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桌上的菜色的确是有些差了,只不过他们看沈赢没有说,便觉得这孩子是个好拿捏的,没有多说了,结果还是被人结结实实讽刺了一番,让他老脸丢尽。
顾朝西坐在下首,脸色憋得发红,他放下碗筷,也匆匆出去了,借口说要读书了。
顾家三个儿子坐在屋里面,瞧着顾老头脸色铁青,不敢动筷子,也不敢说话,只能借口吃饱了,赶紧溜开。
于顾老三来说,顾南枝总归还是他女儿,以前傻不讨喜,现在漂漂亮亮的看起来讨喜多了,心里更加愧疚了,他走到屋子前,听见里面的声音。
“这顾家人也是穷苦几代,也没有办法。”
“你妄下断言,回头可就傍上你家,成为村中一霸。”
顾老三心思活络了,正想敲门,又听见了沈赢冷冷的声音,“你觉得我沈家有人会认这个亲吗?”
随即传来一串笑声,顾老三知道是顾南枝的。
不知为什么,顾老三心里一阵心酸,顿了顿折身往顾朝西的屋子那边去。
到了晚间,顾家总算弄出了一顿像样的饭菜,一大碗焖肉,还有獐子肉,鳊鱼,菌菇等等,看起来和沈家倒也没什么差别了,只是他们一家子脸色不太好了。
沈赢拉着顾南枝稍稍吃了一些,便又早早离席。
晚饭以后,顾老头想拉着沈赢说说话,多些交情,可是沈赢借口身子不好,要早些歇息,以免伤身,这话顾老头真的没办法反驳。
想着那就明日再说说话,那也是可以的。
结果第二日一早,两个人匆匆请过早安以后,就上了马车,出了村子。
这不过天刚亮,两老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人都已经出了院子,而其他人根本没有起来。
回了庄子以后,沈赢隐隐觉得顾南枝不像从前一样,到底什么地方变了,他也说不上来。
只是过了半月,沈渔过来瞧他们,还带了许多东西,特地拉着他们说,有个村子里的老头过来找亲家。
顾南枝心里咯噔一下,顾家人竟然胆子大的找到了镇子上的沈家,也不知道沈家如何处理。
正在顾南枝心烦意乱的时候,沈渔又道:“我瞧着可怜,给了些银子,只是他找到那人不在咱们家,以后就不要来了,索性那人也听话,这才没有多费唇舌。”
沈渔说完,就去看顾南枝。
顾南枝虽然年纪小,但是聪明至极,也希望她明白自己的苦心。
顾家贪得无厌,连女儿都卖了,也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情,这一下彻底解决了,还是对顾南枝以后好的,就怕顾南枝不愿意,念旧情。
可是她仔细去分辨顾南枝的脸色,却不见她有异色,反而有写感激的模样,这让沈渔十分满意,她又嘱咐了几句生活琐事,便不再多说。
既然回了庄子,功夫一天不能落下,功课也要跟上。
只是这一次两个孩子都发现了,何老太爷对两个人都更加严格了,以前何老太爷对两个人的学习计划,只是睁只眼闭只眼,不知道为何突然抓紧起来。
而且帮助沈赢制定了一个更加合理有序的计划,粗粗一看,到明年秋天。
那时候正是县试的时候,顾南枝想大约是让沈赢快速通过考试。
但沈赢却觉得不对劲,以他现在的功课,通过县试,完全没有问题,只是为何要在明年秋日的时候停止计划,是他想不明白的,他特地问了何老太爷,却问不出所以然来,只好作罢,一心只读圣贤书。
两个人自从重新定制了计划以后,在没有时间去玩儿了,每日奔波学习,然后就是和刘程璧一起。
也是刘程璧聪明,一个月的功夫,效果突飞猛进,进而开始学习《千字文》了。
顾南枝的功夫倒是平平,拳脚力气大了些,心法却进步寥寥,刘创劝慰她,功夫就是这般。
除了功夫和功课,顾南枝每日在沈赢的身子调理上也花了不少功夫,争取身心一齐发展。
沈赢很满意现在的生活,每日满满当当,和顾南枝在一起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不知不觉,竟然已到秋日。
顾南枝觉得自己在智商上是赶超不了沈赢了,但是在武力值上完全碾压他,所以奋发向上,竟然练出了内力,这让快望断秋水的刘创终于缓了口气,答应教习顾南枝如何调息和巩固。
刘创老泪纵横啊,以前的刘程璧学了一月,便有内力,可三个月来一直悉心教导顾南枝竟然一点没有,嘴上说不要她这个徒弟,可是教习起来,比干什么都用心,如今终于有了成就,可高兴坏了,专门上山里猎了个獐子,给三孩子改善伙食。
谁知道顾南枝练出了内力以后,在沈赢的指导下,竟然功力猛进,随意打出来的拳法都带着的力道,少不得撞坏了院子里的水缸,一连换了三个水缸,这才把握好力道。
天气凉了不少,沈渔也走动的勤了。
眼下就要入冬了,顾南枝和沈赢的功课越来越多,倒不是怕做不好,只是觉着奇怪。
不过两个孩子到底年纪小,精力旺盛,这些功课和功夫,放在平常人身上,都要两年多的时间才能把握好。
他们只半年就学会了这么多,众人看在眼里,也眼红。
而刘程璧已然不再跟着沈赢认字,开始偷偷摸摸的去何老太爷房里面学功课。
何老太爷也不说什么,当做没瞧见,有时候还会指点一二,刘程璧乐的一直讨好俩孩子,时不时送些野味来,只是他和何家人还是生分的很,瞧见了连个招呼也不打。
这日子过的极快,转眼两个月过去,临近腊月的时候,沈渔过来接了两个人回去过新年,准备明年开春再让他们回来。
这半年里,两个孩子长结实了,个头高了许多,尤其是沈赢,看起来身体好了许多,走走蹦蹦,一点也不像以前那样喘气,面色红润,让沈渔忍不住热了眼眶。
☆、第十五章过年
这是顾南枝第一次在这里过年,在后世过年,大抵是一家人全部窝在一起吃个饭,然后放个炮竹,没什么意思,倒是小时候在村子里有年味的多。
但在这里,腊月就开始准备过年的一应事情了。
今年有喜事,顾南枝进门了,且何府家在京城的几个儿子都升迁了。
两家开了宗祠,着人打扫,收拾供品器具,请了灶神以后,又打扫上房。
此时两府都忙忙碌碌起来。
顾南枝被沈渔叫过去,跟着主持打点一应事情。
沈渔道:“咱们每到年前就要打赏一拨,今儿我打发丫头去领了银子,后日咱们一块去撒钱。”
顾南枝点点头,想大户人家就是讲究多,打赏银子都叫撒钱呢。
“多少是沾了皇上天恩,早来何老太爷领了恩赏,二是托了祖宗的福祉,哪怕咱们用顶好的供着也不亏,你得记着,咱们这一二家,没有世爵承袭,全靠着早年的积蓄,勉强在镇子上立足,这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指望着我们过活,以后你接手了沈家,可得仔仔细细小小心心的。”
“谢谢姐姐指点。”顾南枝认真听着沈渔的话,一面心思又想这沈渔还真的放心把沈家交给自己的。
二人正说着话,外边来了人声。
沈渔去看,是何家的管家,便拉着顾南枝往前面去。
何管家嘿嘿笑道:“京城那边来人打赏了,已经和何老太爷请过安了,这东西是老爷叫我捧过来给瞧瞧的。”
顾南枝看见何管家手里托了黄布包好的东西,忍不住伸头看是什么。
何管家瞧见顾南枝的模样,赶紧打开道:“小夫人瞧好了。”
只见那黄布里面放着一摞银元,上面刻字“皇恩永赐”,看来是皇家赏赐的东西了。
见识了以后,沈渔便打发何管家送进库房,然后继续带着顾南枝去打点事情。
“咱们何老太爷真的颇受皇恩。”顾南枝随意说道,“这赏赐都来几拨了。”
“可不是,师如父,就算是皇上,那也是老太爷的学生,逢年过节,必定要赏赐谢师恩的,你们以后长大了,也得给老太爷”
沈渔说到这里,脸色一变,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话了。
顾南枝觉得奇怪,但见沈渔已经转身去了另一边,赶紧跟上去,见她不再说话,也就识趣的沉默下来,有些事,沈渔大概不愿意告诉小孩子。
不多时,她们走到中堂,沈渔打发丫鬟小厮去让各家的来领年物,都是些衣服绸缎还有银元。
很快就到了腊月二十九了,两个府里已经齐全了,换了门神、联对、挂牌,新油了桃符,焕然一新。
沈府内从大门、大厅、暖阁、内厅、内三门并内垂花门直到中堂,一路正门打开,两边阶下都是朱红色的高烛,点的像是红色巨龙一般。
次日,何老太爷有诰封和年长者按着辈分,一一进入宗祠。
顾南枝也跟着沈赢身旁,由人引着进了宗祠里面。
只见宗祠内黑油栅栏拦住了两边,只留一条路供他们上供用。
进了里面,香烛辉煌,高台之上,列着神主,香烟缭绕,看不真切。
何府和沈府的人各自站在一边,由何醒夫主祭祀,沈赢陪祭祀,以下便是各家嫡出的男子献爵献帛。
三献礼以后,众人跪拜,焚帛祭酒,这祭祀才算完了。
众人再慢慢退出了宗祠。
之后就是年夜饭了。
顾南枝跟着沈渔到内里,看何醒夫和沈赢他们在外边捧菜进入正堂里,正堂坐着何老太爷和沈老太爷。
一一传完菜后,何醒夫和沈渔领着一家老小,跪拜在两位老太爷前,礼毕以后,才入席。
何老太爷微微笑着,瞧人都来了,才说:“这一年难为你们了,不用多礼,都吃饭。”
这一桌子饭菜之丰盛,是顾南枝从没见过的,果子点心、热菜大汤等等一应比之前瞧过的要好上几倍。
这顿饭,顾南枝吃的眉飞色舞,上午的疲累全都在一顿饭间没了。
沈赢也比平常多吃了一点,还喝了几杯酒,脸色红扑扑的,和何老太爷一直说着话。
不知为何,这顿饭,竟然吃了一个时辰,下了席以后,竟然天色暗了。
不过府内都设着明灯,灯盏络绎不绝,两旁高照,亮堂的很。
按理说,这一夜不能睡。
在暖厅里闹到了午夜,才各自散去回自己院子守夜。
沈赢这时候已经有些睡意了,朦胧着眼睛,耷拉在顾南枝身边,然后由顾南枝搀进他屋子里去。
“少夫人今夜要陪着少爷呢”小厮一回来就把院子门给掩住,然后一路哈着气跑回来。
老早就给屋里生了炭火,然后拿出来厚厚的毯子和蒲团放在小厅里面。
顾南枝见他伶俐的很,问:“今儿我们院子的小厮和丫头都去玩了,你怎么不去,还在这里呢?”
那小厮是从小跟着沈赢,叫沈若松,算是沈赢的小书童,六岁就进府了,和沈赢的关系挺好,后来沈赢去了庄子,没有带上任何丫鬟婆子,包括小书童。
“我之前和他们在玩呢,瞧着时间该是少爷少夫人回来了,赶紧回来生炭火,要不然可冷着怎么办。”沈若松扶着沈赢坐在蒲团上,然后拿了两杯热茶给二人。
顾南枝感激的接过来,对着沈若松招招手,“一齐坐过来吧。”
沈若松也没有推辞,坐在二人下首,不停的挑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