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梦里的一切也都是假的,他不会变心,也不会用那样冷漠和不耐去对待他的小姑娘。
梅幼舒红着脸,四下的仆人也都低下头去假装没有看见。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他将她搂到怀里,贴到心脏的位置。
月末,天气的热度经过了几场暴雨之后终于降了几分下去。
梅幼盈坐在孝国公府的会客厅中,眼底的阴影连脂粉都遮盖不住。
“姐姐怎么突然过来看我了?”梅幼岚穿着一身绛紫描金团花锦裙,脸上敷了厚厚的妆容,身后跟着四个丫鬟两个婆子,正室的派头摆得足足的。
“你这是……”梅幼盈有些不解地看着她的身后,她才轻笑了一声叫后面人都到外面守着。
她这派头都快赶上了宫里的娘娘了。
“姐姐也知道,我嫁来国公府做平妻,与东边院子那位平起平坐,可到底低了她身份一等,总是要在气势上先拿足了才是。”梅幼岚微微笑说。
梅幼盈扫了她一眼,原以为她真的变得沉稳起来,岂料如今一见,她还是从前那副争强好胜的性子。
“姐姐有了身孕了?”不等梅幼盈开口,梅幼岚又好似发现新大陆般惊喜道。
梅幼盈下意识抚了抚肚子,笑说:“是啊,这孩子来之不易,家里都看重得很。”
“哦。”梅幼岚想到自己,情绪又淡了几分,随即道:“那姐姐怎不在家中好生修养,来我这里做什么?该是叫我上门去看你才对。”
梅幼盈道:“妹妹,我家里有个事情想要拜托妹妹。”
“什么事情?”梅幼岚挥着团扇问道。
“我……我家夫君前些日子因为被人诬陷了,竟入了大狱,本想求助他的恩师帮他,可他恩师偏偏已经辞官回了老家,却无能为力。”
“姐夫仕途一向都是极好的,怎好端端的惹了官司,况且咱们父亲不是在大理寺部吗,姐姐回家问过没有?”梅幼岚说道。
梅幼盈嗫嚅道:“这事情父亲做不了主,夫君他……他得罪的是镇国将军……”
梅幼岚目光微闪,道:“姐姐既然想叫我帮你,却还将话说得这样含糊,你叫我怎么帮你?”
梅幼盈别过脸去,她身边的嬷嬷才替她将话说了。
原来是那严子然寻猎到一个美色动人的女子,他那恋美的癖好又复发,一来二去与那女子有了首尾。
可是后来他被人抓了个正着,才知道那美人竟然是镇国将军养在外面的外室。
“就这事情……姐夫虽然能干了些,但到底不是做大事的人,若是如我家夫君一般脚踏实地,也不至于犯下如此简单的事情了。”梅幼岚嘴角噙着一抹自得的笑。
梅幼盈知道这个妹妹的秉性,奈何她又有求于对方,便只能笑着忍下。
“你只管放心吧,这事情我自会与我家夫君说的。”梅幼岚道。
“我自然是信你的,我那妹夫自打娶了你之后就再也没有往府里带过人了,他对你心思只怕更胜平瑶几分呢。”梅幼盈略有些恭维道。
梅幼岚听这话心里愈发欢喜,道:“这也没什么,姐姐也别想太多,这世上能做到不偷腥的男子能有几个?我家夫君是个特别的,我不拘着他,他也不肯出去寻花问柳,有的时候反倒还愁人呢……”
梅幼盈脸上的笑再挂不住,忙打断了她这些叫人牙酸的话,向她连连道谢。
姐妹俩个客气了一番,这才散去。
待梅幼盈离开孝国公府,梅幼岚身边的丫鬟迟疑道:“您是知道二公子的性子的……”
梅幼岚神情略不自然道:“无妨的,看在她是我亲姐姐的面子上,他总是要帮的。”
只待当天晚上她好不容易拦到了邵行墨,才寻着机会将这事情与他说了。
邵行墨在外面才饮了酒回来,一手扶着额,眼睛便看向她。
“你姐姐来求你了?”
梅幼岚挤出笑来,道:“是啊,您也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姐姐,我不帮她也说不过去。”
“哦。”他笑应了一声,便继续往前走去。
梅幼岚忙将他拦下,语气带着几分哀求道:“您就帮帮我吧,我好歹也是您的妻子。”
“还记得我的规矩吗?”邵行墨的脸色逐渐冷了下来。
梅幼岚心一跳,立马便收住了话。
“你背着我应承了她?”他抬手抚着她的侧脸。
梅幼岚微微一颤,他的手便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别……”
她求饶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被他掐得没气进了。
一旁的下人远远在后面,吓得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再抬起来。
“你听好了,叫她去求珩王府的那个小妾,去求她的三妹妹,若是你再自作主张,我就亲手送你去见阎王。”
他松开手,梅幼岚便立马脱力地坐在了地上。
而后邵行墨又蹲在她面前,拿出一方雪白的帕子来替她擦去脸上化开的脂粉。
“你知道的,我的妻子不是什么人都做得的。”他勾起唇,语调阴柔。
梅幼岚哆嗦着,接过了他手里的帕子,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第69章
这日忽然又下起大雨。
屋檐上积下的尘土被冲刷下来, 天色阴沉沉的。
马车抵达到了宫门前。
有人张了油纸伞迎上前来。
“轰隆——”
众人抬头, 便瞧见天边一道闪电撕开了一道缝隙窜出, 又没入了阴沉的云层后。
君楚瑾下了马车, 入了宫门去。
雨势太大,即便有伞, 一行人的衣摆靴面还是湿透了。
君楚瑾进了大殿,先换了衣服,这才去见了圣上。
“连王家姑娘都不肯嫁你了, 你还想娶妻吗?”圣上问他。
君楚瑾道:“我暂时还无娶妻的想法。”
圣上“嗯”了一声, 随即叫他过去,对他道:“你现在有这个想法也都来不及了。”
他将手中一封拆开过的信封递到了君楚瑾手中。
君楚瑾看过后, 神色渐渐凝重起。
“当年皇叔在战场上先后取了袭国义王和其子珠琅的首级, 震慑住袭兵, 这才换来袭国投诚。
却不想,今日袭国姜王遭我朝人暗算,便翻脸无情,令袭兵将边地蜚镇血洗, 当地镇边将军的头颅被袭兵高高挂起,朕今日一早才收到了这封告急信件。”
“你该明白,袭国修整蛰伏多年, 如今恢复元气不过是想寻衅毁约, 可是朕觉得有些地方实在古怪, 只疑心蜚镇出了暗鬼。”圣上说道。
“明日朕会在朝上与朝臣再议此事, 届时……”他说着便顿住。
君楚瑾了然, 向圣上表明了忠心,道:“微臣自当肝脑涂地。”
圣上面沉如水,抬手将他扶起。
“朕疼你,可惜世道不宁,只能辜负皇叔当年的回护之恩了。”
当日君楚瑾很晚才回王府,他洗得干净了才上了榻,小姑娘钻到他怀里去,伸手摸了摸他眉心。
“您怎么了,是有烦心事了吗?”梅幼舒问他。
君楚瑾将她的小手抓到唇边亲了亲,把白日里的事情简化了对她讲了一遍。
小姑娘愣住了。
“您父亲是个很厉害的人,他当年击败了袭国,还斩了两任君王的首级,您也会平安归来的,对吗?”梅幼舒问道。
“嗯,我与你讲一讲微珀的事情好吗?”
他说:“当年我父亲斩下的第一个首级的主人,正是袭国的义王,后来义王的儿子珠琅为了稳住朝局,急急上位,替父出征,结果同样死在了我父的刀下。”
梅幼舒只认真仔细的听,半点都不敢打岔。
“两任君王战死,袭国却还有皇族可继位,那人就是珠珀,也就是咱们府上的微珀。”
梅幼舒愕然瞪大了眼,“他是义王的后人?”
父死子继,子死孙继,这是正常人的第一反应。
君楚瑾道:“不是,袭国王室太过混乱,义王的皇位是从他皇兄那里抢夺来的,他皇兄留下了两个皇子,长子因为不服管教,常年被软禁,而次子认贼作父,便一直跟着义王行事。
后来义王和他儿子珠琅都死了,袭国的皇位自然又落到了长子的头上。
可是次子是钻营惯了,为了让自己理所当然地成为袭国的王,便设计珠琅的妻子与长子同床,而后第二日人们便发现珠琅的妻子被剖开了肚子,里面的孩子被人活生生取出来。
长子被栽赃做出如此惨无人道的事情,又被次子下毒,便开始逃离袭国皇室。”
然而次子珠姜早就将自己耳目布遍袭国,长子珠珀便在心腹之臣的帮助下逃到了敌国,潜伏进了替他杀了仇人的珩王府邸。
“我那年才十二岁,心里只想着怎么玩,他偏一本正经地要和我商讨大事,又承诺事成之后要分我三座城池,我就生了坏心,叫他扮成嬷嬷我就帮他,他气地转头就走,还骂我没有我父的半分雄风,结果话都没说完就晕倒了。”
“他就是微珀嬷嬷?”梅幼舒从来都没有听过这样曲折的事情,比说书的还要厉害。
“嗯。”君楚瑾道:“他后来毒发,不想留也得留了,然后就留了好多年,中途他也回过袭国,他弟弟知道他还活着,一直都派人在找他。”
只是任凭对方想破了头,也绝想不到,这个大哥能跑到珩王府去,更想不到对方会扮成妇人。
“那这一次去……”梅幼舒隐隐觉得他们都会很危险。
“我要去兑现承诺了,他要回袭国去,我们里应外合,不会出问题的。”他对她道。
“珠姜害他哥哥,也害别人,他在袭国的王位并不牢固,他如今要死了,还想挑起两国战事,里面定然还有内情,只是我一时也查不出,所以我要将你送到皇后身边,以求你周全。”
梅幼舒缓缓点了点头,心里亦是明白他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
他怕她担心,所以他把他的成算全都告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