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柜旁的身影终于动了。
男人回头,不确定地看了她一眼:“叫我?”
棠悠毫无防备地撞上他的目光,怔了半秒。
整个心咣当一下,好像被什么击中了似的,凭空漏了一拍。
阳光很好,男人眼底漆黑,神情十分随意,就那么靠在冰柜前,半转回身体,懒懒挑着眉眼看过来。
他外套的袖子半挽着,露出线条好看的一截手腕,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外套拉链没拉,就那么随性地敞着,里面的灰色t恤有些泛白。
初看,这个站在阳光下的男人颜值无疑是令人惊艳的,甚至能吊打棠悠在海城看到的所有豪门少爷。
但棠悠却没有勇气再看他第二眼。
正午细碎的阳光照在男人脸上,明明是温和的,但四目对视那一刻,他眸里却映射出强烈的乖张和距离感。
像一匹野性难驯的烈马,全身都是危险的味道。
棠悠咽了咽口水,低着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点。
可喊都喊了,不说点什么好像又有逗人玩的意思。
她只能小心翼翼指着货架:“请问,酱油多少钱一瓶?”
周钦尧看着面前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陌生姑娘。
皮肤白白的,齐耳短发,牛仔背带裤,脚上踩一双小白鞋,再加上那对干净清澈的眼睛,就差把“我是乖宝宝”几个字刻在脑门上。
周钦尧不爱管陌生人的闲事,今天也不打算例外。
然而沉默了会。
他还是走了过来,越过柜台伸手够出一瓶酱油:
“十块。”
“噢。”棠悠低头去摸钱,从钱包里掏出一张一百的递给他。
周钦尧视线又转向了远处玩耍的孩子们身上。
不轻不淡的声音跟着落下:“没钱找,扫二维码。”
棠悠的手机没电了,放在家里充,出门的时候没带出来。
她顿了顿,想着反正家里也要用酱油的,于是脑袋一短路:
“那我买十瓶吧。”
“……”
周钦尧再次回头。
他仔细端倪了乖宝宝两眼,确定她是认真的后,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唇:“好。”
接着,很利落地将剩下的九瓶酱油一起摆到棠悠面前。
“……”
棠悠有点懵,使劲眨了眨眼,不可思议地看看货架,再看看男人。
他是怎么做到两只手同时夹九瓶酱油,再一次性拿过来的?
……他是章鱼吗?
男人这时手机响,背身接起了电话。棠悠也开始思考怎么把十瓶酱油搬回家。
她天真地以为自己也可以,于是学起了男人,伸出手,每个指缝都夹瓶酱油,最后一把拿起来。
半秒后——
棠悠的酱油显然有自己的想法。
它们先是一个,再是两个,三个,接连从指缝里滑走,狼狈不一地倒在柜台上。
棠悠手忙脚乱地将七倒八歪的瓶子全部兜在怀里。
深呼一口气…
好险,差点全摔了。
棠悠开始思考别的办法,就在想着要不要先寄存几瓶在小商店时,她忽然察觉有什么东西碰到了自己的屁股。
隔着牛仔裤,那种触感有点微妙,也有点轻挑。
她心里一紧,想到了什么,马上警惕地回头。
周围没人,远处是围在一起玩的孩子,老人们在下棋,卖绞绞糖的阿婆也还在原处。
离她最近,最有可能碰到她的……
棠悠把目光幽幽锁定在身边的男人身上。
他的烟快燃完了,还在接电话。
但此刻,男人的背影在棠悠眼里却莫名多了一丝遮掩和刻意。
她咬了咬唇,转回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酱油瓶上的包装。
——他看上去虽然有点像坏人,但这么多人在,不至于这么明目张胆吧?
——他长得挺帅的,帅哥应该不缺女朋友,所以,不至于这么…饥渴吧…
然而就在棠悠疑惑思考的空档里,对方忽然不轻不重地又来了一下。
这种感觉,像极了章鱼的触手,快且灵敏,飞速伸出来,又飞速收回去。
神不知鬼不觉,一看就是个老手。
棠悠马上回头,果然,眼前的景象跟之前一样,平静到连阵风都没有。
是了,一定就是这个正在假装打电话的臭男人!
人不可貌相,禽兽就算披了张帅哥的皮,本质也依然是个禽兽。
棠悠紧紧抿着唇,涨红了脸。
她很想怒斥男人几句,可她没骂过人,也不会骂人。
以至于她尽管恼羞成怒,却怎么都怒不出来,憋屈了好几秒,才像一头小幼狮似的,张着小奶爪,用尽所有力气——
伸手,狠狠推了男人一下。
周钦尧正接着电话,冷不防被推,皱眉转过身,看到棠悠杏目圆睁地看着他,手里拿了瓶酱油,好像在暗示什么。
周钦尧:?
这个抗议般地举动他足足领悟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人家一口气买了十瓶酱油,足足十瓶那么多,货架都给搬空了!就算每瓶优惠个两毛钱,也得意思意思吧?
这种讨惠利的事脸皮薄的小姑娘的确不好意思开口。
周钦尧大概明白了,可老板不在,他也不知道能给个什么批发价。
干脆抬手,从柜台上拿了根棒棒糖丢给她。
“?”棠悠惊了。
见过流氓,没见过这样坦荡的流氓,摸人屁股还不忘给颗一块钱的糖。
棠悠没接,心中既恼又羞,她紧盯面前的男人,拼命忍了几秒后,忽然伸出穿着小白鞋的脚,在他左脚上狠狠的,用尽全力地踩了三下。
踩完便胡乱抱起柜台上几瓶酱油,头也不回地朝巷口跑。
“……”
周钦尧的鞋面措手不及地多了只清晰的小脚印,他皱眉看向棠悠跑远的背影,缓了半天——
有事吗小姐???
第2章 嗑第二颗糖
棠悠走了没多久,一个中年女人从商店里屋走出来,嘴里念叨着:“中午吃什么了啊,一直跟这儿闹肚子……”
周钦尧正拿纸擦着鞋面,见了她,主动招呼:“仙姨。”
小商店的主人正是他口中的仙姨,刚刚临时去上了趟厕所。槐树胡同里都是老街坊,走开一会没什么关系,没想到今天会有外人来买东西。
仙姨看着柜台上的钱和酱油问:“钦尧,你买酱油?”
周钦尧刚要开口,忽然看到远处玩耍的孩子堆里似乎起了争执,他脸色微变,简单回道:“一个不认识的姑娘买了十瓶酱油,还留了五瓶在这,您先存着吧。”
说完,马上朝争执的地方走去。
空地上,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指着一个差不多同龄的男孩说:“宋小洋,你飞机扎到我脖子了知道吗?你怎么那么笨?你会不会玩啊!”
被指责的男孩手里捧着一个遥控器,脸涨红,不知所措地抓着头,看到周钦尧来了,才委屈又急切地迎上去解释:
“尧哥哥,我、我不是故意的。”
旁边的几个小孩跟着告起了状:“尧哥哥,宋小洋刚刚也把飞机飞到我身上了。”
“还撞我腿了!”
“行了。”周钦尧声音淡淡的,把受到惊吓的宋小洋搂过来,低声安抚:“没事,别怕。”
而后又数落几个熊孩子:“之前嫌小洋吵,现在小洋玩静音的了你们事怎么还那么多?”
他声音落下来,极具分量,刚刚还叽叽喳喳的小孩们全都闭了嘴。
因为每个人都清楚,宋小洋是个先天愚儿,虽然年龄跟他们差不多,但行为思考能力也就五六岁幼儿的水平。
孩子们的矛盾来得快散得也快,周钦尧让宋小洋道了声歉,一眨眼一群孩子又热热闹闹地跑去玩起了别的。
宋小洋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尧哥哥,我、我真笨。”
周钦尧弯腰,很有耐心地在他脑袋上刮了下:“小洋不笨,其实哥哥都不会玩遥控飞机呢。”
“真的吗?”少年重拾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