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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方要落座,听到皇上的这句话,坐下的动作缓了缓,她挥开扶着自己的双兰,开门见山道:“皇上,这样着急请您过来,是臣妾的不是,实在是事关重大,也不得不请如嫔怀着身子过来走一遭。”
    “皇后直言无妨,”皇帝瞧着跪了满殿的人,“这些人又是来做什么的。”
    “皇上,”皇后目光落向敬事房总管,示意他将记档呈上来,“皇上您先看看这个。如嫔也一同看看,敬事房的记档有无记错。”
    皇上狐疑地接过记档,他转头瞧着皇后,又将目光收回来,耐着性子去看敬事房总管折上的那一页。
    绣玥坐得近,她探头去瞧,皇上瞧她斜着身子辛苦,便将手中的册子向左挪动了一些。
    第一个折页,上面记载着日子,侍寝的地方是养心殿,具体时辰,再接下来,绣玥微微转过了头去,脸有点红。
    她下意识瞧瞧皇上,又瞧瞧那记档,越看,脸色越不大好看。
    皇上倒是一直逐字逐句在瞧,冷不丁见绣玥拿异样的眼神瞄着他,他蹙眉道:“你为何这样看着朕?”
    缘何这样看他,他心里没数么,绣玥腹诽了一声,那上面记得,分明都是她的屈辱史。
    “朕没有这样罢……”皇上有些不开心,他将这一页翻过去,他会有这么过分的举动吗?这二十多年,后宫的嫔妃一向觉得他温柔,哪里有过这样的暴行。
    翻过一页,到下一个折页的地方,就更加荒唐了。
    绣玥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怎么这样的还要记上啊?这……”这样的细枝末节,传了出去,她羞都羞死了,在后宫还要如何做人呀?
    “娘娘……”敬事房总管悄悄抹了把汗,“您体谅,这侍寝的规矩,侍寝时候的姿势都是要详细记录在册,否则就是奴才们失职呀。奴才们不敢不记。”
    绣玥的脸红成了煮熟的虾一样,记也便罢了,怎么还把她的叫声记录得这样……不可描述……
    她的手忍不住搭在皇上的胳膊上,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怀了孩子之前,她的日子竟是这样一夜夜熬过来的。
    皇上索性将手里的册子一合,怒道:“混账,这是哪个侍寝太监记档?”
    “皇上,”皇后在右侧出声道了一句,“皇上,您要留意的重点不在这个。”
    “您在看看太医院的脉案。”皇后面色不悦地瞥了一眼太医院院判。
    太医院院判战战兢兢地起身,小心翼翼地托着脉案到了皇上面前,“皇上……如嫔娘娘的脉象,如今已有约四个月的身孕,四个月之前,正直万岁巡幸盛京,那段时间,并不在宫内。且敬事房的记档在那几天,也没有如嫔娘娘的侍寝记录。所以——”
    太医院院判跪了下去,“老臣该死。”
    “你说什么?”皇上的表情变了,他低头瞧着太医,又瞧瞧皇后和殿内的众人,最后瞧向绣玥。
    “这怎么可能?”绣玥觉得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皇上若不在紫禁城,哪里来的我腹中骨肉?”
    “朕也不信。”皇上道,“这孩子一定是朕的。到底是哪里记错了?”
    说着,他和绣玥不约而同地重新翻查着敬事房的记档和太医院的脉案,两人反反复复地来回查阅了半天,最终,皇上将册子狠狠地摔在地上。
    “混账!”
    “常永贵!传旨,着内务府连同慎刑司严查此事,将敬事房和太医院有关人等一一严查,务必查出到底是哪个奴才犯下的疏漏!”
    “皇上!”太医院的太医们和内务府敬事房的太监们吓得跪了满殿,“皇上饶命啊!皇上开恩!”
    “皇上,”皇后站起身,“太医和奴才们都是按规矩尽本分办事,记档和脉案上清清楚楚,这事情再清楚不过了,皇上怎能将罪责怪到太医和奴才们身上呢?”
    “是啊,皇上,”諴妃起身,跟着劝了一句,“皇上即便要偏袒如嫔,可事关皇室血脉,皇上千万要三思啊。”
    吉嫔站起身,“皇上,臣妾附议。”
    淳嫔为难地跟着慢慢站起来,她瞧瞧皇后和諴妃的脸色,又望向皇上,小声道了句:“皇上,宫中十年才好不容易有了这两个龙子,如嫔怀着身孕,还请皇上明察阿。”
    “皇上,嫔妾问心无愧,孩子的皇阿玛是谁再清楚不过,不论如何查,嫔妾都堂堂正正、清清白白,请皇上给嫔妾和孩子一个公道,这孩子的命本就坎坷,您不能让她还未来到这个世上,就蒙上不白之冤。”
    “好个清清白白呀如嫔,”諴妃笑笑:“你一向巧言善辩,这本宫知道,今个本宫又不得不服你的魄力,你可真算得‘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有敬事房的记档和太医院的脉案为证,还敢这样信誓旦旦的辩驳呀?”
    “皇上,”这事态眼见着对绣玥不利,淳嫔忽然想到什么,眼前一亮:“敬事房的记档您和如嫔妹妹都瞧过了,记录的十分详尽,想来不会有问题,只是这太医院的脉案,是照料如嫔的某一位太医所书,那么……”
    淳嫔言尽于此,殿内坐着的,都是一点即透的人。
    绣玥感激地望向淳嫔,她如今身处漩涡之中,眼下的那几本丢在地上的册子,上面的文字让她几乎失了冷静,好在有她,还能想到这一点。
    皇上指着地上跪着的数位太医,“你们上来,每一个都过来,依次给如嫔诊脉,看看这身孕,究竟是几个月!”
    “是,是,皇上!”
    太医们哆哆嗦嗦地站起身,绣玥也不推辞,将手腕直接伸出去,由着丝绢搭在腕上,一个一个地给她瞧。
    每瞧一个,回出的日期,便让绣玥心冷了一分。
    “回皇上,如嫔娘娘的胎像,跟这太医院的脉案一致,大约是四月左右。”
    “没错,是四月左右……”
    “是四月……”
    到最后,她望向皇上,皇上望着她,竟然都无话可说。
    侍寝的记档没有错漏,太医院不可能所有的太医都污蔑她,皇上出京,也是不争的事实。
    绣玥忽然想笑出声,若非今日蒙冤的是她自己,换作要她来断,面对这样的铁证如山,她也绝对会相信眼前所见的事实。
    更何况是皇上呢,她又如何能奢求皇上来相信自己,连她自己都觉得这般不可置信!
    “皇上,嫔妾是冤枉的,嫔妾没有做过!嫔妾连宫门都尚未踏出去一步,如何能背着皇上与人苟且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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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8章
    “小姐,咱们现在被软禁在这里,又出不去永寿宫的门,只有被动挨打的份,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呀,小姐到底想出主意了么?”
    宝燕急得在屋里团团转,“不行,还是得想办法能见到皇上一面。”
    “见了皇上的面又如何?”绣玥靠坐在罗汉床上,“人家指证咱们有理有据、铁证如山,咱们想要洗刷冤屈,拿不出一点证据,靠空口白牙的叫皇上相信么?”
    “何况皇上现在的处置对我而言,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若非皇上偏袒,她现在和腹中的孩子就已经被溺毙,下去见阎王爷了。
    只是绣玥就想不明白了,那敬事房的记档是真的,太医院的脉案是真的,皇上出行也是真的,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
    她抬起头,看着宝燕,“我的起居饮食,一向是你照料的,并无旁人插手?”
    “自然了小姐,自从你怀了皇上的子嗣,平日的吃穿用度,无一不是经我亲自看过验过,绝无遗漏。”
    “就连柔杏、木槿和小禄子经手之物,我都没有掉以轻心,逐一确认后才敢给小姐用的。”
    “那到底是哪里的不对!”绣玥第一次歇斯底里,将炕桌上的东西都挥到地上,她这个孩子,分明就是皇上的啊?没道理不是!
    想来想去,就是想不出漏掉了什么。
    “对了,”她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额娘生我的时候,推算日子,有喜那一日,善庆同样不在府中,办差去了扬州。”
    “这我知道,善庆不就是听信了富察氏的诬告,因为夫人怀着小姐的日子不对,才将夫人逐出了府去,害得小姐吃了这样多的苦。”
    “是这样!”绣玥攥紧了双手,咬牙道:“和额娘怀着我的时候,手法都是如出一辙!”
    “小姐,你是怀疑钮祜禄秀瑶?”
    “她难道疯了吗?不知道这样的罪过,是要牵连善府满门抄斩吗?”
    难道就为了恩宠,连善府数十条人命都不顾了?
    “她敢做这样的事,自然是得了承诺,事后可以将善府摘出来。何况这样的宫闱秘事,有损皇家声誉颜面,即便是皇上最后下旨处置我,也只会悄悄遮掩过去,说我是突发暴毙而亡。”
    “钮祜禄秀瑶一心做着春秋大梦,只想着她飞上枝头,皇上会看她的面子重新宽待善府,哪里还会想到株连善府满门。”
    宝燕恨道,“照这样说,这事跟她脱不了干系。只是那时候太老爷就给夫人仔细查过,根本查不出任何异常,到最后,也只能猜想出这样的结论,是夫人的身子异于常人,原本就要比寻常的女子多怀上一个月份生产。”
    “小姐,你是夫人的女儿……会不会,你也随了夫人身子的这个异样啊?咱们这就求见皇上,让皇上知晓您是冤枉的!”
    “没用!”绣玥叫住她,“这样荒谬的话,谁会信?你去了,到时候非但证明不了我的清白,还会连额娘一起受到羞辱,说咱们杨府出来的女子德行有亏,家风不正!”
    “你也不想想,人家是更愿意相信我行为不端,还是相信身体异于常人这样的鬼话。”
    十有**,还是中了别人的算计。
    细细琢磨到这,绣玥便又开始觉得不舒服,她无力地向宝燕招招手,“扶我去里边躺一会儿。”
    余下的,也只能稍作休息再劳神了。
    养心殿这边,常永贵和一干人等都被驱赶了出来,皇上把自己一个人拘在里边,谁也不准进去。
    “皇上这回呀,是真伤着了。”常永贵在门外默默叹了一句。
    “我瞧着皇上倒是好好的呀?您可别吓唬我。”小练子慌道。
    常永贵白了他一眼,“小猴崽子,跟你说不明白。”说完,他隔着门板,又瞧瞧房里边。
    颙琰现在不想看见任何人。
    拔步床上的帷幔全部放下来,他独自在内,面对着墙壁,盘坐在床榻最里侧,无声地瞧着手上那两件血衣。
    “绣玥不会这样对朕的,朕对她这样好,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朕不信。”
    他又很矛盾,可她有时好像确实是不太喜欢的样子。那记档和脉案,又是不争的事实。
    那个孩子……根本不可能是他的。
    皇上摇了摇头,绣玥她是肯为自己牺牲性命的,连命都豁的出去,他没有理由不信她。
    他盯着那两件血衣,长长地苦笑了一声,身为大清的皇帝,到这个年纪,还妄图想着在紫禁城中要一份真情,真真是是活该,是老天给他的惩罚。
    门外响起了一连串的叩门声,“皇上?”
    “滚。”
    外面的声音便弱了下去。不一会儿,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皇后走进房中,瞧着被完全遮挡住的床榻,她在原地叹息了一声,还是向着拔步床的方向走了几步,来到床前,伸手将帷幔掀起了一角。
    “皇上。”皇后唤了一声。
    “朕说过,无朕的命令不得来打扰。皇后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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