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依皱着眉,压抑着内心里的负面情绪,问:“只有这一次是这样吗?”
秘书小姐听懂了寇依的话,摇摇头:“不,一直都很难。”
就如许多人私下讨论的那样,如果郑总是个男性的话,现在许多事情就会简单得多。
女性,总有传统文化的偏见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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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依推门走入莲华办公室的时候,郑莲华正在电脑上看寇依以往的直播视频。
恰好在这一期,寇依打游戏骚话连篇,不但日常调戏队友,最后在决赛圈里还用平底锅砰砰跳跳地吃了鸡。
嗯,队友是披着“七”这个马甲的戚寒舟。
“……”
求不看!
寇依在清楚莲华在干什么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就和青春期小屁孩看小黄蚊被家长抓住了一样,那种尴尬,简直了。
“你干嘛挡着屏幕。”郑莲华当然知道寇依在听说国内消息后大概率会第一时间赶回来,因此见到女儿本人也没有多惊讶。
“给你女儿留点生存空间,行吗?”寇依抱拳告饶。
郑莲华被逗笑了。
她哪里不知道这是寇依专门逗她笑?孩子的一片心意,极大地抚慰了莲华受伤的心灵。
“我打算退休。”莲华一开口就扔了一个重磅炸弹。
寇依瞪眼。
“有什么好惊讶的?”郑莲华伸手敲了寇依一下,“一个岗位做几年,是人都觉得烦闷。我从刚毕业开始,就一直在天澜工作,一晃二十多年,也足够了。”
莲华没有说的是,当年寇依走丢,她为了转移注意力拼命工作,费了很大一番功夫才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孩子走丢,是因也是果。
如果没有这一场意外,说不定她也和别的太太一样,早早地回归家庭,照顾小孩。
“不对,”寇依皱着眉,“你在说谎。”
寇依才不是刚毕业的傻孩子,轻而易举地相信莲华说的每一句话。在她出国之前,两个人还在热闹地讨论着如何将寇建国三振出局。
只不过是一场波折,就能让人完全改变自己的计划吗?
在她心里,莲华一直是个狠角色。能走到这一步,再怎么说也不会是遇到困难轻易放弃的人。
寇依脑海中灵光一闪。
“你不想干了,不会是因为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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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澜,顶层会议室。
寇建国坐在首位,心情放松地听着其他董事们的讨论。
无论旁人怎么发言,无论用什么话术,最终内容的指向都是将郑莲华这个异类踢出局。最好是不要有停歇,越快越好。
“郑总是天澜的联合创始人之一,这些年来不但有功劳,还有苦劳。”寇建国说话永远都是那么温和。
董事们急了——
“是,郑总是资历高。但现在这个形势您也看到了,要让她继续掌舵,这不能服众啊。”
另一位负责业务的董事道:“在郑总全盘负责工作的这两个季度,咱们天澜的市场占有率逐步下降,眼看就要被第二的红星追上了,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附议。”
“我也这么看。”
董事会里,大批董事们都站在寇建国这一边。他们暗自早达成了协议,今日看上去是正儿八经开会,说到底不过走一走流程罢了。
诸位董事意见一边倒,被请来开会的独立董事心里犯嘀咕,看在一年拿的独董年薪的份儿上,这位风险控制方面的专家道:“在目前的政策下,稳定一点未尝不可。”
但,摩拳擦掌的董事们无暇顾及他,对于不同的发言,他们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想听。
独董还想再说什么,被身边的同伴按住:“你淌这浑水干什么?”
赶人走,说到底是经营理念分歧的事情吗?归根到底是利益。
说到底,还是这企业谁说了算的问题。
寇建国想要绝对的控制权,其他董事,则要郑莲华离开之后空出来的位置。
“那么我们现在举手表决。”寇建国说。
“三、二、一——”
会议室里齐刷刷地举起一排手来,寇建国唇角微翘,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砰地一声被人从外推开。
寇依站在门口,目光环视了室内一周。
秘书焦急地想要请寇依离开。
“小依,你来干什么?”寇建国问。
寇依靠在门栏上:“没什么,只是听说你们在开会。我代表我莲华来听听看,你们到底都说了她什么好话。”
尴尬。
会议室内一瞬间鸦雀无声。
方才争先恐后道人长短的人,不由自主地都闭上了嘴。会议室里的董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将目光落在寇建国身上。
仿佛是在期待着着寇建国出面。
“小依。”寇建国说,“你妈妈是这样教你的吗?随便打扰别人开会。”
寇依冷笑。
“不好意思,我只知道我父亲现在在教我,什么叫过河拆桥,厚颜无耻。”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96章 父女
会议室的门敞开,寇依站在门口,嘴角挂着嘲讽的弧度,目光穿过会议桌,遥遥地与寇建国对视。
“会议暂停,各位请先出去。”寇建国的诘问被顶了回来,倒没有生气,只是没有再理会气势汹汹的寇依,同左右吩咐道。
董事们长舒一口气,连忙起身,一刻也不耽误地鱼贯而出。
若放在平日,董事们未必不会仗着身份骂几句“丫头片子没教养”,但此刻他们都心知肚明,寇依此番前来,背后是郑莲华的示意。
老虎打架,猴子退散。
不过片刻功夫,偌大的会议室就只剩下寇建国同寇依两人,寇依自顾自地找了座位坐下,秘书乖觉地关了门,后退几步,生怕卷入老板家的是非中。
“来,喝茶。”
会议室只剩下父女两人,寇建国倒没了愤怒的情绪,心平气和地给寇依倒了杯茶水。
寇依的目光移到精致细腻的茶杯上,不得不承认,论养气功夫,寇建国是一流的。
上辈子父女的关系没有这样紧张,寇建国表现得更加体贴。无论是平日的关心照顾,还是在物质上毫无底线的纵容,都给了寇依“这是一个好爸爸”的错觉。
如果不是这辈子阴差阳错,仗着重活一世的优势得知了些内情,恐怕还会和上辈子一样傻头傻脑。
“怎么,寇董不敢当着别人的面回答我的问题?”
将寇建国缓和气氛的茶水视若无物,寇依继续阴阳怪气。她当然知道这样说话很容易遭打,但耐不住……爽啊。
寇建国越是表现得云淡风轻,她就越想戳破对方的伪装。
“小依,咱们能不能不要这样说话?”寇建国温声说,像是一个被叛逆期女儿为难的父亲。
寇依不理会他的表演:“怎么,寇董难道觉得,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寇建国当然不会轻易被寇依带了节奏,他语重心长地道:“我知道因为小丹和小媛的事情,你心里对我有些怨言。我也知道自己有些做法的确让你伤心。”
“但小依,你一定要知道,我一直将你当成最疼爱的女儿。这些年你不在,我和你妈妈一直都在找你。”
“有无数次午夜惊醒,都是因为梦到你冷了饿了没人照管,孤零零地一个人被丢在荒郊野外。现在你回来了,最高兴的人是我啊。”
说着,寇建国低着头,用手背擦泪。
寇依没有说话,眉头紧蹙。
她的内心翻腾着复杂的情绪。
寇建国这一番掏心掏肺的诉衷肠,上辈子她也听过。
那时候冬梅老师因病去世,她大受打击,心中愧疚无比,整日郁郁寡欢。当时,寇建国也是这样劝她。
寇建国告诉她,大家都很爱她,无论如何,都不应该用毁坏自己健康的方式来惩罚自己。
寇依想,她当时是什么表现来着?
对,她感动得无以言表,在寇建国的鼓励下,她才走过了这段最艰难的时刻。
同样的言语听了两遍已不稀奇,更无法给寇依带来更多的触动。她一边将寇建国“真心话”当作耳旁风,一边忍不住想:
人为什么可以厚颜无耻到如此地步——在她消失的日子里,对方真的有一时半刻的挂念吗?
如果是的话,于晚晴的存在又如何解释,作为包、养小明星的金主,寇建国能够允许自己花钱却戴了绿帽吗?
更进一步想,于晚晴和梁勇的去世,是不是寇建国一手策划?
同样的手段,寇依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上辈子意外的离世。她还能记得那辆车开过来,从自己身上碾过去的痛感。
“小依?”
寇建国煽情的功夫早在几十年的商场驰骋中练习得炉火纯青,就连郑莲华这样的硬茬在他的软语相劝中也时常得败下阵来,对付小丫头,还不是手到擒来?
果然,在这一番“掏心掏肺”后,寇依低下了头,方才趾高气昂的音调也降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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