摆,甚是无助道。
微珀叹了口气,说:“我虽不了解女子的心思,但我却能了解一个寻常男子的心情。”
“你连他的孩子都不愿意生,又岂能是一般的不喜欢他。”微珀迟疑了片刻道:“好歹你也是我名义上的女儿了,你若是真的那样讨厌他,我也可以帮你。”
梅幼舒下意识摇头,说:“我没有讨厌他,他待我那样好,我怎会讨厌了他?”
微珀闻言便皱起眉头,指着她身后的青蛙,问:“你知道他为何会叫你做这些蠢事?”
梅幼舒看着那堆都能让她产生阴影的青蛙,自然不能知道了。
微珀便继续道:“我听闻殿下幼时寂寞的时候,会折些青蛙来做自己的弟弟妹妹。”
至于为什么是青蛙,微珀也不明白,这兴许是对方特殊的喜好也未可知。
“所以……他这是叫我替他折了好多弟弟妹妹?”梅幼舒拿起来一个打量着,又迟疑问道。
微珀嗤笑了一声,说:“不是。”
“这些都是你与他的孩子。”
梅幼舒捏着小青蛙的手指一颤,嘴唇动了两下,却没能吐出声来。
“实则我也没觉得你会讨厌了他……”微珀想了想,说:“不论你有任何原因,你都该告诉他,且不说他有没有对不住你,单说他作为你的夫主,他至少该有知情的权利,你说是吗?”
梅幼舒看着微珀,心里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
她不知道,和另一个人相处会有这样多的弯弯道道。
从前什么事情都是她一个人在默默为自己承担。
后来他也帮了她好多好多,但她却连一个谢字都没有说过……
若说醉酒的人是不清醒的,可他却不会违背自己的意愿去做事情。
他也许当时的脑袋里只有幼年时候那么多的智商,他也许在恨恨地想,你不是不想给我生孩子吗,我偏要你生,一个两个三个……那些全都是你给我生的孩子。
等他看到了他们的“孩子”从桌子上堆到了地上,他才靠在椅子上慢慢放松了那根紧绷着的弦,一下子便睡了过去。
微珀则负责把人扛走。
她当时本来想将小姑娘也送回去的。
只是转念一想,这个小姑娘不是个开窍的人,不点上两句,只怕她被君楚瑾这么一吓,又迫不及待地缩回了自己的蜗牛壳里去了。
那样的话,这位珩王殿下就真的很可怜了。
梅幼舒回了海棠院,耽搁了半宿的睡眠,她本该很困很困,可她却始终睡不着。
“我想给他做点点心……”梅幼舒摩挲着衣摆上的花纹,低声说道。
梨月觉得这方式真是老土至极了。
“姨娘上回不是送过了吗,可他一口都没有吃,还都摔地上了。”
梅幼舒说:“那怎么办?”
梨月说:“照我说还是应该少穿一点,这样他就……”
“不行……”小姑娘讷讷地将她话打断了。
“为什么?”梨月心想少穿一点又没干伤天害理的事情,有什么不行的?
小姑娘却忸怩道:“我怕冷。”
梨月顿时语塞。
这都什么天了她还冷?
就是脱光了站在太阳底下只怕也还嫌热呢。
奈何小姑娘面皮就是太薄,实在无法将她这副好皮囊的功效发挥到极致。
可见一个人拥有一个聪明的脑袋还是很重要的。
不然有些人明明可以靠脸取胜的事情,却偏偏像个刻板的老太太一样,觉得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
梨月觉得,要是这副好皮囊给了她,她早就横着走路了。
总的来说,小姑娘还是个脚踏实地的好姑娘。
就是想法笨了点,在她模糊的印象里,一个妻子能为丈夫洗手作羹汤,能为他做些亲力亲为地去做些什么,那位妻子就是脸上刻贤惠的典型代表。
虽然她是个妾,但一直以来也暗暗有个能叫自己做个贤妾的远大抱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