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慌忙地爬了两步,跪到大堂中间,哭喊道:“大人明察!民妇从未做过这样的事!”
主事道:“当年那个稳婆属下已经找到带来刑部,之前她已经认罪画押,大人可传唤其上堂。”
很快,那个稳婆就被人从侧面的隔间中押了出来,她身上带着镣铐,脚步不稳,两个差役一左一右架着她带到大堂中间,手一松开,稳婆就瘫倒在地上。
主事将供状呈给刑部尚书,“大人,这是稳婆的供词。”
尚书早已看过供词,当着众人的面,他还是仔细看了一遍,“啪——”惊堂木一拍,尚书喝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那稳婆早几天就被带到刑部,已经尝过了大刑的滋味,惊堂木一响就吓得浑身发抖,“民妇认罪!是陶府的老太太让民妇做的!”
老太太没想到稳婆竟然已经招供,意识到自己这次也要判个斩首示众,老太太顿时疯了,“嗷——”的一嗓子,扑上去对着稳婆又打又骂:“你这个贱人,收了银子就该守口如瓶!”
这下,都不用刑部主事继续往下说,众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本来是陶士铮杀害黄侍郎一案,没想到最后是陶士荣、陶老太太、稳婆三人被判斩首,秋后处决。
消息传到陶府,二太太金氏当场晕了过去,陶芝芝和陶嘉勋也吓得失魂落魄,陶氏族长更是后悔莫迭。
桃花府却是一派喜乐融融。
陶士铮终于从刑部大牢回到家中,沐浴更衣后一身清爽,他换了身墨蓝色松鹤纹家常夏袍,墨发用一根白玉簪绾着,剑眉舒展,星目明亮。
因为被逐出家门,陶士铮带一双儿女的衣食住行全都是江若婉安排的,他住在桃花府外院,是江若婉一早就命人收拾好的,从位置上来说是整个外院的中间,却不是苏照德以前住的。
陶锦熙也搬到了外院,住在陶士铮旁边。一般人家的儿子到了七岁就要搬到外院去了,前两天陶士铮没有回来,外院没有主子住,江若婉不放心陶锦熙一个人住在外院,才让他挨着夭夭住。
为了给陶士铮接风洗尘,江若婉安排了家宴。这是她一大早去刑部之前就吩咐好了的,在她看来,陶士铮是必然能够无罪开释平安回家的,因为这后面可是皇上在护着他呀。
陶锦熙高兴得不得了,拉着姐姐去院中放鞭炮庆祝父亲归来,他不敢让姐姐碰着会炸到人的东西,“姐姐你就在一边看着,我放给你听。”
夭夭回家后把脸洗得干干净净,没有涂什么灰扑扑的东西,她穿了件烟粉色的褙子,笑吟吟地看着弟弟忙活,站在那里鲜嫩得好似一株含苞待放的桃花。
花厅中已经摆好了晚膳,琼浆玉液山珍海味,因为这是四个人第一次共同用膳,又是庆祝陶士铮平安归来,再加上从此以后陶士铮和两个儿女就要住在桃花府,也算是名正言顺的一家人了,江若婉很是重视,虽然是四个人的家宴,也是按照桃花府最高的待客标准来的。
看看一切准备妥当,江若婉正要派人去请陶士铮,他就迈着大步进来了。
明亮的烛光照在他身上,高大挺拔,双肩平阔,英俊的面孔映着烛火,半明半暗。
江若婉笑道:“你来啦,正要去请你呢。”
她穿了件家常的莲青色褙子,上面绣着淡雅荷花,在陶士铮眼里,她亭亭玉立,比荷花更动人。她笑吟吟地打着招呼,好似他们就是亲切熟稔的一家人。
外面传来儿女的笑闹声,陶士铮心里涌出一股压不住的热流,他猛地上前一步站在江若婉面前,大掌握住了她的手。
完全不同他的触感,柔软细腻,骨纤肉丰,似乎稍一用力就会折断。
“我——”陶士铮目光热切,他刚想开口,院中传来了鞭炮声,噼里啪啦一阵热闹,遮掩了他的声音。
看着江若婉惊讶的样子,陶士铮突然心虚了,她是那样好,完美得就像天宫中的仙子,为了救他的女儿嫁给他只是权宜之计,他却生出来不该有的贪念。
他仓皇地松开了手,后退了一大步,险些绊到一旁的椅子。
江若婉拉了他一把,“小心些。”
陶士铮羞愧地不敢看她,低声道:“抱歉,我……”
陶锦熙拉着姐姐跑了进来,夭夭敏感地察觉到气氛有些怪异,父亲神色不大对头,母亲脸颊绯红,模样有些害羞。
陶锦熙兀自高兴地拉着夭夭上前,欢快地问道:“母亲,父亲要喝梨花白,我可以喝一点儿吗?”
“咳咳,只、只能喝一小杯。”江若婉笑着拍了拍他,“今天是庆祝你父亲平安归来,特别准许你喝一点儿。”
陶锦熙欢呼一声,害人的祖母和二叔都被关押起来等待问斩,不对,老太太不是祖母,陶士荣也不是二叔,父亲本来就不是陶家人生的,除族了也没关系。现在父亲归来,他又有了母亲,姐姐的喉咙也会治好,最重要的亲人都好好的在一起。他高兴得星目眯了起来,扶着江若婉的胳膊让她坐在椅子上,“母亲,坐。”
陶士铮和江若婉自然是坐在上首挨着的位子,夭夭和陶锦熙坐在下首,夭夭看看父亲强自镇定的样子,再看看母亲绯红的脸颊,突然明白过来。
“咳咳。”夭夭清咳一声,给父亲和弟弟倒了梨花白,给母亲和自己倒了百花酿,她端起酒杯,瞅着陶锦熙。
陶锦熙心领神会,端起自己的小酒杯,笑眯眯地说道:“恭喜父亲冤情得雪平安归来。”
夭夭又咳了一声。
陶锦熙挠了挠小脑袋,不解地看着她。
夭夭用眼神示意上首的两个人,眨眨眼睛。
“哦——”陶锦熙突然福至心灵,朗声道: “恭喜父亲母亲喜结良缘琴瑟和鸣,儿子和姐姐祝父亲母亲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一句话,陶士铮和江若婉的脸都红了,两人对视一眼,又飞快地错开眼神。
夭夭笑得樱花般的唇瓣翘起,大大的杏眼都弯了起来,白皙柔软的双手捧着自己的酒杯,和弟弟的放在一起。
陶士铮俊脸泛红,星目深深地看了江若婉一眼,也端起了自己的梨花白。
江若婉白皙的脸颊上染着绯红,她嗔怪地看了看夭夭,心中笑骂了一句“淘气的丫头”,也端起了自己面前斟满的百花酿。
“叮——”的一声,四只酒杯轻轻碰到一起,小玉杯中琼浆轻晃,梨花白霸烈的醇香和百花酿清甜的花香融合到一起,无比美妙。
第54章
陶士铮的双腿已经痊愈如初, 他又回了军营。
他还是总旗, 只是手下的兵和身边的同僚都不是原来的人了。
陶锦熙没有再去学堂, 因为那本来就是陶家的族学,现在他已经被逐出族,自然也不会再去那个学堂了。江若婉想着给他聘请一位西席, 到桃花府来给他授课。
好的先生也不是那么容易寻到,这些天就由夭夭来指点陶锦熙的功课。
夭夭的喉咙喝了几天的药之后, 已经感觉好了很多, 着急的时候能连着说一大段话, 就是声音还不好听,说完喉咙还会痛。她也不着急, 反正按照端木青的说法,要等三个月后才能完全恢复正常。
家里的一切都慢慢又回到正轨,夭夭闲暇下来,才听说了选秀之事。
不知为何, 她心里闷闷得有些不舒服,可仔细想想,萧沉夜已经二十一岁了,早两年他登基的时候就该选妃, 能拖到现在已经很是神奇了。再说, 人家选不选妃同她可没有什么关系。
江若婉也是才听说此事,脚步匆匆来找女儿, “皇帝选妃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夭夭看了母亲一眼, 杏眼清澈黑亮,眼神茫然又无辜,“我能怎么想,皇上自然是要选妃的啊。”
“傻丫头!”江若婉觉得自己的宝贝女儿平时聪慧,到了这男女之事上就有点糊涂了,显然是没有开窍,她伸出白皙的食指在夭夭额头轻轻点了一下,无奈地说道:“我是问,要是皇上让你入宫呢?”
“我?!”夭夭眨巴了两下眼睛才反应过来,她一下子站了起来,小脸迅速地红了。
江若婉一看她的情态就知道女儿心里还是喜欢皇上的,不然她肯定又着急又害怕,脸也应该是雪白的才对。
“我、我的喉咙还没治好……”夭夭低着头嗫嚅道。
皇帝选妃很是严格的,高矮胖瘦要淘汰一轮,发肤颈背也要淘汰一轮,连手脚太长都不行,更别说她这样一开口就声音沙哑的,根本连入选都不可能。
江若婉叹道:“只要皇上示意,自然有办法让你入选通过层层选拔。”
夭夭慢慢坐下,托着小下巴想了想,那天送她去刑部探望父亲,皇上确实说了。他说过些天宫里会热闹起来,让她也去。那个时候她还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以为说的是要办宴会,现在想来他那时就有了选妃的想法。
夭夭苦恼地皱着眉头,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如果她真的在秀女名单上,那要想逃过这一次,就必须在这两天名单下来之前赶紧找个人嫁了。
可是嫁给谁呢?
萧会廷她是打死都不会嫁的。
嫁给一个陌生人?夭夭也很不情愿。
想起萧沉夜漆黑深邃的凤眸,坚实有力的怀抱,夭夭抿着唇小脸绯红,要是他不是皇上就好了,她倒是愿意嫁给他。
皇上已经暗示过让她入宫,她要是敢随便找个人嫁了,惹毛了他,恐怕下场会是血流成河。想想他曾经杀过的人,夭夭后背一凉。
“娘,这件事听从皇上的安排吧。”夭夭握住了母亲的手。
……
夭夭尚在猜测秀女名单是会有自己的名字,苏梦雪却已经确切地得知她会入宫了。
“父亲!”苏梦雪不敢置信地看着苏照德,“您怎么会像让我入宫,我可是要、要进英王府的!”
苏照德冷哼一声,“英王府是你想进的就能进的吗?英王他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不然怎么会这么多天都不理会你,我看他倒是对那个陶灼灼上心的很!”
江若婉和陶士铮在户部将婚书备案留档,他很快就得知了消息。
苏照德气得当场失态,他才刚刚和江若婉和离没几天,她就这么急着嫁人了?
陶士铮就那么好?让她都顾不上他在监牢里还生死未卜就急忙嫁给他。
陶士铮除了比他年轻长得比他好看,有哪儿点比得过他?!论权势论财富,他才是人中之龙!
苏照德怀疑和离之前江若婉住在桃花府就已经和陶士铮暗通款曲了,他只觉得自己头上绿云盖顶,恨得咬牙切齿,顾不上自己现在处境不善,就想着把陶士铮弄死在大牢里。
没想到还没下手,倒是让他发现英王对陶士铮颇为照顾。不仅安排陶士铮在牢中的衣食住,还关照一定把陶士铮的案子弄清楚。
他可不敢再得罪英王,那样会让他的处境雪上加霜,老老实实地放弃了要害死陶士铮的想法。
刑部尚书升堂那天,他专门派了几个人去看热闹,主要就是想盯着英王,萧会廷既然这么关心这个案子,也许会到场。
果然,听那几个人说,英王确实去了,他全程没有吭声,只在经过陶士铮的女儿面前时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后来在整个案件审理过程中,英王的眼神时不时就从陶士铮的女儿身上扫过。
苏照德恍若大悟,英王这是看上陶灼灼了!
他又派人去查这个陶灼灼。奈何陶灼灼深居简出很少在众人面前露面,倒是听说前两天她的二叔想把她送给城东的张大户做第十八房小妾,没两天那张大户就遭殃了,家里的铺子屡屡被查,又被竞争对手趁势打压,张大户年纪大了经不住打击,竟然一命呜呼了。
这显然是一个醋意冲天的男人做出来的事情,觊觎他的女人就得死!应该是……英王做的吧?
“陶灼灼?!英王怎么可能——”
苏梦雪想说英王怎么可能会喜欢陶灼灼,可她突然想到陶灼灼那张精致的小脸,后面的话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英王那浴兰节那天见过陶灼灼一次,那时他满心都是苏夭夭,应该并没有注意到她才是。
难道是上次英王答应她让陶灼灼和葛春茂生米煮成熟饭,结果陶灼灼和英王之间发生了些什么?
苏梦雪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那天本该是陶灼灼失贞与葛春茂,可结果却是葛春茂因为“刺杀”英王而死。
一定是陶灼灼借着这个机会勾引了萧会廷。苏梦雪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几乎抠破了娇嫩的肌肤。能这么快地让英王对她死心塌地,改变计划杀死葛春茂,陶灼灼肯定是不顾廉耻地献身给了萧会廷。
苏梦雪又气又恨。
想起那天之后,英王对她的态度就一落千丈,她被他的马踢中,他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径直扬长而去。
陶灼灼,我一定会让你死得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