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发达的农业相比较,我国的养殖业一直默默无名,我这里有份报道,您看,上面写的,建国以来,咱们市养殖业的发展。”
书墨给的这份资料,上面记录了从建国到现在养殖场开办之后一些数据。其中五一年的时候,全市养猪场的平均体重才九十多斤。之后虽然每年都在增加,可增加的数值并不是很高。就说去年全市养猪场的平均体重才达到一百三十斤。
至于今年,书墨大概算了一下,也不是特别的高,能有一百五十斤就不错了。
因此,别看第三养殖场的猪很好,就认为养猪场的猪都是这样膘肥体壮的。
跟朱厂长讨论完这个数值,书墨问了一个相当犀利的问题:“曾经有人说我国是个农业生产大国,畜牧业生产贫瘠国,以此来讽刺我国的畜牧养殖业。不知道朱厂长对这种说法怎么看?在您的心中,养殖跟种植相比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
朱厂长
深深地看了书墨一眼,他就不相信像书墨这样的记者会不知道前些年农业亩产是怎么来的,如今他用这些数值跟养殖业相比,也不知安的什么心思?
书墨似乎毫无愧疚,没错,他现在问的这个问题并不在刚才列出来的题目上。在他看来采访嘛,总要有些出乎意料才好,要都是照本宣科,那就失去它的意义了。
看书墨的样子,朱厂长就知道他是故意的,他沉思片刻,毫不慌张的抬头看着书墨,缓缓说道:“其实,我个人认为这根本没有可比性。为什么呢?种植解决的是人生存最根本的问题。人可以一年不吃肉,但不能一年不吃饭。书主编你说是吧。”
书墨没想到朱厂长会这么说,但他不得不承认朱厂长聪明,这话说的在理。
“人只有在解决了温饱的问题之后才会去想吃得好。怎么叫吃得好呢?在我看来就是想吃肉就能吃到肉。吃饱饭的人是幸福的,能吃上肉的人更加幸福。你看这就是我们的任务,让国人在幸福的基础上更加幸福。”
“至于你说的什么种植大国、畜牧贫瘠国,我并不赞同这种说法。建国之前咱们过的是什么日子,现在咱们过的是什么日子?那时候一年吃一顿肉都困难,可你看看现在,不说一年,咱们养殖场隔三差五的都有肉菜。”
“这新国家建立的好,咱们国家建立到现在还不到二十年。不说别的,就说咱们市里,养猪就从均重九十斤达到了现在的一百二十多斤。短短二十年,增加了这么多,你再算算现在的人能多吃多少的肉。”
见书墨久久不语,朱厂长得意的说道:“所以啊,什么大国、贫瘠国,一切还都是要看发展。这是一个缓慢的发展过程,你不能因为它现在增长的慢就觉得它不行。今年咱们市里的猪重量也许不是很多,你且等着看明年。等明年咱们都用上新饲料,你在看,到时候两百斤以上的大肥猪又有多少?”
朱厂长没说的是,这个道理不只是适用在猪的身上,用在他们的国家身上同样合适。如今国家才建立多久,发展缓慢比不上一些国家是正常的。你不能因为它不如别人就歧视它,你要去理解、去帮助它。
然后,等上十几、二十、三十年之后你再去看,看看它是否还是你看到的样子。
到那时候说不定就到了别人需要仰仗他们的时候了。
朱厂长对自己的国家很有信心,他也一直坚信,如今的困难都只是暂时的。他心爱的国家迟早有一天会一飞冲天。
也许是被朱厂长的气势感染,书墨久久不语。
采访完朱厂长,书墨又提出去采访安然。朱厂长并没有阻拦他,很痛快的就同意了。对安然他很有信心,这姑娘别看年轻,心里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本来安然孩子还小,不应该来回奔波,不过考虑到两人男女有别,最后朱厂长还是让书墨在外面的一个小会议室采访安然。
这个小会议室外面正好有一扇窗户,朱厂长搬了一个小桌子放在窗户旁边,透过窗户上的玻璃能清晰的看到里面的情况。
安然裹好小闺女,带着小黑往这边赶过来。看到书墨,她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书主编,我闺女还小,不能离开人太久,所以我就带过来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小黑虽然能帮着看孩子,可不会帮忙喂奶、换尿布,为了避免麻烦,安然想了想还是带着闺女的好。
书墨点点头表示理解。
安然把小如意放在推车里面,上面盖好被子,又嘱咐小黑在旁边看着。小黑乖巧的趴在婴儿车旁边。
安然对着书墨笑道:“书主编咱们开始吧。”来之前养殖场的人就嘱咐她这个书主编并不像表面表现的这样无害,让她多加小心。此时安然端正坐姿,时刻做好迎战的准备。
书墨点点头,他的风格似乎就是这样,刚开始的问题比较平和,就是问一些很日常的东西。接着话锋一转,变得不可捉摸起来。
“听说咱们养殖场的新饲料是由你研究出来的,如果我记得没错,林兽医只是一个兽医,我并不记得兽医还会教导这种技术层面的东西。听闻林兽医毕业于京师农业大学,还是说京师农业大学跟其他的学校不一样,教导的东西有所不同?”
安然似笑非笑的看了书墨一眼,心里竟然有一种果然来了的放松感。
“书主编不愧是咱们《新闻时报》的新锐主编,问的问题都跟别人不一样,”她故意咬重新锐两个字,看似奉承,实则讽刺。
书墨尴尬的笑笑,做他们这一行的总要有一两个比较尖锐的问题来吸引眼球,不然整篇报道如此平淡,怎么保证报纸的热卖?
安然像是没看到书墨的尴尬,她自顾自的说道:“其实你说的也没错,那个饲料确实是我研究的。我的导师是京师农业大的张教授,张教授如今专攻动物疑难杂症这一块,比如一些流感等。”
说到这里她还笑了笑,“我这个人有些不务正业,平日里没事就喜欢在图书馆翻看书籍。书主编怕是不知道我们京师农业大学的图书馆藏书非常丰富,不论是动物还是植物的书籍都有不少。这看得多了,慢慢的懂的也就多了。”
“大概是听导师感慨多了咱们国家的猪体重偏低这个话题,除了本专业的书籍,我看的最多的就是如何增产这一块。相信你也看见了咱们养殖场有自己的实验器材,我以前就研究过这方面的技术,来到养殖场之后又跟厂里的老兽医、技术员探讨这些问题。慢慢的就研制出来了新的配方。”
“更何况,这些配方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养殖场的人都有份的。”安然以一种‘你怎么会认为是我个人的功劳’的眼神看着书墨。
书墨忍不住挑眉,他没想到安然如此大方,居然会把这个功劳说成是大家的,而不是据为己有。这跟他了解的当下大学生、年青一代有些不一样啊。对安然的不拘功,书墨内心是赞赏的。
不过,他心里这样想,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脸上依旧是之前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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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对书墨的表情安然并不觉得奇怪,像他这样的大主编心理素质肯定不是常人能比的,收敛自己的真是表情是最基本的功课。
她也不准备从书墨的脸上看出什么,只要自己不掉进书墨的陷阱里面,至于他什么表情安然并不介意。
“听朱厂长说林兽医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二级的兽医,如今又能研制出新饲料,那林兽医在本职工作上的成绩一定更为出色。不知道林兽医能不能讲一讲这方面的建树?”
这话安然听懂了。
书墨的意思,她既然有时间去研究新饲料配方,那手里肯定也有关于疾病方面的研究成功。不然她这个兽医岂不是名不副实?
安然微微一笑,幸亏她今年研究出来了两个治疗猪疾病的方法,不然书墨这话她还真不好接。
“建树不敢当,就像书主编说的,兽医是我的本职工作,我肯定是要先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才有时间去研究别的。”
“要说给猪治病的方子,我手里还真有两个。”书墨露出洗耳恭听的样子来,安然也没有卖关子。
“现如今在猪的常见病中脑膜炎的死亡率能达到百分之七十以上,这个病也是我们一直苦恼的。上学的时候我就在研究这个。当时我就想如果有一种疫苗,它能提前预防这种病症,那么咱们是不是就不用在担心?”
跟朱厂长一样,说起自己的职业,安然侃侃而谈,她才不会去管书墨能不能听懂,专业术语一个接一个的往外冒。
她的心里甚至恶意的想,书墨听不懂也是活该,谁让她自己问这种刁钻的问题的。他如果不这样,自己也不会跟他讲专业术语。
书墨也察觉到安然是故意的,他微微愣神,没想到一个小兽医的脾气都这么大。想想他就觉得有些好笑。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特意为难别人的人,见安然对他的问题反感,书墨也没死抓着不放,又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就把话题扯到小黑的身上了。对小黑,他是很好奇的,临走的时候还让摄影师给他们拍了照片。
《新闻时报》的办事效率很高,二十八,今年的最后一期报纸,关于第三养殖场的采访跃然纸上。整份报纸,关于这一期的采访占据了四分之一的‘地盘’。
除了文字叙述,报纸上还刊登了不少的照片,尤其是小黑,它的照片就有三张,其中一张还是跟书墨的合影。
人一旦出了名就会有各种各样的麻烦找上门,养殖场也是如此。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次上报纸打开了养殖场的知名度,过完年,不少养殖场都预约前来参观学习。只是参观而已,他们养殖场又不是见不得人,只要他们不是跟当年第一养殖场那样先斩后奏,朱厂长都很痛快的给了答复。
整个正月,养殖场是接待了一波又一波的客人,大家的都不错,至少表面上大家相处的很是愉快。朱厂长又不是自私的,只要有人问起养殖场的事情,他有什么说什么,很是为新配方饲料宣传了一把。
除了这些让人开心的事情,当然也有让人不愉快的,这份不愉快依旧来自第一养殖场。
偷配方事件出来后,原以为第一养殖场的副厂长会被处分,谁曾想他们等来的确实第一养殖场的厂长被辞退的消息。而那位副厂长只是被记了过,依旧在第一养殖场担任副厂长。不,不能说是副厂长,厂长都没有了,他这个副厂长与其说是副的,其实跟转正没什么区别。
副厂长只是记了过,还有那个前来第三养殖场挖墙脚的青年兽医同样如此,只有楚禾比较倒霉,偷窃、篡改档案、欺骗等等罪名都按在她头上。这些罪名可不轻,楚禾比当时的褚红军惨多了,她直接被判了个无期。
因为种种事件,安然对第一养殖场的印象并不好,不只是安然,第三养殖场就没有待见他们的。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把市里的养殖场都接待个遍,不接待第一养殖场说不过去。
况且,年初市里畜牧局专门打电话过来,让他们跟其他养殖场好好交流经验,为市里争光。他们要是拒绝接待第一养殖场,以第一养殖场的不要脸行径,说不定会告到畜牧局那边去。到时候他们第三养殖场还要挨批。
为了这么个东西,大家都觉得不值得。因此,大家不得不捏着鼻子忍了下来。
第一养殖场的人过来安然并没有去迎接,不只是她,很多人都没出去,全都在养殖室忙活着。哪怕不忙的,也都故意给自己找了点事情,证明自己很忙,没空陪同他们聊天。
安然站在宿舍楼上,远远的看了他们一眼。只这一眼安然就恶心的不行。这次来的人里面还有不少‘熟人’,那个被小黑追的青年兽医,就是鼓动楚禾的那一位,赫然在列。
打头的青年安然不认识,不过跟这样的人混在一起的能是什么好东西呢。
不只是安然,朱厂长同样对这些人没有好感。不过碍于上面的面子他才接待这群人。当然接待归接待,朱厂长全程都是沉默的,人家问上三句他能回答一句就不错了。
朱厂长摆明了不待见他们,这群人也不觉得尴尬,居然很有性质的参观起来。
走到后面看到还有建筑工人在建设养殖室,领头的副厂长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还没有恭喜朱厂长呢,今年在建设两座新的养殖室,第三养殖场就有十四间养殖室了吧?十四间,朱厂长在努力拿三年的第一,养殖场也到了招收副厂长的时候了。”
“我看你们的势头很足啊,怎么样,要不要我先给你无色一个好的副厂长人选啊?我有个表弟如今就在工农兵大学上学,等他毕业刚刚好呢。”
他嘴里说着再努力三年就能招副厂长,心里却不以为然。以前那是他们没有新配方,现如今市领导公布了新配方,到时候大家都在同一个起跑线上,他们第一养殖场又是全市最优秀人才集聚地,他才不信自己比不过第三养殖场呢。
至于说什么介绍副厂长,也不过是他想要讽刺朱厂长罢了。
朱厂长怎么会看不穿他的心思,只听朱厂长冷冷一笑,“我们养殖场到达规格还早,倒是第一养殖场如今还缺一个厂长,我看你那个表弟就很合适。你们又是表亲,一个厂长、一个副厂长还能被传为佳话。”
说完这话他自己先点了点头,仿佛自己出了个多好的注意。嗯,等下次去市里开会,他一定跟上面提一下这件事。
副厂长呼吸一窒,他没想到朱厂长这么损。自己好不容易把厂长弄下去,就是为了坐上厂长的位子,朱厂长分明是故意的,明知道此事故意说让他表弟来当厂长。膈应谁呢。
副厂长心里有气,有心想走,不过他想着自己来的目的还是忍住了。
没错,副厂长这次来是想要召回老闫三人的。原本他没拿老闫当一回事儿,结果这两年厂里接连出岔子,猪得病的概率越来越高,死亡率也比以前高。他倒是有心想要堵住这个窟窿,可如今国家对这一块监管的比较严格。
私底下买猪苗根本不现实。
为了这事,他没少被批评。以前他们养殖场一直都是市里第一名,是市里的门面如今别说第一了,第三都快要保不住。
因此,他不得不放下面子过来找老闫几人回去救场。
养殖场的人并不是人人都跟楚禾一样,再说楚禾如今的下场大家都知道。老闫三人在第三养殖场过得舒心,还增长了不少的见识,又怎么会舍弃第三养殖场回第一养殖场做牛做马。
副厂长没有想到老闫三人回绝的这么干脆,他收敛起脸上的笑容,面无表情的看着三人。“你们可想好了。第三养殖场这两年是不错,但总体来说还是不然咱们第一养殖场,更何况如今大家都用上新饲料,到时候谁能的第一就不好说了。”
“你们要是愿意回来,过往的事情,我可以做主不追究。”
副厂长一副自己很大度的样子。殊不知他越是这样,老闫三人越反感。
“我们谢谢你的不追究。我知道现在第三养
殖场的福利是不如第一养殖场,但是我们在第三养殖场过得舒心。我们几个都老了,争权夺利不适合我们,我们就想安安稳稳的过个晚年,没事研究研究猪,争取在给国家做点贡献。”
“第一养殖场的事情,你们另请高明吧。成如你所说,第一养殖场福利待遇好,肯定有大把的人愿意去,你又何必把时间浪费在我们三个老家伙身上。”
老闫这番话说的毫不客气,副厂长见他们铁了心,知道强求也没有用。于是他又开始忽悠起第三养殖场的其他兽医。
老孙不客气的指着他说道:“你别白费口舌了,就你们养殖场就是每个月给我五百块我都不稀罕。真当每个人都跟你们一样见钱眼开。”说完这话,他转头对着老吴又说道,“老吴你说这第一养殖场的人也真是够了,从上到下都是一个德行。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他就是这样。”老孙指着那个青年兽医说道。
楚禾的事情才过去多久,别说老孙,养殖场的其他人都记得。当初老孙还觉得不可思议如今他可算是找到根源了。
“第一养殖场有你们这群人可算是倒了八百辈子血霉了。”
最后这句话,老孙说的相当不客气,第一养殖场的人脸色很难看,第三养殖场的众人却都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最后,第一养殖场不但没有挖走人,还被人挖苦了一番,脸色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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