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阮头也不抬,叮嘱她:“锅里给你热着你喜欢的蟹黄包。”
秋季的螃蟹最是肥美,用新鲜的蟹黄做成包子,不用加什么调味料也鲜得令人流口水,不重口腹之欲的人都爱吃,更别提林怡了。
她几乎瞬间清醒,惊喜的瞪大眼睛,“阮阮!我爱你!”
说完一阵风似的刮进浴室,又一阵风似的刮进了厨房。
“我跟你说,以前家里阿姨也经常做蟹黄包,不过总觉得没你做的好吃。”林怡直接端着个碗出来,这货为了省事,居然把包子都装进去了。
鲜美的味道爆炸般在舌尖绽开,并迅速占据所有味蕾,舍不得随便咽下,而包子皮也十分软,薄薄的一层包裹着厚厚的蟹黄,咬一口还会有汤汁,真是让人恨不得分出十个自己细细的品尝。
林怡拿着筷子几乎是两口一个。
虽然沈阮的蟹黄包做的精致小巧,但她这个彷佛饿了十几天的模样,也实在让人不忍直视。
中午吃过午饭,沈阮把昨晚揉好放进冰箱里的面团拿出来,开始做月饼。
要做出好吃的月饼需要花费的功夫不少,很多人嫌麻烦,选择直接购买成品,只有老人愿意亲手做,不过也不多。
沈阮在人间辗转百年多,平时除了清理清理作恶的厉鬼,就没什么事做了。
所以除了养花一个爱好之外,也喜欢做饭。
面团在她修长白皙的手指下迅速变了模样,中间按出凹陷,勺一大勺调好的馅料包进去,然后放到模具里压成饼,精致漂亮的月饼就成型了。
林怡在旁边跃跃欲试,见她如此轻松,忍不住也跟着做。
但在沈阮手上乖巧听话的团子,到了她这里就不一样了,手指僵硬的像水泥,好好的一个团子,硬是被她按成面饼,馅料更是像池子里的游鱼一样狡猾,怎么都没办法好好包起来,最后的成品馅料和皮都混在一起,颜色格外精彩。
“我果然还是没有做饭的天赋。”林怡对着造型非主流的月饼哀叹。
沈阮抬眼看被她托在手里的月饼,勾了勾嘴角露出笑意,“还挺别致。”
林怡瞪着摆在盘上等着进烤箱的月饼,怒道:“烤好就把你们都吃光!”
“好了,你来帮我把它们压好。”沈阮笑了一声,把已经捏好的团子塞到她手里。
林怡一瞧手里的团子,压模这件事干起来简单啊!一点也不难。她露出满意的神色。
刚烤好的月饼皮是有点硬的,表面颜色金黄,散发出浓郁的香气,沈阮用隔热手套把月饼从烤箱里拿出来,摆在客厅桌子上放凉。
一般来说,月饼是提前两天做比较好,因为当天做的话,皮还是硬的,会影响口感,不过她有个小秘诀可以加速表皮变软,往月饼上面喷洒一点点凉白开水雾,只需要几个小时皮就软了。
“你中秋也不回家过?”沈阮清洗完用具,出来看到林怡趴在桌子上,眼巴巴的盯着个头小巧花样好看的月饼。
林怡依然保持着没动,扁扁嘴道:“我爸中秋肯定又是各种酒会晚宴接连转,家里只有佣人和那个女人,我回去干嘛。”
语气十分不屑。
沈阮和她认识时间不短,她又是个话多的性子,所以她家的情况她算是知道的清楚。
林怡母亲在生她的的时候难产去世,她爸一把屎一把尿把她带大,就算开会也要在会议室放个婴儿车,把她装进去,偶尔开到一半还要给她换尿布,是个非常合格的父亲了。林怡在林总裁的娇养下长到十三岁,单身多年的林总裁给她找了个后妈。
后妈是娱乐圈著名影后,拿奖拿到手软,演技非常好,所以一开始,林怡也喜欢这个后妈。
直到后来相处久,后妈站稳了脚跟后懒得应付她,才露出真面目。
林怡只告诉沈阮自己非常讨厌这个后妈,但是发生了什么,她却没仔细说。
沈阮不是追根问底的人,看她似乎不想讲就没问,不过林怡有多反感这位后妈,她见识过。
“也好,往年我都是一个人过的中秋,今年你在这,就不怕月饼吃不完了。”沈阮笑眯眯摸了一把她的发顶。
林怡嘿嘿笑了两声,十分得意:“那当然,这些月饼我全包了!”
“那可不行。”沈阮轻笑着摇了摇头,这时候月饼应该凉得差不多了,她进厨房翻了个一次性食品盒出来,往里面装月饼,说:“月饼吃多了容易上火,另外我打算给楼上那位裴先生送一些过去。”
“为什么!”林怡听到有人要抢走她的食物,顿时炸毛,她故意作出假哭,“阮阮不爱我了嘤嘤嘤!”
沈阮对她拙劣的演技不为所动。
林怡柔弱的往后一靠倒在椅背上,面上是生无可恋的表情,捧着心口道:“臣妾失去了陛下的爱,现在,连陛下赏赐的食物也要失去了!”
她哀怨的望着沈阮:“那臣妾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收拾好打算出门的沈阮回头看了一眼戏精附身的小伙伴,很是给面子的冷笑了一下,说:“你就在这冷宫里老实呆着吧!”
说罢,毫不留情的转身关门就走。
“......”
林怡揉了揉眼睛,满脸震惊表情。
“我去!”
第13章 chapter 12 风铃
chapter 12
公寓四周有一道不高不矮的围墙,像是锋利而又无情的剑刃,把这座苍老的建筑和附近的高楼大厦割裂开,孤傲又清冷的伫立在城市边缘。
楼道显得有些过于陈旧,灰白色的墙壁不知道被谁用彩色粉笔画上了各种幼稚的涂鸦,像是出自孩童的手。每层楼梯的拐弯处都有一扇巨大的窗户,脱色的窗架镶嵌着颜色华丽的大块玻璃,阳光从外面照进来,空气中粉末般的尘埃轻轻浮荡。
沈阮顺着楼梯直上,手上拎着装着月饼的盒子,她走到四楼唯一的住户门前,抬手轻轻敲了敲门,手腕上的菩提子随着她的动作向下滑落下去。
“裴先生,我是沈阮。”
楼道静静的,里面也是静静的。
沈阮很有耐心的站在门口,视线落在门框的花纹上,走了走神。
江都不仅仅有鬼差,还有个身份不明的裴遇,她百年前受过伤还没痊愈,现在也没办法看出他是什么来路。
沈阮搬进74号公寓是想解决掉厉鬼,和看中公寓的闹鬼的特殊,那么裴遇呢?
他在公寓住的时间比自己还长,是为了什么?
没等她想出所以然,面前的门突然开了,露出男人清俊温和的脸庞。
他似乎刚刚洗完澡,浑身散发出清新的水汽和沐浴乳的味道,两道水墨般的乌黑的长眉下,是夜晚星辰般的眼眸,长长的睫羽像是轻软的云,挡住了里面的情绪。
裴遇有些意外,边扣着衬衣扣子,边请她进屋:“沈小姐怎么上来了,有事吗?”
他的屋子装修和他的人看起来完全相反,地上铺着厚重长毛的雪白地毯,脚一踩上去立刻陷进深深的软毛里,客厅华丽的水晶吊灯下是看上去就很昂贵的真皮欧式沙发,精致的壁灯镶嵌在浅金色的墙上,可以让人想象出它亮起来的时候会是怎样柔和唯美。
沈阮被裴遇招待着在沙发的一角坐下,感觉手里原本普通的一次性食盒都被衬托的简陋了,她深深觉得自己应该去弄个超豪华的饭盒。
“那个,之前你帮我赶走那群混混,一直没找到机会感谢你。今天是中秋,我做了月饼,希望裴先生不要嫌弃。”
沈阮把食盒放在那张实木欧式茶几上,镶嵌着大理石的桌面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倒影,简直让人不忍心用这么粗陋的饭盒糟蹋它......
“沈小姐的手艺肯定很不错。”裴遇没有露出任何令人尴尬的表情,眼眸里蕴着笑意,似乎为了让她安心,立刻打开食盒,里面整整齐齐的摆着尚有余温的月饼。他拿出其中一个,白皙修长的手指和表皮微微焦黄的月饼放在一起,竟是透出几分优雅的味道。
沈阮莫名觉得食欲在胃里蠢蠢欲动,于是别开视线说:“裴先生太客气了。”
不同的灵魂对于沈阮来说是味道是不同的。
比如前几天吃的那只老鬼,更比如盘踞在公寓很久的方濯濯。
它们是上好的食材,不用刻意处理也十分美味,
而现在,某种令人渴望的香味从裴遇身体散发出来,像一块肥美的五花肉,不停的诱惑着她的鼻子,彷佛在说‘我很好吃’四个字。
她恨不得立刻把裴遇的魂魄从肉体里拖出来,然后大快朵颐,还在心里幻想了他的几十种吃法,但她表面依然保持着平静,只是偷偷咽了好几口口水。
——中秋佳节,今天的月阴之气最重,她对魂魄的感知能力也增强了,往年这个时候她基本是不出门的。
省的控制不住闹出人命。
“那个,裴先生,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先离开——”沈阮站起来客气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心脏部位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
然后是非常清脆和尖锐的铃铛声从三楼传来。
沈阮脸色立刻变了。
是那串风铃!
她刻意挂在卧室窗户边,只要有阴气接近就会响铃预警,除了沈果那次,这是搬到公寓后的第二次。
如今沈果好好的待在她的菩提珠里,现在楼下只有林怡一个人!
沈阮几乎来不及多做思考,起身直接朝楼梯奔去,抓着扶手纵身一跃,以灵巧到不可思议的动作一秒到达三楼。
“沈小姐——”匆匆跟着出门的裴遇只来得及看到一个影子,再眨眼沈阮已经消失在楼梯拐角。
想起她紧张的样子和令人震惊的身手,他那张总是挂着温和面具的脸庞,突然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那个林怡果然对她很重要呢。
他转身回屋,慢悠悠的拿起她没动过的那杯茶,指尖在边缘摩挲着,脑海闪过她的脸,轻笑一声,用混合了遗憾和难过的语气叹息。
“你还是没有认出我啊,明明刻意给你提醒了。”
声音低的几乎听不到,最后一个字呢喃般消失在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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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飘荡着浓郁的鸡蛋的香味,吹进来的风把薄软的窗纱吹的飞扬起来,旁边的风铃也被吹得不断发出清脆的响声,阳光落在上面,隐约能看见每一片风铃上刻着非常非常小的卍字,微微折射出金色的光晕,一圈圈震荡开来。
它晃动的非常厉害,像是要把自己摇散架。沈阮走过去抬手将它稳定住。
风铃的名字叫‘清音’,每一片都显出淡淡的半透明的玉石质感,当年她得到‘清音’的时候,只当件玩物,到了人间却一直用它来阻挡一些来历不明的阴魂靠近。
沈阮回头,看见林怡趴在桌上,吃了一半的月饼和碗在她脚边摔得粉碎。
她看起来像是晕倒了,但沈阮注意到她毫无起伏的胸口,知道里面的魂魄已经被人掳走。
她脸色沉得吓人,把林怡搬到卧室的床上放好,咬破手指在她眉心写下一个鲜红的‘封’字。
字附有她的力量和气息,孤魂野鬼不敢靠近,更无法附身。
做好这一切,她转身出卧室,轻轻的把门关上,然后走到客厅翻出一个纸人。
那是个非常美艳精致的纸人,细细的笔尖画出完美的五官,像是珍贵的工艺品。
沈阮把沈果的魂魄从菩提子里放出来,塞进纸人里。
平扁的纸片迅速长出血肉,这过程血腥诡异得吓人,沈果有一瞬间看起来像是个剥了皮的桃子,但很快,雪白的没有任何瑕疵的柔润皮肤将她包裹起来,身体被絮状的流云围绕着,最后她穿着绯红长裙,从里面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