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啊,夏姨娘呢,夏姨娘不是在此……”
沈娡立即四处寻找起来,可这房子本就不大,根本藏不住一个大活人。
“夏姨娘,夏姨娘!”
沈娡不耐烦的大喊起来,她的计划完美无缺,怎么转头来反倒是自己的人死了!
可此时,这房间的窗外,厚厚的积雪里,夏娆正捂着被扯破的衣襟,忍着眼泪和胳膊粗暴扯脱臼的痛楚,小心的藏着。
她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出来的,之前那男人朝她扑来时,若不是她抓着染了颠茄汁的手帕正好在没被扯断的手里,今儿怕真是要凶多吉少了。
只是沈娡肯定会很快找到这里来的,这里没什么遮挡物,转角的厢房门口也一定站满了沈家的人,可除开往厢房门口过去的那条路,就只有面前这条通往山下的路了。
去山下,她如今衣襟都破了,就算她尚存清白,也是有嘴说不清了。
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夏娆没有这样迫切的希望过能见到燕诀。
刚想完,夏娆便见一双锦靴停在了面前。
“该回去了。”
燕诀看着泪眼朦胧满是惶恐的夏娆,淡淡道。
他话音才落,夏娆便哽咽着扑到了他怀里哭出了声来。
不知为何,平素最厌恶女人靠近的燕诀,这会儿,竟有那么一丝丝的庆幸,他过来了。
“起来。”
“嗯。”
夏娆乖乖的松开他,顺便把眼泪鼻涕糊在了他胸口。
燕诀嫌恶的皱皱眉,将自己的斗篷扔给她,便转身往前而去。
夏娆赶忙跟上,但刚走到那厢房门口,就见沈娡带人冲了出来。
沈娡看到燕诀的一瞬间,怯了一下,才咬着牙,看了看燕诀身后紧紧裹着斗篷的夏娆,会意冷笑道:“夏姨娘原来在这儿啊,你这脸上是怎么回事,脖子上也有淤青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夏娆眸色微寒,却不等她开口,就见行宫的太监匆忙走了来,朝燕诀行礼道:“世子爷,方才抓住一个妄图在您马车上动手脚的侍女,您看如何处置?”
话落,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几乎看不出样貌的侍女便被拖了来,拖来时,她身后的雪都染了一条鲜红的印记。
众人吓得轻呼出声,江郁的脸也白了白,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
但夏娆一眼便认了出来,那侍女,正是方才骗她过来的那个侍女!
“小姐,奴婢没有动手脚,您救救奴婢吧……”侍女哭着看向沈娡,沈娡的脸也白了。
她当然知道这侍女不可能胆大的去燕诀的马车上动手脚,那么,这是燕诀故意陷害的?
“燕世子,你……”
沈娡刚要开口,却见燕诀狭长的桃花眼微微一寒,漠然着看向她:“原来是镇北侯府的人,今日小侯爷意图射杀我的爱妾,如今婢女又妄图在我的马车上动手脚,看来我要亲自去问问镇北侯,他是不是想要杀了我。”
众人闻言,纷纷倒退三步远离了沈娡。
平日里谁人不知燕诀心狠手辣,只要是他想对付的人,就没有一个躲得过的,所以京城中的权贵们即便都在暗地里骂他咒他,却没有一个敢在明面上跟他对着来的,更别说想杀他这件事了!
寒风掠过,卷起积雪飘落,沈娡也如这雪一般,腿软的跌在了地上。
“娆儿,随我回府。”燕诀淡淡一句,夏娆便立即上前跟在他身侧往外去了。
离开时,夏娆还听得到沈娡颤抖着声音,让人把那侍女推出去乱棍打死的话。
不过现在,她终于明白了一早在马车上时,燕诀眼底的那一丝丝犹豫。
打一开始,他就是要自己来当让沈家兄妹往陷阱里跳的诱饵吧。
回府的马车摇摇晃晃,一路上燕诀都没开口,夏娆也没出声。
直到回了房间,夏娆才让迎春帮忙,接上了脱臼的胳膊。
“疼疼疼……”
夏娆疼得直抽凉气。
迎春早已眼眶红红,替她擦了脸上那皮肉都翻开的伤口,不忍道:“姨娘,您这到底是怎么了,世子爷他又不开心了吗?”
“我没事,他应该挺开心的吧。”夏娆勉强露出个笑来,才让她去打了热水来。
等沐浴完疲惫的裹在被子里,夏娆才长长呼了口气,这古代也不是事事都好,比如这些个严重被男尊女卑思想腐蚀的臭男人们。
“姨娘,世子爷让人送了赏赐来!”
正想着,迎春笑着从外面跑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堆东西。
赏赐?
夏娆眼睛亮了亮,虽然对燕诀心寒,但对银子不寒,而且目前她正缺买铺子的钱呢。
“奴婢方才还听说,府里的主子们这怕是明儿就要到府了,您也得好生打扮打扮,虽说您是妾,不必出去见主子们,但奴婢担心……”迎春抿抿嘴,没敢往下说。
但她不说夏娆也明白,自己从大公子的冲喜娘子,变成了燕诀的妾,不但丢了燕王府的颜面,还让燕诀和大公子成了笑话,燕王府的人怕是恨死她了,即便她不去见他们,他们肯定也会找上门来。
“没事,天塌下来,还有世子爷扛着呢。”夏娆轻笑,但在打赏的东西里翻了翻,就绝望了。
里面是有朱钗没错,还都是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朱钗,偏生……这些上等珠宝都是做了刻印登记入册的,她哪里敢拿去当了!
“姨娘,您怎么了?”迎春见她一脸委屈,忙道。
“没事,都拿下去吧,我不想看了。”夏娆叹了口气倒在床上,无语凝噎,银子啊银子,她真的要想办法赶紧挣啊!
迎春见她如此,也不敢再打搅,便端着东西出来了。
只是刚出来,就瞧见了站在花厅的燕诀。
“爷,您怎么来了,奴婢这就叫姨娘……”
“不必了。”燕诀看了眼她手里端着的朱钗,淡淡垂下眼眸,转身便出去了。
他离开后,迎春才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一瓶‘生肌膏’。
夜色寂静,安宁的一夜过去,第二天天不亮,燕王府就热闹了起来,下人们都在为主子们下午回府做着准备。
夏娆不用出去,燕诀也出门去了不必她伺候,她便趁机披着凌南烟给她的那条亮绿色的华丽斗篷出门去了。
当铺的位置是夏娆早就看好的,在马车经过当铺的位置不远后,夏娆找了个借口,便独自下了马车,七弯八绕进了当铺,说破嘴皮,总算当了一百零七两银子。
一百两夏娆要了银票,剩下的散碎银子她便放进了荷包。
从当铺出来,夏娆心情不错,踱着步子轻快的往回走,只是走着走着,就听到街角一阵打骂声传了出来。
“你这下三滥的小东西,怎么不死了算了,我说我这半个月天天丢药材,竟都是你这烂货偷走了!”
粗鄙的骂声伴着竹片重重打在身体上的闷声,夏娆忍不住好奇看过去,这才瞧见个膀大腰圆的妇人,正举着染着血的宽厚竹片,狠狠的抽打着蜷缩着身子倒在角落的人。
那人瞧着身量不大,脏污的发髻散乱的披在脸上辨不出男女,洗的发白的布衣早被血染红了,露出的瘦弱胳膊上更是条条淤青,但便是这样,这人竟哼也没哼一声。
难道是个哑巴?
正想着,就听到那人恨恨道:“你今儿最好打死我,不然我定要把你家里偷空!”
“你这不学无术的小贱种……”
“我不是小贱种,你才是贱种!”那人似乎被这两个字激怒,一把抓住妇人的竹片,红着眼瞪着她道:“要不是你这奸商拿假药骗走了我跟我娘的所有银子,我娘就不会死,你这奸商,你才是贱种……”
话未说完,妇人便黑着脸开始拿脚踹了过来,边骂还边道:“我家开了十几年药铺,背后药材供给的可是四品大员的江家,你是在说江家卖假药材不成!”
围观众人一听是江家,那就更加相信是这小乞丐胡说八道了。
夏娆想起前儿江夫人去找自己的事,眼眸微微一眯,扭头找了块布蒙住脸,便俯身捡起从那小乞丐身上掉落的药材闻了闻,确定真是假的,便道:“这药材的确是假的。”
话落,在场众人都笑起来:“胡说八道,江家还供着宫廷里的药材,他们家若是造假,可就没人敢说有真药了。”
“江家造没造假,只有江家知道,但这家铺子里,在卖假药。”夏娆淡定道。
那妇人打量了眼夏娆,见她衣料上乘,便不敢大声呵斥,只问:“这位小姐不知哪个府上的?”
“哪个府上的,跟我说这药材是假的有什么关系吗?”
夏娆说完,眼角便瞥见旁边那药铺里,已有两个面向凶恶的男人朝她走了过来。
妇人肥胖的脸笑得发颤:“小姐年纪瞧着不大,穿着又体面,可据我所知,在京城的几位太医家中,没有您这般大的小姐,那我就要怀疑,小姐到底是不是会医术了。我虽是平民,可咱们京兆尹大人铁面直断,也不会容人随意戕害。”
说完,那妇人见夏娆不出声了,轻哼一声,扭头踩住那小乞丐的脸还故意碾了两脚,才道:“小贱种自讨苦吃,还以为你带了个多厉害的帮手来,竟也是个蠢笨的黄毛丫头……”
夏娆只余光关注着已经走到她身后悄悄亮出匕首的男人,悄悄动了动左臂,昨儿被扯脱臼以后现还有点儿疼,但从这儿飞奔到不远处的青云那儿,应该还能行。
想到这里,夏娆慢慢将昨晚连夜赶制出来的些许药粉放在了手心,不过还未动,就瞧见了那红衣烈马公孔雀一般招摇的张扬少年。
夏娆眨眨眼,嘴角勾起,心底已然有了新计划。
“十三皇子救命啊!”
夏娆猛地将身侧的人往后一推,顺势大喊。
那两个凶恶男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又听到喊十三皇子,瞬间乱了阵脚。
夏娆趁机将那正狠狠打骂人的妇人往墙上一推,拉起那小乞丐就飞快往凌北墨的方向跑了过去。
凌北墨听到声响,不由勒住缰绳,却见个膀大腰圆的妇人流着鼻血气急败坏的指着这边大喊:“什么狗屁十三皇子,给我抓住她们!”
说着,就往这边冲来。
凌北墨回头看了看,待看到那纤弱跑开的背影时,怔了下,难道是她?
“殿下。”一侧护卫拔出剑来,凌北墨邪气一笑:“给我把这些人痛打一顿,扔去大牢。”说完,驾着马就往前追了去。
可夏娆早知凌北墨会认出自己,所以跑了一段后,就拉着那小乞丐躲在了转角的买豆腐的摊子后头。
等凌北墨的马儿跑过了,夏娆才终于舒了口气。
“你为什么要救我?”
那小乞丐开口。
夏娆也说不上为什么,可能是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因为姑娘我心情好。”夏娆说罢,扔了二两银子给她,就拍拍身上的灰准备回去了,再不回去,青云肯定要起疑。
可没走两步,便听得身后一声重重的磕头声。
“姑娘救我一命,但我不会给你当丫环的。”小乞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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