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就是懒得八卦别人生活的人,从这一夜开始,她们以后的人生都再无交汇的可能性了。
程栎心情复杂,同栖妙打了个招呼之后,跟小舅一通离开了楚家。
楚姣姣面无表情地问:“你要去哪?”
栖妙回答得十分干脆:“回到酒店,好好睡一觉。”
等明天醒来了,再为新生活做打算。
同样站在身旁,寒风中擦拭眼泪的楚姣姣哭得鼻头通红,闻言冷冷瞥了一眼栖妙:“我们两人还有什么不同吗。以后,你是个普通人,我也是个普通人,你抢走我的东西同样也失去了。”
栖妙唇角微微翘起:“哪有什么夺走,那些东西我从来都没想过需要。”
楚姣姣冷嗤一声,不置可否。
这时,喧闹之中的楚家大门口缓缓停下一辆私家车,一道清瘦的身影从车上下来。他的身材修长,肩宽腰窄,或许是因为赶得急了,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白色的衬衫在雨夜中如此惹眼。
他急促的脚步在看到栖妙之后微微放慢,好让自己显得更为淡定稳重些许。
他靠近了,额头濡湿的头发丝暴露方才是有多么着急。
是栖望。
栖妙眨眨眼睛,眼眶忽然有些湿润。她哑着嗓子,轻声说道:“你不应该来的。”
这是对栖家的不负责,更会对他以后造成影响。她以为在楚父被决定即将入狱的那一刻,一切都就强行结束了。
迎着栖妙的泪眼朦胧,夜色之中的男人沉默着,隐忍着没有上前抱住她擦眼泪,而是向她伸出手。
“回家吧。”
他的话音刚落,栖妙泪如雨下。
……
楚姣姣眼睁睁看着方才还是跟她同样要遭受现实的狂风暴雨的栖妙,被栖家的长子带走了。
此刻的一幕像极了两年前的时候。
她也是这般顶着众人艳羡的注视之中,霍虞向她伸出手,把她带走这个时刻处于危险之中的黄金牢笼。她以为这一眼便是人生后半部美妙的电视剧的开端,她天真地认为霍虞便是她的一辈子。
如今,什么也没了。
全没了。
楚姣姣苍白着脸跪倒在地上,昏迷过去。
几日之后。
栖妙坐在法庭里,听着法官的判决。楚父和霍父的罪刑最严重,再加上有故意杀人的罪刑在先,影响恶劣,量刑极重。如果没有回转的余地,两人恐怕后半生都要待在监狱之中。
作为从犯的霍虞因为不知情,判刑较轻,只需一年零三个月。
听着审判。霍母当场晕厥过去,引得法庭上一阵嘈杂。
只不过短短几天,霍家与楚家纷纷倒闭破产,不动产全部清算。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们姐妹两人并没有债务背身,都可以做个自由人。
栖妙安静地听完了全程之后,她看到楚父佝偻着背朝法官深深鞠了个躬。几天没见,楚父的头发白了一般,心境所致一夜白头,看着倒有几分凄凉。
栖妙别过脸,不再去看他。
一行人三三两两地走出门。
栖望陪在栖妙身旁,她看到楚姣姣远远站在台阶下望着她,拽了拽栖望的袖子,低声说:“你先到车上吧,我有话和她说。”
两人走到安静无人的地方,楚姣姣远远瞟了一眼栖望所在的地方,冷冷说道:“他对你可真好。”
“我来不是说这些事的。”
栖妙从包里掏了掏,拿出房产证递给她。
“还记得我之前房子被卖掉了吗?都在程栎那里。房子里还有不少好东西。我现在已经用不上了,不过足够你用很久,至于怎么花,不用我讲你自己也清楚。”
楚姣姣怔然地望着她:“你……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给我?”
栖妙面无表情地塞到她手中:“别误会了,我没那么好心,我只是不想再花楚家的钱了。”
“……”
楚姣姣拿着房产证,忽然捂住脸,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滑落。她半跪在地上,一只美工刀顺着袖子滑落出来,啪嗒掉落在地上。
栖妙看到美工刀,这才意识到楚姣姣方才怀揣着怎样的意图。她不但没有觉得可怕,反而觉得悲哀。
楚姣姣一定是觉得后半生无望,所以连这样危险的决定都可以毫无顾虑地去准备了。她已经放弃了她的后半生。
楚姣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以为你恨我!”
“我当然恨你,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就是你,如果可以我压根就不想和你做姐妹。”望着她狼狈的模样,栖妙冷着声,低头看着她,“只是,我们都没办法选择出生而已。”
若是她们两人生在栖家这样的家庭,说不定真的会做相互友爱的姐妹。
这是栖妙在栖家,见证着他们温暖相处的时候所认识到的。她们两人之间的竞争和仇恨,一开始的源头就来自楚父利己主义的偏爱与冷漠的挑唆。
楚姣姣本不应该是这样,她也是。
可惜,这辈子她们是绝不可能做毫无间隙的姐妹。她不会,楚姣姣更是不允许。她们从今以后只能做到老死不相往来。
栖妙说:“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以后,她们都会刻意避开。
楚姣姣低垂着头,盯着手里的证件,眼泪吧嗒吧嗒地顺着脸颊滑落。她的人生信念,她的价值观都在崩塌,从今往后不复存在。她已经没有勇气去指责甚至是嫉妒自己的妹妹了,她忽然意识到,为什么霍虞会喜欢楚悠悠,而对她始终不肯给予一颗真心。
她忽然记起,从幼时母亲把手里仅存的一颗糖给了妹妹的那一刻,正是她第一次嫉妒起妹妹的时候。
可她却忘了,在这之前,母亲把最可爱的玩偶也留给了她。
她只计较自己失去的,却从来不珍惜已经拥有的。
“……”
站在对面的人早已离开,楚姣姣攥紧了手中的证件,哽咽着低声道:“对不起……”
现在说道歉,还来得及吗?
第54章 大结局(上)
栖妙去探监, 见了楚父一面。
隔着一层不透风的玻璃, 楚父坐在对面,明明前些天还是一个容光焕发的成功人士, 现如今,面色灰白, 就像是半截腿埋在了土中, 已经看不到他的生气。
栖妙握紧了电话, 望着他,沉默片刻。
楚父也握着电话一言不发。
栖妙说:“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
下次再见面, 便是监狱通知楚父死亡的时候。届时她会像楚父对待母亲一样将他火化,变成宇宙中最渺小的一缕尘埃。
楚父依然沉默着。
眼看时间快要到,栖妙看了一眼手机, 将万千的复杂心思收入心中。再次面对楚父的时候, 她仿佛已经抽身变成了一个毫不相关的普通人, 没有感情,也没了怨恨。
楚父忽然问道:“你难道不想知道, 我有没有爱过你的母亲?”
栖妙闻言,放下话筒的动作一顿, 抬眼望着玻璃对面沉默的男人。
栖妙摇摇头。
“有没有都不重要了。她肯定也不在乎了。”
“那么, 再见。”
栖妙没有回家,反而去见了另外一个人——霍虞。这场意外之中,霍虞或许是无辜的一个,却也脱卸不了责任。出于对亲情的维护,他选择了睁只眼闭只眼, 最后连带着将自己牵连入狱,可真是人生中的悲剧时刻。
栖妙去看他并没有别的意思,仅仅只是告别的见面。
尽管霍虞还有一年多就可以出狱,但那时候,他和栖妙已经是再陌生不过的陌生人。
楚家与霍家一夜沦陷,霍虞应该比她更加痛苦。
栖妙见到他的时候,他的下巴胡茬没刮,蓬松的头发略显凌乱,人比之前憔悴几分,只是一双眼睛依然闪亮。他见到栖妙的瞬间,凤眼微微眯起,倒退一步作势要离开,摆明了是不想见栖妙的。
霍虞在狱中,能见父母,能见长辈,所有关切他的、看他笑话的人,霍虞都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唯独栖妙不可以。
他只是想到她,胸口便一阵阵地憋闷。
栖妙站在那儿,霍虞与她距离约莫两米多远,两人谁也没有走近,谁也没有动弹。
栖妙很想说点儿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许久,身后的狱警提醒她时间要到了,栖妙迟疑片刻,缓缓抬起手,朝着霍虞挥动,做出再见的手势。
霍虞伫立在原地,犹如一座雕像,一动不动。他面无表情地目送着栖妙离开,消失在这间狭□□仄的房间里,终究是没能像往常一样扯起僵硬的唇角。
栖妙的故事还没结束,他的故事也还没结束。
他们之间的故事结束了。
听栖望说,那个用过她身体的女人被审讯,怎么也讲不出缘由来,最后竟然扯到说什么霍虞是这个世界的主角,而余赦是大反派,大家所有的故事她都看过才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经心理医生诊断,认为她的情况堪忧,便把她暂时送到精神疗养院。
一个月之后,听说她人间蒸发,谁也找不到她的踪影。
栖妙听到这一消息,不禁摇摇头。
她问栖望:“如果霍虞是主角,那么,现在主角进了监狱,反派获胜,这本书究竟谁还算是主角?”
栖望正窝在她的沙发上办公,闻言扶了扶眼镜。
“这并不重要。”
如果非要选择,他希望栖妙是真正的主角。
栖妙租的房子不大,单人沙发的容积有限,栖望腿长,卡在中间就连栖妙都看着难受。但她没有接受霍虞的赠与,也不愿意住在他的房子。这些天她找了两份不错的工作,一份是给别人补习,一份是在餐厅演奏,栖妙从未体会过赚钱有这么不容易。
她开始反思自己的大手大脚,破天荒学会了节省。
她节省,栖望每次都会带着一堆东西来塞进冰箱里。她总是吃外卖和餐厅的外包,栖望在秘书目瞪口呆的注视中几乎每天都会过来一趟给她做饭,要么就把公司的饭叫秘书打包一份,直接送到栖妙工作的地方。
栖妙看着他别别扭扭挤在小沙发里,越看越别扭,趴在沙发上挤了挤眼睛:“喂,你还是回公司吧,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