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濡以为他是觉得自己回国太久。
毕竟之前三年她一次都没有回来过,而他习惯了独立,应该很不希望有人回来管着他。
不然该怎么解释这小孩现在满脸的不高兴?
孟濡语气轻松地开玩笑,“你放心吧,这半年我都会住在覃郡剧院的公寓里,不会影响你,也不会再替你做任何决定,不过你得偶尔陪我回去看看姥姥。”
陆星衍停顿了下,似要开口解释:“我……”
他不是讨厌她替他做任何决定。
也不是从未把她当做亲人。
他只是……
只是。
陆星衍迟迟没有说出后面的话,孟濡却等不到了。
她提起座椅上放的包包,对陆星衍说了声抱歉,朝洗手间走去。
陆星衍看着她离开。
孟濡在洗手间待的时间格外久,她出来后漱了漱口,又在镜子前站了一会儿。
她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在外面找了张稍远的空桌椅坐下,剥了颗薄荷糖含入口中。
孟濡吃着糖,不知为什么突然不想让陆星衍看到现在的自己,于是没坐多久,起身去前台结了账。
从烤肉店出来,孟濡给陆星衍发了条微信。
她不经常撒谎,但这次骗起小朋友来却得心应手——
【舞团团长打电话找我,我先走了。账我已经结过了,你吃完也早点回学校,有什么事情再联系我。】另一边,陆星衍迟迟等不到孟濡回来。
他叫来服务员准备结账再等,服务员却告诉他已经有人付过钱了。
陆星衍似有预感,下一秒,他手边的手机响起。
他看到孟濡发来的微信。
陆星衍起身就要往外走,然而才走一步,又忽然停了下来。
追上以后能说什么呢?
他连句不想被她当成小孩的解释都他妈说不出口。
陆星衍抬起瘦长的手指又想扒头发。
烦躁。
与此同时,被他随手扔进口袋的手机又响了一声。
这次是他的一位高中同学。
【阿衍,明天有空么?】
*
孟濡离开后没有去找舞团团长,也没有回公寓,而是沿路返回了覃大艺术馆。
她换上练习服,一个人在空旷的排练大厅练习点足、旋转、小跳、大跳,直至筋疲力竭。
夜晚覃大教学楼的灯都熄了,她才换回日常衣服,关灯离开排练室,打车回到公寓。
孟濡第二天没有课,打算好好休息一下,然后去附近的超市买点东西。
覃郡剧院虽然准备得面面俱到,但例如抽纸、水杯这些基础的东西却是没有。
还有碗筷和调味品,孟濡虽然做饭的手艺一般,但偶尔也会自己做点东西,买来准备着总比没有好。
但是第二天中午,孟濡还没起床,就被一通电话吵醒。
她从被窝里探出小小的头,睁开惺忪睡眼,伸出胳膊去够手机。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陌生号码。
孟濡本不打算接,但是又担心是舞团的人联系自己,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
她的声音清甜,带着未睡醒的懒散鼻音。
电话里的人滞了下,然后问:“请问是陆星衍的家长吗?”
孟濡知道陆星衍会把她的名字写在家人联系栏里。她说是,坐起身拉开厚重的遮光窗帘问:“请问你是?”
电话里的女声说:“您好,我是计算机学院陆星衍的辅导员。”她告诉孟濡,一字一字简练清晰,“陆星衍昨晚和前几天晚上都不在学校,这学期的专业课也几乎没上,我和他的舍友现在都联系不上他。”
她问:“请问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作者有话要说:
至今没有人猜到阿衍和濡濡的关系,胖月真滴很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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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deer 06
“根据学校规定,一门课程旷课次数达到三次,这学期末就会被取消考试资格。”
“陆星衍已经有五门学科需要下学期补考了,如果补考未过,大二很可能会被留级。”
“希望家长在这方面多注意一下。”
……
挂断电话,孟濡满脑子还都是辅导员最后说的几句话。
原本学生在学校的情况辅导员是不会和家长沟通的。但是今天辅导员联系不到人,而孟濡又正好多问了一句“不上专业课会有什么后果”,才正好撞到年轻辅导员的枪口上。
孟濡踩着拖鞋走进厨房,打开直饮水的开关俯身引长细颈喝了口水。
直起身后,拿手机给陆星衍拨了电话。
电话响至结束,无人接听。
她再打,还是没有人接。
但是孟濡回国后刚换了手机号码,陆星衍没有存过,他不接陌生号码也是正常的。
孟濡就打开微信,找到陆星衍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濡如:【你在家吗?】
濡如:【你的辅导员好像有事找你,你看到记得给她回电话。】
孟濡还想打下一句问【为什么今天没有去上课】,但是想到自己昨天刚承诺过“不会影响他”,又忍住了。
她发完,随便给自己点了一份早餐外卖。
然而直到她吃完,剩下的食物全部扔进垃圾桶,陆星衍也没有回复。
孟濡倒是不太担心陆星衍的安危,这小孩从初中时起就特别难管教,经常打架,惹是生非。
是所有老师都头疼的刺儿头。
从来只有他揍别人的份儿,还没见他在打架上吃什么亏。
孟濡在意的是“留级”两个字。
他究竟在做什么?
需要旷这么多节课呢?
一直到下午孟濡买完东西从超市出来,她仍然没有收到陆星衍回的电话或微信。
挑东西时孟濡打电话给长期去她家做家政的胡阿姨问了问。胡阿姨是她没出国前就聘请的保洁阿姨,每隔半个月去她和陆星衍的家打扫一次卫生。
今天恰好是她去的日子。
但胡阿姨说陆星衍不在家里。还用略带口音的普通话亲切告诉孟濡:“小衍最近都不怎么回家,他自从上大学以后就忙得很哦。我看新闻说您回国了,能不能抽空多陪陪他,这孩子其实很孤单咧……”
孟濡顿了顿,点头说好。
她没有立刻回家,不知是不是受了胡阿姨那段话影响,而是把东西寄存在服务台,打车去了刚回国那晚阮菁为她接风的酒吧。
dirty pub。
这次孟濡熟门熟路地上到顶层。
酒吧还未开门营业,人迹寥寥。
只有吧台后面站着一个男孩正在擦桌子,正是孟濡来那天为她引路的小哥哥。
孟濡走上前去,客气地问道:“请问陆星衍在吗?”
男孩抬头看她,大概是认出了她,灿烂地朝她一笑说道:“姐姐,阿衍今天不值班。”
孟濡微微怔了怔。她以为陆星衍除了家和学校,来的地方只有这里,但既然这里也不在,那他能去哪里呢?
孟濡又问:“他昨天晚上在这里上班吗?”
男孩摇了摇头说:“阿衍一周休息两天,正好是昨天和今天。”
孟濡只好向男孩道谢,离开dirty pub。
她坐在酒吧外广场的石阶上,手指细细捻着被冻红的关节,突然有些失败感。
她自以为很了解陆星衍,可是连他消失了一天去哪里都不知道。
孟濡慢慢将手指搓热了,站起身准备回去,躺在包里一整天的手机却终于响了起来。
是陆星衍打来的。
孟濡按下接听,那边听起来很吵闹,一瞬间儿童叫声、音乐声、说话声各种不同的声音挤入耳朵。
陆星衍的声音被埋在这些噪音中,清磁又动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懒怠。他好像一下子就能认出这是孟濡的手机号码,开门见山道:“辅导员给你打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