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不经历一场大病,不会理解生病住院到底能花多少钱。特别是icu。
icu前三天抢救,每天一万五,后两天每天六千,这还没算她转进普通病房的费用,就已经五万七。
她卖个卵,疼得在小手术台上鬼哭狼嚎,卵巢上给扎穿了十个洞,导致终生不能生育,也才只得了一万块而已。
还不够icu一天的钱。
手机一直在闪,各个贷款平台疯狂地给她打电话。
越拖欠,利息便滚得越多。
于霞彻底绝望了。
白露尚有朋友肯拉她,有父母有能力给她兜底。
于霞什么都没有。
她来自小镇,人均收入三千块的地方。她欠下的债,没有信心父母能兜住。
于霞在绝望之下,走上了医院的天台。
在学校里的大家都在参加最后一门期末考试,都正在奋笔疾书的这天,于霞从医院的天台跳楼自杀。
前世,她和纪安宁一起在nl打工。赵辰追着纪安宁追到了nl。
于霞看明白了赵辰是个有钱人,她出面帮纪安宁拦着赵辰,实际上私底下同赵辰接触,说她可以帮助赵辰追求纪安宁。
于霞的本意,只是想要点好处费。她没想到,赵辰是个能干出“大事”的人。
气味相投的人总是一接触就能嗅出彼此的味道。赵辰一眼就看出来这个女生咕噜噜转动的眼睛里充满了对钱的渴求。
正巧,他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
一场无耻的交易在良心的泯灭之下谈妥了。
赵辰给了于霞一包药,于霞把那包药下到了饮料里,抖着手端给了纪安宁。
没想到,纪安宁是个防备心很重的女孩,她敏锐地发现了真相,然后跑了。
然后,死了。
赵辰给了于霞一大笔封口费,比他之前许诺的还多。
于霞用这笔钱偿还了自己的债务。
再回到学校里,同学跟她说:“听说没,咱们学校有个女生到那种声色场所打工,跟嫖客发生纠纷,一气之下,跳楼了。
于霞强笑,附和道:“是呀,真不自爱。”
然后赵辰突然死了。
于霞听到消息差点疯了——赵辰从纪安宁坠楼的地方坠亡了!
于霞明白,这是有人来给纪安宁报仇了。
她吓得藏在宿舍里,哪都不敢去。
幸运的是,似乎没有人知道她在这个事件里扮演的角色。没人来找她复仇。
更幸运的是,弄死赵辰的人被人举报,抓到了。竟然是那个一直追求纪安宁一直被纪安宁拒绝的闻裕。
那也是个有钱的大少爷,纪安宁这是什么狗屎运,有这样的条件为什么不会好好生活。
太傻了。
于霞经历了这么一遭,生生被吓得明白了过来,也摆脱了网贷的泥潭。
她好好的学习,大学毕业后找了份工作,凭着聪明伶俐、擅处人际关系的手腕,混得还挺不错。
在阳光下,活得挺光鲜。
只是这一切的先提条件,都在这一世,因纪安宁的重生改变了。
还是那句话,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学校的同学们全然不知道这个事。
医院的人通过于霞手机里的“辅导员”,联系上了学校。学校的人联系于霞家人,又匆匆赶来善后。
于霞的手机里全是催款的短信。
医生能证明,她取过卵,没有别的解释,只能是地下代孕,非法卖卵。
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校方倾向于把这件丑闻压下去。
学生们因此都不知道。他们考完了试,等于又解放了一回。各个宿舍、社团忙着聚餐、k歌,一起嗨。
闻裕告诉纪安宁公司有事他要出趟差,瞒着纪安宁去了趟榆市,见了一个人,很快就回来。
“走,我们去首都。”他笑着说。
纪安宁用外婆的骨灰做了一颗人工钻石,镶成吊坠,戴在了颈间。
她带着外婆去了首都,看广场,看城楼,看升旗,看故宫,看长城,看十三陵。
那些外婆答应等她长大就带她去看的地方,她带着外婆都去看了。
闻裕牵着她的手,和她一起。
于霞的事爆出来是八月份的事了。
到了该还款的日子,债主们联系不上于霞,于是打爆了她通讯录里的人。特别是那些备注名看起来很亲近的人。
真正的爆点,是于霞果贷的那家,放出了于霞的果照。
于霞善于钻营,热爱交际,她的通讯录里,有很多同学的电话。
于是,很多同学都收到了于霞的果照。
于霞的死讯也掩盖不住了,华大的校园贴吧都炸了。
孟欣雨要疯了。
即便是经历了白露的事件,于霞依然突破了她的想象极限。她感觉世界玄幻,都不是她知道的那个正常世界了。
孟欣雨给白露打了电话过去,疾言厉色地逼问她有没有干过果贷这种事。
白露也很崩溃。
“没有!真的没有!我遇到过,他们在微信里忽悠我,我没干!把他们删了!我真的没有!我的钱都还清了!”
挂了电话,她打开贴吧。有人把于霞的照片打了码放了上去。
有人更恶劣,码都不打,直接把清晰的照片放了上去。
很多帖子都盖了高楼,白露翻了很长时间,最后,唯余“后怕”两个字。
纪安宁也在看贴吧的帖子。
那些帖子扒出来,于霞作为一个还没有正式工作的大学生,已经背了三十多万的贷款。
三十多万是多少钱呢
于闻裕这样的人来说,他和朋友们周末晚上的日常聚会,有时候都不止三十万。
对赵辰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到了于霞这里,就是一条命了。
纪安宁的,或者她自己的。
闻裕也从班级群里看到同学们刷屏了。一转头,看纪安宁一直望着那帖子,没有表情。
他顿了顿,问:“你认识?”
纪安宁沉默了很久,才说:“把我骗到银海酒店的人。”
空气凝固。
过一会儿,闻裕发出了一声冷笑。
“呵。”
暑假转眼结束了,同学们纷纷回到学校,赵辰也不例外。
这天他来到学校,却发现学校门口的停车位被一些板条箱占了,乱糟糟的根本没有地方停。停车管理员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赵辰没办法,只好掉了个头,把车停到马路对面肯德基那边去了。
他上了半天课,点了个卯,就决定逃了下午的课。同学们都往食堂涌,他却朝校外走。
走出华大的大门,隔着马路能望见停在对面肯德基那边的自己的车。赵辰抬脚踏上柏油马路。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路人猝不及防,等听到声音时转头去看,只看到一个年轻人被一辆出租车碾在了车轮下。
有人冲上去使劲拍打车窗,告诉司机撞人了。司机像是被吓蒙了,浑浑噩噩的,慌乱地又倒了车。
二次碾压。
远远看着的人都知道,那被压在车轮底下的人,没活路了。
纪安宁和闻裕牵着手,站在校门口目睹了赵辰死亡的整个过程。
纪安宁转头,看着闻裕。
闻裕望着路中央从车轮下漫出来的暗红的血,神情淡淡,平静无波。
中午他说想吃肯德基,就很奇怪。出了大门,站在这里不走了,更奇怪。
直到看到了这一幕,纪安宁终于不觉得奇怪了。
她收回视线,投向路中央。
有人在报警了,有人蹲下想看看还有没有活的可能性,有人在拍打车窗喊司机下车。
司机像是懵了,傻傻地坐在车里一动不动。
纪安宁嘴唇动了动,说:“司机……”
“没事。”闻裕说。
想来,他肯定是有安排的。
纪安宁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