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子溪恳求的看向云染:“小郡王,我求求你救救我爹爹吧,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给你磕头了……”楼子溪让小贝扶着楼敬,转头就在脏污的雪里砰砰的给云染磕头,魔怔了一般,直把白嫩的额头磕得鲜血淋漓也不肯停下。
云染心疼极了,他从不恨子溪,也从未想过这样折磨羞辱她。
“子溪……”
“如果你现在还不走,这一辈子都别想走了。云染,你打算就认下这一次失败,死在这里吗?”燕珺儿走出来,抓着他的胳膊问。
楼子溪听出他们要走,抬起头,绝望的看着云染,哀求:“夫君,求求你,救救我爹爹好不好?”
云染恨楼敬言而无信,害他们计划失败,可他没想过用这种办法杀了楼敬,来伤楼子溪的心。
但事已至此……
“子溪,随我离开。”云染说着,便要来抓楼子溪。
楼子溪却躲开了他的手:“夫君不救爹爹吗?”
云染看着她肩上的血越流越多,拳头微紧:“跟我走!”
楼子溪就这样看着他,不知为何,眼底的泪,忽然就停了,心里也察觉不到悲伤了,就好似忽然一下,喜怒哀乐,都被人抽走了。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燕珺儿拉着云染:“你是要她,还是要复仇?”
云染转头再看楼子溪,楼子溪那双永远温柔的眼眸,此刻不见了任何情绪,淡漠的就好似从不认识他一般。
“将军——!”
小贝忽然喊了起来,楼子溪才终于转过身去,抱住了倒地的楼敬。
这世上最爱她的人,没了。
云染知道楼子溪再不会跟他走了,从此往后,他也失去了最爱他的人。
他终于回头,按照他的计划,带着他的人,走了。
禁卫军们始终盯着因为楼敬而乱的门口,秦王府的一把大火无人救,只把昔日辉煌的王府烧了个透。
夏娆听到消息,已是傍晚,是凌北墨察觉楼敬的不对劲,找到了跪在楼敬冰冷尸体旁一动也不动的楼子溪。
因为云染和燕珺儿逃走,楼敬虽死,但残余势力不可留,凌北墨判了个胁从谋逆之罪,将楼家的人斩的斩,流放的流放,却将楼子溪主仆以大赦的名义,留了下来,送到了夏娆这里。
“小郡王妃许是乏了,夏姑娘,皇上方才来了吩咐,说宫里事物正在整顿,待他收拾好,便来接您入宫去。这几日,您陪着小郡王妃,也莫伤了身子。”
小琦在一侧道。
夏娆轻轻道:“替我感谢皇上大恩。”
小琦看了看面色淡漠的她,垂下眼帘静静应下。
夏娆坐在楼子溪床边,探了探她的脉,看着她肩头狰狞的伤,心里就好似压了块石头一般。或许这一个月,她能知道楼子溪的情况,不至于让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子溪?”
正想着,楼子溪眼睫微动,人已经睁开了眼睛。
一侧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小贝立即扑了过来,哑着嗓子紧紧拉着楼子溪的手,道:“小姐,您可算醒了,咱们现在在世子妃这儿呢,您不会再有事儿了。”
“夏姐姐……”
楼子溪瞧见是夏娆,眼眶一湿,抱着夏娆又大哭起来。
夏娆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由着她哭,等她哭完了,才告诉了她一个不知该说幸运还是残忍的消息。
“你如今已经身怀有孕了,孩子还小,才刚刚一个多月。”夏娆轻轻道。
“怀孕?”楼子溪捂着自己的小腹:“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你先不必着急,孩子还小,不管你是要留着,还是不留,我都支持你。”夏娆轻声道。
楼子溪闪着泪花看向夏娆,已然做下了决定。
夜色渐渐深了,夏娆从楼子溪房间出来后,呜咽的北风也都停了。
小琦跟在夏娆身后,看着她沉默不说话,终于开了口气:“夏姑娘,帝王家从来都是无情的,皇上已经为了你,做了很多他不该做的事了。”
夏娆嘴角扬起:“我很感激,这份大恩大德,日后我一定相报。”
“奴婢并非这个意思。”小琦看得出来,夏娆与一般的小姐们不同。她比男子更有主见,有见识,处事一直都很冷静。
就像她逼着沈侧妃送她去救下燕王府满门,就像燕世子死了,她至今不曾大哭大闹。
就像而今,她也没有说过一句抱怨的话,但小琦知道,她的主意都在心里。
正想着,廊下迎面撞来个人。
小琦瞧见这厮,竟是小黄豆,不由皱眉:“你怎么夜里来了这里?”
“今儿厨房的人忙得厉害,是张妈妈使小的来给小郡王妃送药的,送完药小的这就回去了。”小豆连忙殷勤的道。
“什么药,我瞧瞧。”夏娆说着,就去接了小豆手里的药碗,顺带接过了小豆暗藏在这碗底下的纸条。
夏娆看了眼小豆,又看了看这药,才不动声色的将药还给了他,留下了纸条。
小豆识趣的端着药离开了,夏娆也淡定的回房间去了。
等洗漱完,躺在了床上,夏娆才终于能把小琦打发到外间去,一个人捂在被子里用之前凌北墨送她的一枚夜光石勉强看完了这张纸。
纸上的内容,是华章重新制定的逃跑计划,以及如何带走迎春和阿蛮的计划,十分周密。
包裹在信件里的,还有一个小小的月牙形碎玉,这碎玉她认得,以前给燕诀绾发时,她就细细认过燕诀的发簪。
既如此,华章是他派来的吗?
夏娆抓着这碎玉,临到天亮才沉沉睡去,可楼子溪却几乎一夜未眠。
直到第二天清晨,隔着院墙,她听到有一群孩童在高声吟唱。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她如同柳叶一般纤弱,光着脚踩着地,看着晨光熹微,看着白雪皑皑,走到窗边喃喃念了起来:“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寒风卷过,小贝端着药从外面进来,瞧见她白色的衣裙上不断有血流出,捂住了嘴。
楼子溪却朝她凄凄一笑,犹如凋零的花一般,倒在了地上。
云染跟燕珺儿乘船西下,遥望京城时,总觉得好似什么东西,从他的生命里,永远的剥离了。
次日,边境异动,但未动到北燕来,凌北墨只收到消息,一波神秘的大军,挥军南下,突袭了藩国,一连夺下了十八座城!
第115章 计划与变化
楼子溪这一次昏迷,便足足昏迷了十天。
十天的时间,夏娆的逃走计划自然是泡汤了,但她并不后悔。
“夏姑娘,药来了。”小琦从外面进来,端了夏娆需要的药。
小贝连忙上前,这十天以来,没有哪一天她不是以泪洗面的,如今已经哭到视线都是模糊的了。
就在小贝要扶起楼子溪时,一直昏迷的楼子溪终于有了动静。
“世子妃,你看!”
“嗯。”夏娆示意小贝安静,放下手里的药碗迅速探了楼子溪的脉,松了口气:“只要她醒来,就不会有大事了。”
说完,楼子溪已经慢慢睁开了眼睛。
只不过,等她看清周围时,眼底只有迷茫。
“这里是哪里?小贝,我们怎么在这里?”楼子溪不解的看向小贝,眼底没有半分的悲伤。
小贝哽咽着看向夏娆,夏娆再次探了楼子溪的脉,才跟楼子溪道:“子溪,你可曾记得我吗?”
楼子溪看向夏娆,眉心微微拧起,歉意的摇了摇头。
夏娆手心略紧了紧,跟小琦道:“你先伺候着楼小姐喝药,我有话跟小贝说。”说着,便起身到了屋外去。
小贝连忙跟上,出来,便见夏娆一脸的严肃。
小贝紧张:“世子妃,难道小姐她是失忆了吗?”
“应该是,有的人在受到精神上的重创时,大脑为了保护自己,会刻意隐藏那些令人大受打击的事情。若是我没猜错,子溪不止忘了楼将军和云染,连跟他们相关的人和事,也全部都忘记了。”夏娆道。
听到这儿,小贝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那小姐以后还会想起来吗?”小贝问。
“只要不让她接触与之相关的事……就不会想起……”
夏娆没有明说,小贝也明白了,要让楼子溪永远不要想起,那就只有远离这里,隐瞒下所有事情,才有可能。不管是云染,还是楼将军,都要忘记。
夏娆见小贝明白了,才回头朝屋子里看了一眼,楼子溪正在乖乖喝药,时不时还朝外面看一眼,瞧见夏娆的目光,甚至还羞涩的笑了笑。
这样的她,就如同夏娆初见她时的那个模样。
至于云染和楼将军,夏娆想,既然已经失去,不如全部忘记吧。
“我会想法子送你们离开。”夏娆跟小贝道:“当初子溪留下了不少银子,还有点心铺子在,足够你们暂时过一段日子了。等我这里处理好,我会再去找你们。”
小贝见夏娆已经想的妥帖,立即跪下来朝夏娆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奴婢替我家小姐谢谢世子妃,谢谢你……”
夏娆鼻子微酸。
下午,夏娆就让小琦传了信给凌北墨,她必须要见他。
凌北墨登基后,不止要处理秦王残余势力,还有京城各个心怀不轨的皇兄皇弟们,连着蠢蠢欲动的前皇后、如今的新任太后,和已经升任为圣母皇太后的老太后,也要一并处置,以至于他几乎不曾离开过养心殿。
但夏娆的消息传来,他还是硬生生推掉了手里的事。
夏娆过来,瞧见一身明黄衣袍坐在书案后的凌北墨,屈膝行了礼:“参见皇上。”
“娆儿,你既怀着身子,便不必多礼了。”
凌北墨亲自将她扶起,看着她气色还好,满意笑起来,自然的拉着她的手到了自己的桌案边笑道:“你看看,堆积成山的折子,不过我已经在草拟封后的圣旨了,娆儿,再等我一段时间。”
在夏娆面前,他依旧自称是‘我’。
夏娆看了看他,不忍此时在他的热情上浇一盆冷水,但楼子溪的事也耽误不得。只要楼子溪还在京城,关于楼敬之死,云染之逃,就一定会传到她的耳朵里。
“我想求皇上一件事。”夏娆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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