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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二更】
袄子山距离仙女村可不算近, 脚程快的翻山越岭也得走五个多小时, 所以周贤惠她们也没敢多留，饿着肚子就急急忙忙走了。
送走了两人, 时间也才两点左右, 家里没钟，赵橙单纯就靠观察村里人出门干活的规律来判断的。
“行了, 下来吃饭吧, 我去热一热，你们俩先吃块饼干顶着。”
赵橙送完两人重新进屋，先给两兄弟一人拿了块饼干，转身把桌子上的碗筷都收了, 里面的刷锅水也倒了。
看见后妈从柜子里端出饭菜, 林大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然后若有所悟地点头面露深思, 看来是学到新招数了。
赵橙可不知道小屁孩儿想法忒多，进进出出热好饭菜，总算可以好好坐下来吃午饭了。
喝一口粘稠地白米粥, 再往嘴里塞一筷子炒野菜, 赵橙长舒一口气, 感觉饿过头的肚子获得了拯救。
周贤惠说是过两天, 可如今春耕还没忙完，作为主要劳动力，赵橙的大哥赵树肯定是不能脱身去镇上的。
周贤惠又抱着要抢个功劳让小姑子记着这份恩情的想法，所以把这事儿揽得紧紧的, 齐翠翠五次三番想要把这活儿抢过去都没成功。
赵橙每天捡着鸡蛋吃着稀饭伸长了脖子等了一个星期，这天中午赵树才匆忙过来了一趟，话都没多说，放下户口本就又走了。
赵树今年三十出头，比赵橙这个妹妹大了十多岁，受父母影响，赵树本身就是个重男轻女的，在家里对两个妹妹基本上可以当作是空气。
两人之间自然谈不上什么感情，加上赵树性格沉闷，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赵橙对此也无所谓，抱着户口本就兴奋地跳了几跳，然后在林大顺跟林二顺惊奇的眼神下笑容灿烂地对着户口本mua了好几下。
“你喜欢这个？我们家也有，你要喜欢我去找给你。”
林大顺疑惑地挠脸颊，不过还是秉持着对女人好的中心思想决定后妈要是喜欢他就去找，还能把爷爷家的这个东西也偷出来给后妈。
林二顺拍着手掌咯咯地笑，口齿还算清晰地连喊几声“给你”，这都是最近这段时间林大顺跟赵橙坚持跟林二顺好好说话的成果。
赵橙心情高兴，转身抱着林二顺啪嗒亲了一口，又弯腰往林大顺脑门上也亲了一口，“不用啦，我就要这个就好，明天我就去镇上，到时候给你们买好吃的！”
明天枣子镇不赶集，可赵橙已经迫不及待要去派出所办身/份/证了，等她拿到身份证，那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想起来就振奋得想要出去跑圈！
林二顺被亲得笑到露出大牙根子，林大顺愣愣地捂着额头仰脸看着赵橙，半晌说不出话来。
等到赵橙把林二顺放到炕上自己去翻出原主当初带来的那个包袱放户口本的时候，林大顺才回过神来，呐呐问到：“你要去赶下河镇的集啊？要去买什么？钱够用吗？”
要是不够用，他也可以勉强再抠一部分钱出来给后妈。
赵橙虽然知道这小子肯定有小金库，可也不准备贪他那点钱，笑着摇头，“够啦，你那些钱呢就留着自己用，以后要是家里没吃的了，你就拿上几块钱去找田婶儿，她是好人，应该不会贪你这点钱，要是不会做饭，那你就拿点钱去田婶家吃饭，我会提前跟她说好。”
跟两个小屁孩儿相处了差不多半个来月了，赵橙对两兄弟从一开始的嫌弃到现在也有几分感情了。
不过感情归感情，她的人生不可能就因为这点感情就耽搁了。
所以赵橙这段时间刻意跟田嫂子交好，准备过段时间拿到身份证要走的那天就跟田嫂子说一声，就说自己要回娘家办点事，一两天回不来，让她帮忙看着家里两个孩子，孩子拿钱或是拿粮过来的话就请帮忙给口饭吃。
虽然有些麻烦田嫂子，可算起来她也不会吃亏。
林大顺感觉不对劲，皱着眉狐疑问赵橙：“为什么要提前跟她说好？你不在家吗？”
林大顺还没想好，可就是莫名心慌。平时再早熟，可到底是个五岁小孩儿，林大顺心里慌得很，忍不住上前学着弟弟平时那样拽住后妈的衣摆不撒手。
赵橙兴奋地情绪稍稍减退，感觉到衣角的重量，赵橙回头就看见林大顺满眼不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紧紧盯着她看，似乎是想要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
赵橙叹了口气，拉着林大顺到自己身边来，胳膊一用力，第一次把林大顺抱进了怀里。
林大顺屁股坐在后妈腿上，身侧是后妈香香软软的怀抱。他有点不自在，可又无比欢喜，悄悄地往后妈怀里一点点靠。
赵橙摸着林大顺的脑袋，一点点捋着他软软细细的头发，“没什么，我不是过段时间想回娘家一趟嘛，有点事要办，袄子山离村里有点远，肯定一两天回来不了。”
至于离开后还会不会回来，赵橙没忍心骗林大顺。
林大顺被后妈这份温柔弄得迷迷瞪瞪的，哪里还想得到别的，一听这番解释就毫不怀疑的全部相信了。
“那你要早点回来，等你回来我就把我藏起来的钱全部给你，让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我会对你很好的。”
你一直当我跟二顺的妈妈好不好？
林大顺想叫她一声“妈”，可又很不好意思。
心里想来想去，林大顺决定一会儿带弟弟出去玩的时候就偷偷教二顺喊“妈”，等晚上回来的时候二顺喊了，要是后妈应了，那他也跟着叫就不奇怪了吧？
林二顺看后妈跟哥哥抱在一起，转着眼珠子看了看，然后自己也翻身爬起来就兴奋地往后妈怀里挤，要跟哥哥一起被抱！
赵树来的时候赵橙他们刚吃完饭洗了碗，这会儿也没别的事，外面的天气已经热得堪比夏天了。
赵橙不让两兄弟这个时候去外面玩，这两天就在拘着两人陪自己睡午觉。蹬了鞋子抱着挤在自己怀里的两个小孩儿往炕上一滚，赵橙笑嘻嘻地陪两兄弟玩闹了一阵。
等笑累了，赵橙就让两人枕着自己的手臂睡午觉。林二顺还好，让他睡觉没多久就睡了。
林大顺却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中午根本没睡午觉的想法。
不过今天中午林大顺却安静地躺着没烙烧饼，因为他贪恋后妈伸展在自己脖颈下当枕头的小臂——林二顺在赵橙怀里，刚好枕着手臂，林大顺睡在林二顺身边，就枕着赵橙的小臂。
乱七八糟想了很多，又好像没想出个什么，林大顺呼吸见见平缓，最后微微张着嘴巴睡着了。
赵橙伸手摸了摸，给两个小孩儿都合拢了嘴，又扯了衣服给两人搭了肚子，自己也闭上眼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之前亢奋的情绪也得到了平缓，赵橙没再做什么情绪外漏的事，怕林大顺发现什么端倪。
这几天赵橙都保持着早上洗衣做饭打扫院子挑水的生活规律，家里柴火没多少，这一周赵橙下午就都会去山上砍些树桠回来晒着。
前几天砍的枝桠今天看着也晒得差不多了，睡过午觉起来赵橙就拎上厨房的小凳子从树根下扯一把茅草用水打湿，而后就坐在院子里开始把晒得半干的枝桠全部挽成一小把一小把的用茅草绑好。
等到一大堆了就抱进猪圈里码放整齐，也不码得太高，能让林大顺取来用的时候比较安全方便的高度就好。
林大顺已经带着林二顺又去挖蚯蚓了，两只养熟了不会再跑掉的母鸡正在院子里咯咯地刨枝桠堆里躲藏的小虫子吃。
挽好最后一点柴，赵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碎屑，把挽好的柴抱进去，又去翻了翻还晒着的另一些枝桠。
也不知道现在的派出所办身份证要多久能拿到，在此之前赵橙准备多帮林大顺准备些家里能用得上的东西。
明天去镇上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泡的菜，多买点，最后是把酸菜坛子泡满，林大顺已经能自己烧火煮稀饭了，就是炒菜还不行。酸菜泡上一坛子，应该也够两兄弟吃一段时间了。
心里掰算着明天要在镇上买的东西，赵橙一边心不在焉地翻柴火，突然听见田坎对面响起一阵喧哗声，还有女人尖锐地哭喊。
赵橙心头一跳，连忙走到院子边看过去，只见田嫂子家门前的泥巴马路上不知何时聚集了一群十几个人。
枣子镇往仙女村这边是有一条泥巴马路的可以通车的，马路一头是枣子镇，另一头就是下河镇，不过马路距离仙女村村口还有一个矮坡的距离，下了马路要走十来分钟。
林大顺他们家的房子建在村尾靠里侧，村里有一条不能通车的小马路，能过板车，据说是当年公社的时候专门为牛车修整出来的。
田嫂子家门前就是这条小马路，再往里面走就是小马路的尽头，也是上山的上坡路，很多村里人的耕地就在那片山上。
距离有点远，赵橙看不太清每个人的脸，可听着好像是有什么人要把村里的谁强行带走。
赵橙原本是不准备去看热闹的，可也不知道是谁发现她站在院子边上，而后一把赵橙格外熟悉的嗓音高亢尖锐地直喊她，“建成媳妇！快来噢！你大嫂要被拉起走了！”
那嗓门响亮得很，却是彭大花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会有关于当年计划生育工作者的事，都是听我母亲那一代人说的，我自己没亲眼见过，可能有些误会，如果有小天使觉得太荒谬了我也没办法拿出实锤，咱就当艺术处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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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三更】
彭大花的声音清晰地从田对门传过来, 赵橙听了心里咯噔一跳, 也顾不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挂起了，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就下了坡往对面小跑过去。
要是没听错, 张淑芬怎么要被人拉走了？要知道张淑芬如今可是怀着快七个月的娃娃呢！
赵橙不是热心肠的好人, 可也不是冷血无情的坏人，但凡还有一点点良知的人, 面对老人儿童孕妇这三类人群, 在确定他们人品低劣之前，总会第一时间升起一丝心软。
赵橙跑上小马路的时候，一群穿衬衣长裤打扮得跟村里人完全不同的七、八个男女还围着张淑芬，而张淑芬正一手扶着大肚子一手被个剪刘胡兰发型穿白衬衣黑裤子黑皮鞋的女人拽着。
或远或近, 村里的乡亲都围着这几个人不让他们带人走。
可惜这会儿刚好是半下午, 村里大多数人都已经上山干活去了, 仙女村的耕地普遍都比较远, 就算是彭大花嗓门再大，扯着嗓子叫破嗓子也叫不会正在山上干活的男人们。
围着上来拦人的多半都是村里一些老人，还有小孩儿在附近站着, 赵橙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正往这边张望的林大顺跟林二顺, 旁边是张淑芬的两个儿子林涛跟林华。
这两兄弟最小的林华比林大顺大了两岁, 今年七岁, 林涛则是九岁，两个都已经开始上小学了，今天放星期天，所以两兄弟都在村里。
刚好碰见出来挖蚯蚓的堂弟, 于是两兄弟也跟着挖蚯蚓准备拿去钓鱼。
按理说这个年纪也都该是懂事的了，可现在估计也是被又哭又闹的场面给吓懵了，两个孩子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大顺跟林二顺看见赵橙来了，看起来还是要去跟那几个镇上来的人对着干。
林大顺一着急，拉着弟弟就想要过来。赵橙连忙朝林大顺使劲摆手，又抬着下巴朝旁边点了点手指头，示意他带着弟弟别过来，好好去那边站好。
“我儿媳妇都怀到七个多月了！你们拉她去打胎不是要她的命嘛！”
彭大花哭得满脸眼泪鼻涕，头发也乱糟糟的，看起来好不狼狈。
之前能叫赵橙，纯粹是有身边的人给彭大花说她小儿媳站在对面院子里看，秉持着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的想法，彭大花就把人给叫过来了。
可叫完人以后彭大花却没心情去管人过来没有，这会儿她就怕自己一个松懈大儿媳就被计生办的人给拉走了。
刘胡兰发型的中年妇女冷着脸毫不动容，反而皱着眉叱责彭大花跟张淑芬：“现在也可以引产！就是你们这种又穷又没文化的人成天只知道乱生孩子，把自己活成头老母猪！”
这话可以说是骂得相当刻薄了，连赵橙听了都心里蹿出一股火来。
可也就是赵橙，其他人都是活在这个大环境里的，对镇上或者政府里工作的人有种天然的畏惧，哪怕被说成老母猪也没人觉得生气，反而羞愧又自卑，怂怂地说不出话来。
跟着那中年妇女的其他男女也都冷着脸，估计是对这种场面见得多了，根本就不相信这一群老弱病残能把他们怎么样。
还有人在大谈特谈宣传计划生育的政策，让大家踊跃举报偷偷怀孕生娃娃的，“咱们国家实施计划生育，那是为了让我们国家越来越好，是为了提高大家的生活质量！你们看，现在物资匮乏吧？同样一张饼子十个人分和五个人来分，每个人能吃到的饼子当然不同。”
“咱们搞计划生育是为了人民为了国家，单位里也设有举报奖励机制，只要是举报核实了的都能拿到奖励！”
整个场面嘈杂得很，身为当事人的淑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怕得直抹眼泪，一边还一直拖着肚子，也不知道是真的不舒服了还是怎么回事。
计生办的人还有在宣传的，然而周围的老太太们都认为子孙繁茂才是福气，就觉得现在这什么计划真是遭罪，连生个孩子都要搞个什么计划了。
可大道理他们也说不出来，只能围着人纷纷跟这伙搞计划生育的人说情，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口水话。
不外乎就是“怀都怀了，那也是一条命”、“生下来让他们交罚款算了现在就放人一马”之类的。
这种话这行人听得不说上千次，至少也有八百次了，一听就厌烦得很，只觉得跟这群村里乡巴佬说不清道理，于是举止动作间越发冷酷粗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