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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是安盛情难却,只能拎起酒杯,意欲一醉方休的架势。有了他的加入,言晏默声观望着,中午那种拘谨客套的局面全逆转了,男人们的情意,有时候真得很奇怪,可能在一顿拳脚里,或在一对燃着青烟的香烟里,也可以在辛辣无色的酒水里。
    周是安的酒量,言晏没彻底见识过,也听舅舅说过。她倒是不心疼他了,而是怕父亲喝多了,颜面上过不去,就叫周是安悠着点,别喝了。
    他脸上有些微醺,趁着言家父母离席端菜的功夫,他在桌下圈住言晏的手,低声问她,“还气嘛?”
    言晏不理会他的话,周是安也只笑而不语,好在一顿酒,他们适可而止,酒足饭饱,趁着言家阳台上摆果祭月的时间,一家人坐着饮茶吃水果,笑笑嚷嚷,也已经晚上十点光景。
    周是安说时间不早,他们就先回酒店,明日早上他来接大家一块去饮茶。
    言洛笙原打算叫言晏和妻子一块睡,周是安和儿子一个房间的,听周是安意欲告辞的口吻,再就虽说不知对方家世背景,但也看得出不是个能受委屈的公子哥模样,刚才那话里,还是要带言晏一起走的意思。
    言洛笙没说什么,言晏似乎也没拒绝,不过是她看家里空间就这么大,况且还是言宥把卧室腾给她,这下周是安的话,倒是叫她不拘谨了,她还是去住酒店,更自在点。
    言晏收拾自己带过来的简便换洗行李,言洛笙将她叫到一边,很难色但又不得不开口的口吻,“言晏,你和这位周先生,……,我是说,你们,你妈妈知道吧?”
    言晏即刻烧红了脸,可是还是诚恳告诉父亲,“嗯,她知道。”
    “……”言洛笙顿了顿,末了只要她开车注意点。
    *
    下楼取车,言晏驾车,她摸索了许久,副驾上的人闭眼醒酒状,不期然问她,“你父亲刚跟你说什么了?”
    “……”言晏不理会他。
    “我今天酒好像多了。”
    言晏继续哑巴。
    言晏就着他这车的方向盘和驾驶座位的位置调了许久,她明明可以问他这个主人,她就是犟着不张口,周是安似乎也不催促,还安抚她,“不急,咱们有的是时间。”
    好不容易可以上路了,她不说话,他索性也不热脸贴冷屁股,开着手机导航,语音里的男人自然能叫他们去目的地。
    到了周是安下榻的酒店,他们一起前台check in的时候,周是安拿到他的房卡,言晏几步之远的距离等着他,他回头一副狐疑的桃花眼问她,“嗯?你不自己办手续嘛?”
    言晏生生被他噎得一口气来不得来,去不得去,她舔舔牙,正要错开他身去自己另开一间房的时候,周是安一把捞出她的手臂,携着她往电梯处去,酒气正浓得在她耳边,“我们言晏上辈子是个革命烈士,骨头硬,嘴也硬,是不是?”
    商务套房里,周是安插上房卡,将言晏逼退在墙边,直接用脚带上了门,房间里静得能听到他们的心跳声,那气息博弈的声音就更显得压在耳膜上。
    周是安喝了不少酒,手上、唇舌上力道都显得不知轻重,言晏甚至能尝到他酒精的余味,室内的冷气渐渐攀爬开来,而周是安急躁的气息喷薄在言晏脸上、耳际却是热得燎人,一时间冰火两重天,她生生沁得一身汗。
    他蛮横的游弋掠夺,叫言晏气都顺不过来,她呜呜地反抗,周是安像是醉了,毫不在意、怜惜,再试图深喉勾吮着她时,周是安脸上碰到了她的热泪。
    “哭什么,告诉我?”周是安身子死死抵住她,带着些怒气的目光,森森的寒意,“叫你说句话,就这么难嘛?”
    她是吃软不吃硬,这一点,周是安早摸透的一门清。二人较起劲来,他偏偏还是会犯糊涂,由着她簌簌落泪了好长时间,周是安这才找补回些理智,温存的语气,“好了,不哭了,我不是来了嘛,我知道你委屈什么,我也气……”
    周是安接到蒋文煜的电话,他在昆明,正准备返回,蒋文煜在电话里质问他,为什么没回来?问他,言晏去见她父亲,他知道嘛?
    她放在心里二十年的一个疙瘩,她没理由不告诉周是安,蒋文煜问周是安在忙什么,何以她这个急弯不帮帮她?
    言晏仅仅因为不想周是安生气,宁愿一个人去,也不朝蒋文煜开口。
    蒋文煜是恨周是安的,恨他占着言晏的心,却不能时时刻刻陪着她。
    周是安说着,来含吻言晏,也来咬她出气,“那天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这个?为什么都准备开口,又不说?”
    言晏落寞眼眸,“你自己说的,生死之事……,我只能理解。”
    “那又哭什么?”周是安抬她下巴,与他四目相对。
    她哭好多,不单单为了他。
    哭既然生死之事要放在第一,言晏想问他,要是那位舒小姐真有什么,要周是安回她身边,他预备跟言晏说什么?当然,这样赌气的话,言晏不能那样的时候去为难周是安。
    哭自己害怕见父亲,可是又想见,见了,发现父亲没她想象中过得好,又疼,心里骨血里都疼。
    哭自己二十年的友情,到头来,还是为了一份看不见光明的男女之情,一口不如意的气,就让自己的老友受了去,她觉得自己好自私。
    哭自己的父母,有缘无分,心疼父亲,也替母亲委屈……
    她就是这么没出息,看似最琐碎的事情,可是叫她不哭却很难。
    “言晏,我去找木槿,……”
    “我知道,你始终不能不管她,这从道义上我知道你一定会去,可是这不影响我难过。我要是那天|朝你张了这个口,你无论是拒绝我或是满口答应我,我始终心里还是膈应的,对不起,我不是圣人,我就是难受、在意,所以我宁愿不告诉你,事实上,没有你,我也可以明天圆满地回去。我从前觉得安全感、依靠感是别人给的,经过这件事,我发现,凡是能叫你心安的东西,得自己去挣。”
    “言晏,我不明白你想说什么?”周是安眼见着言晏由哭到眼里愈发地分明,他莫名心里有点慌,怕她说些叫他心惊胆战的话。
    言晏扬起眼眸汇他的,“我只是想说……”
    “我在机场的时候,是我一个人,”周是安截住她的话,“也就是我始终没劝得回木槿,她说自己没什么大碍,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她的性子我知道,从前我管不住她,现在我与她清明了,更不能强勉什么。我去一趟,能劝回她和我一道回来最好,劝不回,我也心安,我从来没存别的心思,没你说的那个要是,我亦不是圣人,我心里祈祷千万个她没什么,可是她即便有些什么,我也不能做些以身饲虎的圣人之为。”
    言晏好长时间才温吞地问,“那舒小姐怎么办?”
    “我通知了舒行亦,她的事,只有舒行亦管得动了。”
    周是安嗟叹,也许一开始他就不该动去的念头,一开始硬着心肠,各顾各,这样也许会好点。
    言晏望着他,想说,那样,他就不是周是安了,他就是有副软心肠,才会当初不知道是言晏的前提下,能在酒吧救她一回。
    才会身边跟着他的人,个个都说他是个不坏的人。
    “刚才要和我说什么?”周是安欺身抱她,在她眼里重新看到光泽才敢柔声问她。
    言晏不言语,拒绝他这样额碰额的亲昵。
    “你该和我说啊,哪怕晚来这边一天,也好过,我在你家里人那边全票通过的坏人。我打电话给你舅舅问这边地址的时候,礼宾与我说,一家人都满以为你会陪着言晏去,结果你还是生意比她重要。”
    周是安委屈的声音,在她耳边与她厮磨,“你要去跟你母亲解释,我是那种人嘛,江山和美人,我肯定是毫无疑问地选美人啊,我向来就是这么没出息的,死也死在心上人的温柔乡里呀。”
    周是安的掌心里像是藏着块烧红的烙铁,擦过言晏的脊背,叫她战战兢兢的烫。
    “你喝醉了?”
    “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他红着一双眼睛,有着困兽且无声的嘶鸣感。
    “言晏,我想给你灌点酒,上次你喝醉了,有朝我主动过……”
    “我那次并没有醉。”言晏这话一出,周是安明显目光里有一星火亮了亮。
    “所以呢,你接着说!”他怂恿她。
    “就是没有醉,这么个事实。”她眼里嘴上都一副不愿意配合的倔脾气。
    “你这丫头,真是坏透了。”周是安气,他不是没想过态度强硬点,也许她就半推半就地从了,可是他偏就觉得那样没趣极了,他像是在潜水,自己在跟自己较劲,比这口气能憋多久之长。
    周是安丢开言晏,说他得洗个澡,诚实得讲,他乏透了,这几天连轴转,从机场下来,又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好像心眼、骨头都在风尘里吹散了,又拿进酒精里去泡,他眼下只剩下个躯壳,能喘气的躯壳。
    周是安从他的行李自顾自地找换洗的衣服,瞧不见言晏隐隐的笑意,是蔑笑,笑他的成心,又无意。
    周是安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穿一件他自己的睡裤,上身光着,温水冲过的身子,似乎人也温软了许多,酒后在找水喝,却发现沙发上,盘腿坐的言晏在喝酒。
    “你在干什么?”他问她的酒。
    言晏却答他的话,“在想着给蒋文煜道歉的话。”
    “如果哪天我和他,你只能选一个,你……”
    “没有这个如果。”言晏斜他一眼,拒绝回答这么个没营养的问题。
    “他说你不要他来,是怕我生气的话,是真的嘛?”
    “嗯。”言晏确实是这么想的。
    “这酒又是作什么?”周是安再绕到这不解上。
    “你不是要给我灌酒的嘛?”
    周是安听清她的话,轻佻地挑了下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嘛?”
    “知道,上次你说的那事,我回去有反省过,确实,看一厦大火,腾腾地燃着,不管不顾,太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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