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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朝西脸色未变,看了一眼在床上吃豆子的顾南枝,正在拨者豆子壳,脸上泛着笑意,脸色也恢复过来了,更加红红润润,粗粗看去,整个人娴静玉姿,像是闺阁小姐一样,若是卖的话,一定不会少钱。
    他转过脑袋,犹豫着语气,“那爷怎么说?”
    顾老三几乎说不出话,“你爷奶的意思”
    “是要大房二房帮衬吗?”
    顾老三眉头竖起来,脸色怒然,“屁!要他们俩拿钱,就拿刀子割他们肉!”
    顾朝西脸色一暗,眼睛通红,哽咽:“那爷奶的意思是我不读书了?”
    顾老三一怔,忽然明白过来,这傻妞不卖,自己苦点也就算了,老大的书读不成了,那不是要人命吗?一家子都指望着他考个秀才,回来补贴家里啊!
    “算了,你去看书,这事情我来解决。”顾老三忽然想通了,以后自己还要活着几十年,就算现在不卖傻妞,回头给她伺候吃喝吗?这不是要了自己的老命!
    顾老三霍的站起来,把门拉开,“朝西你回去吧!要是晚上饿了,自己去厨房弄点吃的,你奶剩了饭菜热着呢。”
    顾朝西站起来,脸色还是犹豫,想说些什么,但是顾老三坚决的很,非要他走,他只好无奈的走出去。
    而顾南枝这边吃完了一把豆子,暗暗观察着顾老三的脸色,心里憋屈,之前顾老三说是考虑,结果一被顾朝西下套就立即转变态度了,转眼就下定决心要卖了自己,亏她觉得他算是个好人,结果还是要卖了自己。
    “傻妞过来!”
    顾南枝脸色大变,看着顾老三在门口,不敢动弹。
    顾老三见状,就算知道顾南枝听不懂他话,也忍不住哟呵,看她半天没反应,想想还是自己走过去,可是到了顾南枝面前,一肚子话也不知道怎么说了,憋了半天只能催促她早些睡觉。
    顾南枝看顾老三转头去自己床上,三两下也窝进被子里,两只眼睛滴溜溜的看着那边,就等着顾老三睡了以后,离家出走,远走高飞,飞黄腾达。
    但是顾老三明显是对卖了顾南枝心存愧疚,一夜里辗转反侧的睡不着觉,一直在那里叹气。
    顾南枝打了个哈欠,看见顾老三还在那里抹眼泪,心里反而有点不是滋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南枝迷迷糊糊睡过去,惊觉过来的时候,外间已经亮了。
    顾南枝吓得魂魄全无,赶紧去看顾老三的床,床上空无一人,外面隐隐约约还传来说话的声音。
    “你个傻蛋,睡什么觉啊!”顾南枝气死了,明明要逃跑,结果还是睡着了,不过毕竟是12岁的小孩子身体,睡着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想到这里,顾南枝呼口气,赶紧在屋子里搜刮一圈,看看有没有值钱的,正劈手就拉柜子门,身后传来一串脚步声。
    顾南枝顾不得搜刮了,赶紧手忙脚乱的跳上床,装成刚睡醒的样子,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大门那边。
    然而进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婆娘,年纪四十许,穿的花枝招展,一进来瞧见顾南枝,就捂着鼻子,“快快起来!”
    顾南枝心里明白这人就是顾老头他们说的王婆了,真的打算是把自己给卖了,心里恨得牙痒痒,故意咧嘴一笑,然后抱着被子流口水。
    那婆娘果然嫌恶的很,但还是上上下下打量了顾南枝几眼,“长得还不错,模样过的去,没什么问题,顾老娘,你给她换身衣裳,梳个头发!”
    正说着话,李氏就从外间拿着一个包袱进来了,瞧见顾南枝还在床上,就恶声恶气的骂道:“还要老娘伺候你穿衣服,你上辈子也不知道烧了什么高香,要不是看你卖两个钱,我非弄死你不可!”
    顾南枝看见李氏迈着小步子走过来,心里一阵畏惧,这老婆子的战斗力肯定比她个12岁小孩要厉害的多。
    果不其然,李氏两只瘦干的手,抓上顾南枝以后,伸手就扒了顾南枝身上破破旧旧还打着补丁的衣裳,三两下就把手上灰蓝色的襦裙就往顾南枝身上套。
    这衣裙看着八成新,好像是别人穿过的,不过上了顾南枝的身,倒也衬的她脸色粉嫩,好看至极。
    穿好衣服以后,李氏又把顾南枝从床上拖下来,拉到外面,对着水盆把脸洗了以后,又拉着进了李氏自己屋子。
    顾南枝重伤未愈,脑袋上还隐隐作痛,加上昨日滴米未进,一点力气也没有,被李氏拖来拖去,脸色都隐隐发白。
    李氏的屋子里面有个妆奁,还有一面铜镜,可是值钱的玩意儿。
    顾南枝坐定以后,看见铜镜里面的人,这才第一次看清楚自己的模样。
    还没有来得及感念,就被李氏翻来覆去的束发做髻,脑袋扯过来拉过去,头皮都紧绷的作疼,不过一刻钟,李氏又急急忙忙的拉着顾南枝跑出去,“王婆,快来瞧瞧!”
    两个人看见顾南枝也打扮的人模人样,出落的一点也不差,相视一笑,这一下是赚到了。
    出了村子,顾南枝也没见到顾老三他们,大概是不好意思不敢出来。
    他们在酉时左右出的村子,直到下午两三点才晃晃悠悠到了镇子上。
    这镇子十分繁华,一点不比后世的地级市要逊色,看来是交通要地,比之他们村子要富贵的多,顺着看不到头的长街一直往里面去。
    终于,马车在高墙之下停下来,青砖砌起来的院子,朱红色的柱子撑起大门,门槛设的很高。
    王婆把顾南枝拉下来,没有走大门,转头敲开了边上的小门。
    只见过来应门的是个老婆子,大约五十多岁了,头发花白,看见王婆咧开嘴笑道:“老姐姐来的真早啊!”
    王婆嘿嘿笑:“沈姐姐说笑,我哪敢晚来啊!”
    老婆子眯起眼睛,在顾南枝脸上扫了一眼,然后道:“姑娘长的倒是不错,我们夫人在后院子等着,我这就带你们过去。”
    “多谢沈姐姐了。”
    穿过走廊,入眼便是一座小花园,顾南枝忍不住看过去,还没有多看两眼,就被王婆狠狠的拉走了,扯的手脖子通红一片。
    “快走!别瞎看!”
    顾南枝低头,这个沈家的府宅极大,家底厚实,好像整个镇子只有他家有这么大院子,到底什么来头?
    正想着,那个应门的老婆子止住脚步,“前边院子就是了,老身不进去了,你带着姑娘去吧!”
    王婆唯唯诺诺的应声,然后扯着顾南枝大步跨进院子里,刚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低笑声。
    顾南枝心里一紧,颤颤的抬头去看,正好对上一个妇人的眼神。
    那夫人面如满月,双眸明亮,挽在脑后的秀发乌黑,隐隐出来的肌肤白皙,宛如画上的仕女一般。
    “就是这个姑娘吗?”声音也清越好听的紧。
    顾南枝低头,不敢多看。
    王婆笑笑,“就是她了,叫做顾南枝,顾家村子里头的。”
    那夫人嗯了一声,转头笑了笑,欣喜道:“北风,这姑娘和有缘分的紧,就她了吧?”
    紧接着,顾南枝听见帘子后面传来一个低低的男声:“姐姐你说好就好。”
    ☆、第四章结亲
    顾南枝忍不住抬头看帘子后面。
    沈家的花厅很是宽敞,前厅设的洋漆小几,边上置着躺榻,东西两边各放着陶瓷斗瓶,躺榻后边一道竹帘放下来,隐隐约约看得清是一个人半侧着的身影。
    想必那就是沈家唯一的嫡子了,病重的不能见风,所以隐在后头。
    妇人看着顾南枝眼睛滴溜溜的瞧着里面,忍不住笑道:“你瞧什么呢?”
    顾南枝张嘴准备说话,哪知道王婆立即推搡一把顾南枝,打哈哈道:“夫人这姑娘乡里来的,不懂规矩!”
    妇人这才移眼去看王婆,眉头大皱,“王太太累着了,怎么还在这里呢?快引下去歇息歇息,吃些茶果啊!”
    边上机灵的丫头立即站出来,拉着王婆笑道:“夫人心里记挂着你辛苦,特地备了点心,还不快快随我去瞧瞧。”
    顾南枝心底里偷笑,看着王婆走远了,对着妇人灿然一笑。
    妇人乐了,回头打了一下帘子,“北风,出来瞧瞧啊!这姑娘可俊着呢!”
    顾南枝看妇人着实面善,为人也爽快,心里好感大增,想着以后在这里生活倒比在顾家要好的多,连忙笑嘻嘻的看着帘子后头的未来夫君,赶紧讨个彩头。
    哪知道帘子后头的人轻轻应了一声,就掀起帘子,露出了小半个脑袋,瞧清楚了顾南枝的脸,一下子楞在原地。
    顾南枝顿了一下,看那人的样子是认识自己?
    妇人坐起来,走到顾南枝身前,牵起了顾南枝的手,低声笑道:“坐过来一些,叫我好好看清楚你这张俊脸。”
    顾南枝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低头羞赧,却瞧见妇人的双手洁白如玉,就说是指如葱段也不过分,好看的紧,“夫人是手真好看,比莲藕还白。”
    妇人立即就笑开了,轻轻捏了一下顾南枝的小鼻子,然后嗔道:“这个丫头嘴巴可真甜,就知道讨人欢心!”
    说着,妇人转头去看帘子后头,“北风出来,别老在后头闷着。”
    沈赢皱眉,放下帘子,轻轻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顾南枝,“这姑娘我前几日去佃农村子看过,是老顾家的。”
    意思是这姑娘是有名的傻子,就算自己的身子不好,也不该娶个傻子为妻啊!
    顾南枝立即就明白了沈赢的意思,揉揉眼睛,哽咽道:“少爷说的没错,我是顾家三儿子的小女儿,我家里穷,娘亲又走了,爹爹一个人实在苦,哥哥又要考功名,没有办法才”
    这话到让沈赢微微发怔,那一天的确瞧见这姑娘傻傻的在路口转,还被人嘲讽,当时若不是拉了一把,今天见到的莫不是尸体了,怎么这一个跟头就让她变聪明了?
    妇人到时有些可怜顾南枝,叹了口气道:“也是苦了你这个孩子了,来坐在我身边。”
    顾南枝小心翼翼的凑过去,眼巴巴的看着妇人,“夫人,你真好。”
    妇人便是沈渔了,她是沈赢的胞姐,大了足足有十岁,因为父母早逝,两个人相互扶持过了很多坎坷。
    后来沈渔嫁给了镇子上何家的嫡子何醒夫,两家人为了多多照顾,特地又在沈家隔壁起了一个宅子,通着小门,平常往来。
    这何家说起来,出处也不小,何家老太爷曾经是太子西席,后来年纪大了,身子越发沉重,看着子孙稀少,转头就告老还乡,带着几个亲近的人回到了镇子上。
    何家一家子人也是真正的书香世家,除了何老太爷任职太子西席,其他都是在翰林院任职,家中大多都是进士出身,品行自然不一般。
    何醒夫是何老太爷大儿子的嫡子,平时玩世不恭,一身桀骜,不愿意出仕为官,在何老太爷回乡的时候,毅然决然的跟了过来,因为何家两个儿子都在任期,只能留在京中,到是把两个孙女送过来给何老太爷养育。
    奈何何醒夫已是二十有余,进士出身,做了一年起居郎,自己撂了挑子不干,让家里人操碎了心,婚姻大事自不必说,急白了父母的头发,结果转头回乡,竟然娶了沈渔,两个人情比金坚,一过就是五六年,还在镇子上开了一个学堂,专门教导孩童,日子过得快活的很,再也不想回京城。
    所以这何家只有何老太爷和何醒夫来管家,但何老太爷年纪大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何醒夫去管,何醒夫爱妻是出了名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何家和沈家合在一起了。
    不过两家人都不是一般肚量的,何家两个小姑娘不在母亲身边,和沈渔亲近的很,大多数时间都住在沈府里,何醒夫也不喜欢回家,就一直住在沈渔院子里头,何家老太爷一看,这还得了,没人在家管自己,干脆一起搬到沈府里面,和沈老爷子做个伴,两家人平常相处的比一家人还要亲。
    安顿了顾南枝以后,沈渔打发了丫头去置办衣裳头面首饰,然后又特地嘱咐厨房,晚间多做些菜。
    沈赢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个叫顾南枝的实在是古怪,但是两家人都花尽了心思给自己找亲家,奈何自己病重的名声太过了,担不起这个克亲的名头。
    “你多大了?”她斜睨着顾南枝,手上端着汤碗喝药。
    顾南枝坐在椅子上,正吃着茶点,周围没有下人,大概是给他们俩单独相处的时间。
    “我十二。”
    沈赢点点头。
    顾南枝又问:“我听乡亲说你叫沈赢,怎么也叫北风?”
    沈赢扯扯嘴角,说起来这个就头疼,“我的表字就是北风。”
    顾南枝惊讶,男子不是都要到十六岁及冠然后才表字的吗?怎么沈赢十二三岁就有了表字,难不成是他家里人怕他活不过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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