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嘉一口气跑出了老远,躲在山石后头偷偷去望身后,只见齐二还傻傻地站在那里隔着葱葱树木往这边看呢。
她摇头,笑叹。
齐二这个人千好万好,唯一的不好就是心地太过善良了。
也幸好顾姗那个人心野,开始的时候还嫌弃齐二不是嫡长子,没看上齐二,要不然真是白白祸害了齐二呢。
她裹着披风,朝山下行去,远远地看到那里有两个仆妇,手里提着食盒正从船上下来,知道这是要给半山腰姑娘少爷们送吃的。
当下将披风脱下来藏到一边,又故意跑过去柏树下捡落叶。
果然,那两个仆妇在行经此处时看到了顾嘉,两个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泛起同情。
“顾二姑娘,这天气这么冷,仔细冻着了。”
“这柏叶,捡一些也就够了。”
仆妇们这话说得含蓄,却都是好意。
顾姗对那仆妇笑了笑,笑得单纯感激:“谢谢两位大娘,不过我姐姐说了,让我多捡一些,得慢慢挑,还说心诚则灵,我得捡足一个时辰,这样子才能挑到好的,才能治我娘的失眠之症。”
我的乖乖哦,要捡一个时辰。
两个仆妇对视一眼,眸中同情之意更浓了。
哎,这顾家二姑娘听说是养在乡下才抱回来的,看来是个傻的,这不是活生生被那顾大姑娘骗吗?
只是这种事,她们是别家的下人,也没有她们说话的余地,她们更不敢张嘴提醒什么,赶紧同情地看了顾嘉一眼:“那姑娘保重,我们先上去伺候了。”
顾嘉笑了,点头道:“劳烦两位大娘若是在山上见到我姐姐,和我姐姐说一声,我就在北边山下捡树叶呢。”
那两个仆妇连声答应着点头,然后提着食盒上去了。
顾嘉望着那两个仆妇远去了,这才重新把披风从树叶堆里扒拉出来,披在了身上暖和。
她就是要让下人们看到她在这里辛苦认真挨饿受冻地捡树叶,到时候才好叫那顾姗有苦难言。
她裹着披风,先在背风的树下暖和了一会儿,然后才继续往山上爬。这一次为了绕路,还是得经过齐二的那个阁楼。
她唯恐再次被齐二看到,所以猫着腰小心翼翼的。
谁知道很不幸,不小心碰到了一块石头。
“哪位在外面?”阁楼里面传来了少年的声音,接着就是脚步走动声。
顾嘉心里一沉。
她现在应该是在山下捡树叶,可不能让人看到她竟然爬上山了。虽说齐二不是长舌妇,可万一他不小心说出去呢?
就在齐二即将再次打开阁楼门的时候,顾嘉有了主意。
“喵,喵,喵——”顾嘉可着嗓子发出了猫叫声。
她记得,这山上是有几只野猫的。
屋子里的人身形停顿了一会儿,之后便没动静了。
顾嘉心知这计策成了,赶紧蹑手蹑脚地跑掉了。
她抄小路翻过去,翻到了那亭子后头。
这时候她那好姐姐已经捏着一小包柏叶回去亭子了,正和姑娘少爷们在那里捧着铜手炉看风景吃茶吃糕点呢。
欢声笑语,好不热闹,一群人还吟诗作对,附庸风雅。
顾嘉藏在一块山石后头,也不算冷,不过想想别人有糕点吃,她没有,终究是不太痛快。
过了一会儿,这些人终于受不了了,冷了,便说要下山去。
齐四率先道:“顾二姑娘怎么还没回来?要不然我去看看?”
顾姗一脸惊讶:“我以为她已经回去了,她说她要回去,说是怕冷,觉得这岛上没意思!”
齐胭一听顿时不高兴了。
是她做主要来岛上的,这岛上是比较冷,她也觉得没意思,但是既然做了这个决定,她就要硬着头皮不后悔。
顾嘉说没意思,她很不高兴。
当下噘嘴道:“怎么没意思了,难道非要憋在屋子里才有意思吗?”
顾姗叹息:“是啊,她就是不懂事,嚷着说要回去,我让她捡树叶,她不想捡,说是要去等船,如今怕是已经回去了。”
众人一听,除了齐胭,其他人都不吭声了,都无声地望着顾姗。
顾姗突然觉得众人的眼神不对劲,纳闷地望着大家;“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大家面面相觑,都不言语。
唯独莫熙儿和她关系不错,好心又尴尬地道:“刚才我们这里两位仆妇过来,说是在山底下北边那里遇到了顾二姑娘,说是她正在那里忍着寒风认真捡树叶呢,捡了一大包了,还说她托那两个仆妇来和你说一声。”
顾姗所说和仆妇所说相去甚远,一个说根本没捡过去等船了,一个说认真地捡忍着寒风,肯定有一个人说谎了。
仆妇身份低下,自然是有一说一,绝对不敢为了外人的事在自家主人面前造谣生事的。
况且又是这么容易拆穿的谎言。
众人全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顾姗,都认为顾姗说谎了。
毕竟之前顾姗那么凶地对她自己妹妹,大家都是看到的啊。
再说了,这不是亲生的姐妹,彼此之间有些争风吃醋,再使一些小伎俩小手段,都是常见的。
顾姗望着大家的眼神,显而易见,所有的人都认为她在耍花腔使手段,所有的人眼中都泛起排斥和不喜。
甚至于连齐胭也终于想到了,指着她道:“你这个人太狠心了,竟如此对待自己妹妹!”
顾姗一时都傻眼了。
这顾嘉,什么时候跑到了山北边,又怎么会遇到了那两个仆妇还留下这种话柄?
她脸上白了白,不过很快恢复了镇定:“想必是她自己等不到船,便改了主意,说回去捡柏叶?等到捡柏叶的时候,又恰好被两位大娘看到了。这样,你们先下山去,我过去找找她,找到了,和我们一起过去,你们记得在山下等我们啊!”
齐四狐疑地望着顾姗,却是道:“我和你一起过去找找。”
顾姗笑了笑:“四少爷是好心,只是你我过去终究不妥。”
说着,拿眼神望着莫熙儿齐胭和王玉梅等。
众人一想就明白了,孤男寡女的过去,确实不妥。
可是齐胭王玉梅都很冷了,就连莫熙儿都不愿意去,毕竟今日顾家这两姐妹明显有间隙,一个外人为什么要插手她们之间的那些事呢。
齐四见状,没办法,只好道:“我们就在山下等你们,快去快来。”
顾姗点头。
待到大家都走了,顾姗也准备去北边山下。
走了两步后,她就觉得外面太冷,干脆跑到了南边日头底下晒晒太阳。
“我当然不会真去叫她了,怎么也要让她狠狠地得一个教训!”
“那两个仆妇也实在是多事之人。”
她皱眉想了想,却是又嘀咕道:“罢了,我得用个苦肉计,自己也摔一跤,弄得狼狈些,到时候便是那顾嘉小贱人冻死,别人也不会怀疑我了。”
于是她走到了山坡那里,踩了一脚,掂量着该怎么让自己摔一下,既不会摔得太疼,又看上去非常狼狈。
可是人自己摔自己,总归下不去手,她纠结了几下,也没能顺心。
“人还是得对自己下狠心呢。”她在冷风中叹道。
“是,人是要对自己下狠心呢。”她的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叹息。
顾姗一个激灵,身体便僵在那里了。
过了很久,她缓慢地转过身去,才看到了站在她面前的顾嘉。
顾嘉身披织锦大披风,那大披风还带着雪白的狐领子,华贵暖和。
此时的顾嘉,正用冰冷的眼神望着自己。
“你,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她惨白着脸,瞪着顾嘉。
她无法明白,顾嘉怎么突然出现在自己背后。
“你是不是奇怪,你来孟国公府见到国公夫人要说的话,怎么就被我抢了?”
顾姗惊恐地望着顾嘉,她确实是不明白。
“你是不是还纳闷,我怎么就能知道仆妇什么时候来,并且让仆妇遇上了我?”
顾姗震惊地望着顾嘉,瞳孔收缩。
“你是不是还不明白,我怎么鬼使神差地出现在你身后了?”
顾姗惊得倒退一步,她不明白,她是真得不明白。
顾嘉显摆地收拢了下自己的披风,笑了笑。
“你是不是还不能理解,我怎么好好地多了一件披风?”
顾姗呆滞地看一眼那披风,再看看顾嘉。
是,她不明白,她不明白的太多了。
她觉得自从进了这孟国公府,顾嘉就透着一股子邪气。
她不懂!
顾嘉看着顾姗那一脸惊恐呆滞样子,心里要多畅快有多畅快,她真不知道顾姗还可以这么蠢,这么笨!
也是她上辈子更蠢,总觉得自己乡下来的没见识,又凡事都听顾姗的,这才被顾姗骗了去。
重活一辈子,看透了这一切后,才明白自己上辈子竟然被这样愚蠢的一个人欺压蒙蔽,也真是好笑。
想到过去,她笑了笑,又故意对着顾姗的脸吹了一口冷气。
之后才用轻飘飘的语气道:“因为,我是鬼啊……我是鬼,专门来找你索命的呢……你怕不怕……”
“啊——”顾姗吓得惊恐大叫。
顾嘉依然不放过她,上前一步,轻描淡写地道:“姐姐说,人要对自己下狠心,可是姐姐没办法对自己下狠心,那怎么办呢,妹妹好心,帮你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