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周易脑子中浮现出周远的脸,顿时有点烦恼,脸上没了笑,说:“考上了。”
沈效南感到奇怪:“这不是好事吗?怎么不高兴了?”
谢周易拨拉着碗里的米粒:“哎!”
“小小年纪,不许唉声叹气。”沈效南觉得好笑,挑起眉,“说说吧,哥哥给你分析分析。”
谢周易愣是没好意思说人家好像是故意不认她。
她埋头吃饭,学着他的腔调:“这都是小事,就不劳烦效南哥操心了。”
沈效南沉默地盯了她半分钟,没勉强。
又过了一星期,夜里七点,军训晚会正式拉开序幕。
他们计算机学院只有两个节目被选中,一个是大数据专业(2)班的bbox表演,一个就是谢周易的吉他弹唱。
别的学院有合唱独唱、舞蹈串烧、京剧戏曲、相声小品、诗朗诵等等各类节目,总体来说,这场文艺演出很有趣。
谢周易前一个节目是《保卫黄河》合唱,气势震撼,振奋人心,下面的同学听得激动无比。合唱团退回后台,都还能听见热闹之声。
她心想:自己挑了首脍炙人口的歌,气氛应该也不会差吧。
主持人报幕《童年》,谢周易抱着吉他出场。她没特意打扮,就穿着一身军训服,干净清爽极为养眼。
由于开学典礼她露了次脸,许多同学都记得她,不知是哪个学院的男生大喊了一嗓子“谢周易”。
十八岁的孩子们,玩闹心重,有人开了头,就有人跟着喊:“谢周易!谢周易!”
谢周易被逗乐,她随意拨了拨吉他弦,水灵灵的眼睛盈满笑意:“谢谢捧场,我献丑了。”
她朝着计算机学院的方阵看了一眼,才弹唱起来。
这歌松快,谢周易嗓音甜美,听的人不由跟着摇头晃脑哼哼。
谢周易唱到“隔壁班的那个男孩,怎么还没经过我的窗前”一句时,调皮的男同学躁动起来,吹起口哨,“喔喔喔”起哄,场面一度很失控。
底下计算机学院的同学们纷纷感叹,也只有他们院花才有本事把一首儿歌唱出这么嗨的效果了。
院花这个称号,是大家心照不宣默认的,谢周易并不知情。
计应(1)班,唯有一人很平静,周远的眸光沉静又温柔,定定看着台上的姑娘,记忆飘回了很多年以前。
小时,他母亲总爱唱《踏浪》、《童年》、《青青河边草》这三首歌。
他一个男孩子,原本对这样的曲子毫无兴趣,觉得远远不如“猴哥猴哥你真了不得”、“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有气势。
不过身边那个比他还要小一点儿的姑娘很喜欢,她学会后,有一段时间时常唱“小小的一片云呀、青青河边草悠悠天不老、池塘边的榕树上……”
她最常唱的便是“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
他听得多了,受她影响,有时也会不由自主哼两句,快乐得很。
虽是很久远的事了,不知为何,周远却记得清楚得很,恍如昨日才发生一般。
可现实是,早已不是昨日了。
十岁以后,他们就再未见过。
这些年,周远有时会设想长大后重逢的样子,在他想象中,她一定变得很优秀了。至于外貌么,一定个子高高的,漂漂亮亮的。
不管是谈吐学识,还是外在形象,她都比他想象中还要出众。站在台上,发光发亮,万众瞩目。
当初的小小女孩长成了这样美好的姑娘,周远由衷感到高兴。
为她高兴。
一曲唱完,谢周易鞠躬谢幕,霎时掌声雷动。
周远的视线定格在她纤细的背影上,直到她消失在后台,也没收回。
忽然,眼前多出一只晃动的手掌,他猛然回神。
秦淼咧嘴,打趣道:“发什么呆?被迷住了?”
周远若有似无笑了下。
这反应是什么意思?秦淼惊诧不已:“你不会真看上人家了吧?”
周远仍是笑了笑,只是这笑容没什么情绪,很淡很淡。
秦淼自以为看懂了:“好吧好吧,我不乱说,我闭嘴,又是我想多了。”
看上谢周易的男同学还真挺多。
以前高中时,要不就是单相思的暗恋,要不就是两厢情愿、偷偷摸摸的早恋,一朝成为大学生,翻身农奴把歌唱,终于可以合法地、光明正大地谈恋爱了。
自认有点资本的男同学大多比较主动。
从开学典礼至今,找505寝室的姑娘要谢周易联系方式的追求者,已经不下十位了。
她们在谢周易的授意下拒绝得多了,也就熟能生巧起来,可见日后一定能练就果断说“不”的好本领。
而此时,谢周易的好友言立班上,也有一个男同学对谢周易产生了心动的感觉。
他和言立差不多身高,两人在队伍里的排位是挨在一起的,于是他问他:“你说我这样儿的,去追谢周易有没有成功的可能?”
言立转过头,看了他两秒,很诚恳地摇头:“没有。”
男同学:“???”
怎么回事?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这种时候,作为同窗,难道不应该表示鼓励支持吗?
男同学被打击了,有一点点不甘心:“不会吧,虽然我帅得没有你那么突出,但也周周正正挺好看,且不缺身高不缺money,兴趣多性格好,都没有可能?那她要求得有多高啊?”
言立拍拍他肩膀:“她要求有多高我不知道,听我一句劝,别打她主意。”
男同学疑惑:“为什么?难道你也喜欢她?”
言立没表示自己喜欢不喜欢,他笑得温和:“她大哥是经济学院的教授,你敢招惹她妹妹?”
“都是成年人了,恋爱自由,她大哥这都要管?”
“如果你宝贝妹妹交男朋友,你不得找找茬挑挑刺?”
“……”好像很有道理。
谢周易的桃花,又如她所愿地败了一朵。
第4章 04
为期十五天的军训,在一场细雨中结束了。
a市历来春秋极短、冬夏超长。
今年比较奇怪,提前一个月入了秋,温度断崖式下跌,还不到国庆,凉意席卷这座城,出门都得穿外套了。
军训一结束,刚好碰上周末,戴悦派司机接谢周易回家。
黑色轿车停在女生公寓七号楼前,谢周易一出来,司机便拉开后座车门。
谢周易道了谢,正要坐进去,忽然看见对面男生公寓楼前的周远和秦淼二人,瞧他们走的方向,应该是去食堂吃饭。
显然他们也看见她了,周远一眼掠过,并不在她身上停留。倒是秦淼活泼热情,镜片后的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
谢周易回了一抹笑,上了车后,才对司机说:“赵叔,你以后别再这么讲究啦。”
赵叔听懂她的言外之意,笑着回答:“好。”
名贵的车子驶出视线,秦淼“啧啧”感叹:“富家千金就是有排场哈,连上个车都这么有仪式感。”
周远径自往前走,置若罔闻。
“其实我还挺喜欢谢周易。”秦淼说出口,又觉得这话太有歧义,赶紧解释,“你可千万别误会啊,只是一种欣赏。”
周远依然不说话。
相处了半个月,秦淼自认也算蛮了解周远。
这小子性格如此。
你说的话,他都听在耳中,他不爱回应罢了。
所以秦淼也不觉得和他相处无趣,自顾自接着道:“人怎么着也是家里娇生惯养长大的吧,你看军训的时候,她喊过一声累没?装过一次病没?都没有。有公主命,却没有公主病,我觉得她真不错,你觉得呢?”
周远点了下头。他知道,她从来不是吃不了苦的人。
他的肯定令秦淼大受鼓舞,自我感觉找到了知音人,于是更来劲了:“而且她还不爱出风头,也不挑剔,多才多艺,性格还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家里太有钱了。”
家里有钱是缺点?周远静静听他瞎说八道。
这时快到食堂,迎面走来两个身材窈窕的姑娘,秦淼不由多瞧了一眼,等到她们擦身而过,他才问:“你觉得漂亮吗?”
周远下意识问:“谁?谢周易?”
秦淼无语片刻:“刚才走过去那两个女生啊,特别是穿白衣服那一个,挺好看的。”
周远淡淡“哦”了一声。
秦淼再次问他:“怎么样?”
周远说:“我没注意。”
“对路过的美女投以目光,是对她们的一种赞美。你怎么能不注意呢?太不应该了。”
秦淼说歪理在行,偏偏周远不是那种配合玩笑的人,自然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后来打了餐,秦淼才忽觉自己漏掉了什么,他吃掉一块鸡肉,想起来了:“你刚才要告诉我你觉得谢周易漂不漂亮对吧?”
周远十分诚实:“漂亮。”
秦淼顿时笑得意味深长,甚至有点猥琐,“我说阿远,军训晚会上,你眼睛就跟长在人家身上似的,真的不要怪我想多了,不说喜欢她,至少她很吸引你吧?”
周远咽下一口饭,抬眼看他:“三水。”
秦淼以为自己猜对了,沾沾自喜:“你别看我近视了,但我其实有一双火眼金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