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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恂蹲在草地上从喘气,额前的刘海都被汗水浸透贴在了脸上,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阮含一叹气:“算了算了,看你这小身板短时间也练不成施瓦辛格,慢慢来吧。”
    “对啊,这么着急干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那天老头子叫我去书房说了什么吗?”阮含一盘腿坐在了她身边,抬头去看天空,语气波澜不惊。
    阮恂偏头:“什么?”
    “他说当初你爹和我妈结婚其实是联姻,他们都不互相喜欢,而且我妈有抑郁症。”
    阮恂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爷爷说这些干什么?
    “他说他们的婚姻其实是他一手促成的,问我会不会讨厌他,我说不会。”
    阮恂安静的听着:“然后呢?”
    “然后,”阮含一说,“他说,要是你以后会成为这样的人呢?”
    阮恂瞬间明白了爷爷的意思,她刚想说什么,阮含一自嘲的笑了一声,道:“我还是说,不会,我不会成为这样的人。”
    “那爷爷是怎么说的?”
    阮含一低着头,声音里是浓浓的笑意:“他说你也是这么说的。”
    “什么嘛,”阮恂纠正道,“我不是这么说的,我说你要是接管了公司,肯定不会不给我钱。”
    “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阮含一摆摆手。
    她继续道:“但是我没有想到他会来问我。”
    阮恂问:“为什么?”
    “因为,”阮含一靠在了身后的树干上,似乎也不管衣服干净与否,“一是我以为他会直接通知,不会询问;二是,我觉得他和你更亲。”
    阮恂道:“他说,家里就我们两个孩子,不管是谁,总得有一个。”
    “所以你不愿意?”阮含一的声音抬高了些。
    “我觉得我不合适,”阮恂慢慢道,“而且,我不太喜欢这些事情。”
    “啧,”阮含一发出一声无意义的感叹,“那可是几十亿的家产啊,要是别人,指不定怎么争抢,到你这里,就成了不合适,不喜欢。”
    阮恂道:“因为我觉得,我有爷爷、爸爸和姐姐,已经很幸福了啊。”
    半响,天色暗了下来,教学楼上次第亮灯,像一排有秩序的星辰,而阮含一道:“他建议我出国。”
    阮恂讶然:“那你怎么说的?”
    阮含一道:“再说吧。”
    ==
    高二第二学期的第一次月考,阮恂考的很好,是她自高一以来最好的一次成绩,这让她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放心的在运动会上玩了。
    随着运动会的临近,尤其是前一天的下午,操场上开始布置舞台和比赛场地,吵吵嚷嚷,整个校园好像都跟着沸腾了起来。本来七班第二节 是化学课,张敬泽上课上到一半,楼道里就吵嚷了起来,张老师喝一口水,声音停了,他刚要开讲,又开始吵了。
    连着尝试三次之后他决定放弃,从电脑里薅出来一部纪录片给学生放着看,同学们就提前进入了运动会自由模式。第三节 原本是自由阅读,但是因为表演节目的学生要排练,于是大部分学生的都没有去图书馆,呆在教室里看排练了。
    阮恂桌子上摊着一本言情小说,是旁边的女生借给她的,她刚刚看了个开头。
    她是没有看小说的习惯的,但是冉桑榆看过之后说特别好看,她想着反正也是闲着,就准备看看。
    白忱从她身后探出头,他长得高,稍微前倾身体就能看到阮恂在干什么,一抬头看到她在看书,“啧”了一声道:“全班就你在看书。”
    阮恂小声道:“我看的是小说!”
    “什么小说?”白忱伸手,“给我看看。”
    “女生看的言情小说……”阮恂道,“你也要看?”
    白忱的同桌插话:“是张舒雨那本吧?我看过了,写的贼虐,女主和男主分开了五年才重新在一起!”
    “对对对,我也觉得虐!”冉桑榆像是遇到了知音,立刻转过头去和白忱的同桌讨论剧情去了,阮恂回头问白忱还要不要看那本小说,白忱摆了摆手,完全搞不懂冉桑榆和他同桌为什么会讨论的这么起劲。
    但是他想了想,如果把小说里的男女主换成他和阮恂,要分开五年的话……那可真是太虐了。
    下午,阮恂不想吃完饭,猫在教室里继续看小说,白忱吃饭的时候不见她,问过冉桑榆才知道她没有下来,于是两口吃完自己的饭,去便利店给她买了小点心,结果谁知道刚一进教室,一眼看到小姑娘趴在桌子上,头埋进臂弯里,肩膀一耸一耸的,好像是在哭。
    白忱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问:“怎么了?”
    阮恂抬头,一双大眼睛哭得通红,鼻尖也红红的,像只小兔子。阮兔子吸了一下鼻子,指着藏在抽屉里的言情小说,哽咽的道:“太,太虐了……”
    白忱:“……”
    神他妈太虐了。
    阮恂断断续续的给他讲:“这个女主,总是误会男主……他们总也不能在一起,明明都互相喜欢那么久了,就是,就是不能在一起……”
    白忱道:“是作者故意那么写的。”
    阮恂撇着嘴:“那也好虐啊……”
    白忱:“……要不你先吃点东西冷静一下?”
    他把餐巾纸和小点心一起递给阮恂,阮恂闷声道:“谢谢你。”
    白忱问:“为什么不下去吃饭?”
    阮恂嘟囔:“会被姐姐拉去跑步,等她去了操场我再去吃饭。”
    白忱:“……”
    他问:“你报运动会了?”
    “没有啊,”她耷拉着脑袋,“是姐姐说我身体太差缺乏锻炼,所以叫我和她一起。”
    阮恂不高,而且骨架小,看上去细瘦而弱质纤纤,这会哭的眼圈通红,更加惹人怜惜。
    “你是得好好锻炼锻炼。”白忱忍不住,伸手轻轻揉了一下她的脑袋。
    阮恂没有躲,也没有反驳,只是抿了抿嘴唇,小声道:“我有努力呀,但是又不可能一天练成施瓦辛格……”
    白忱又想笑,和她呆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总是忍不住的想笑。
    “对了,”阮恂问,“你真没有参加篮球赛啊?我之前还以为你是开玩笑的。”
    白忱懒洋洋道:“对啊,真的没有。”
    “可是,为什么啊?”阮恂疑惑的问,“你不是很喜欢打篮球吗?”
    白忱漫不经心:“校庆晚会表演节目。”
    阮恂:“这个一点也不好笑。”
    白忱摆了摆手,抓着校服跑往教室门口走,一边走又一边回头:“你要不要下去?”
    黄昏带了点红调的光打在他侧脸上,黑板和半开的教室门之间正好切出一道暗金色的光带,他走在那片金色之中,像刚从油画里走出来,或者就要回到油画中去。
    阮恂看的失神了几秒钟,反应过来后后知后觉的道:“不了不了,我刚才偷偷跑上来的。”
    白忱老远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大步的走出了教室门。
    阮恂想,这个家伙,不想参加篮球赛,干嘛说自己要去校庆晚会表演呢?不知道自己和“表演”这个词完全不搭吗?
    这个时候她还不会想到,白忱并没有开玩笑,他说的表演,就是真的表演。
    ==
    翌日,运动会开幕式举行了半个早上,过后正式比赛就已经开始,操场上彩旗飘飘,呐喊声和喝彩声此起彼伏,早上有谢初同和赵越的比赛,下午又正好是阮含一的比比赛,阮恂喊了一天加油,嗓子都快喊哑了。
    一直到下午她才反应过来,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见到白忱。
    “诶,白忱去哪里了呀?”阮恂问。
    食堂太吵,冉桑榆没有听清楚她说了什么,随便扒了两口饭着急道:“快点吃,我们待会去礼堂占座位,要是好位子被抢走了怎么办……”
    阮恂一想,觉得白忱肯定先去了礼堂,于是就再没有在意,但是等她们去到礼堂,在自己班的区域做好,阮恂东张西望,依旧没有看见白忱。
    “说不定是玩去啦,”冉桑榆道,“老谢啊忱哥他们对晚会都一般感兴趣。”
    阮恂“诶”了一声:“所以他们有可能会不来吗?”
    “我也不知道哎,”冉桑榆往台上看了几眼,道,“要不你打电话问问?”
    运动会期间学生带手机老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礼堂里很黑,阮恂拿出手机给白忱打了个电话,忙音响过了几十秒却没有人接,她就只好给又给白忱发了个消息,他半天也没有回。
    只有高一高二的学生上台表演节目,高三虽然不参加运动会,但是却获准可以观看校庆晚会,因此礼堂几乎可以说是人山人海,阮恂周围几乎都坐满了,也还是不见白忱来。不来看晚会也无可厚非,但是阮恂总觉得白忱不坐在她后面,好像哪里不对劲。
    这时候,台上的节目已经开始了。
    主持人声情并茂的讲着开场词,阮恂又偷偷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不见白忱的回信,心想他大概真的是打篮球去了,悄悄的叹了一口气。
    节目从高二开始表演,第八个就是阮恂他们班女生排练的舞蹈,坐在观众席上的七班同学拼命喝彩,以求让自己班的节目有点排面。而舞蹈表演完之后,女生们都退场了,却迟迟不见主持人上台。
    观众席的学生开始窃窃私语,大家似乎都觉得是出了什么舞台故障。
    台下的学生开始窃窃私语,主持人才缓缓的从幕后走了出来,但是他接下来的报幕非常出人预料:“下面请欣赏依旧由高二七班同学带来的节目,小提琴独奏。”
    “我们班什么时候有两个节目了?”周围同学都一脸懵逼顾盼左右:“文艺委员还说憋不出节目?这是整了个大招啊!”
    “真的假的,我们班怎么还有两个节目?”
    “这个时候喊666就可以了兄弟。”
    就在大家都议论纷纷的时候,阮恂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她一看,竟然是白忱发来的,他说——
    【看台上。】
    阮恂抬头的同时,舞台上多了一束灯光特写,而周围的灯都暗了下去,黑暗里只有那一束光。然后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拿着小提琴走进了光里。
    当黑暗勾勒出他的侧脸轮廓时,阮恂就差点惊叫出声,是白忱。
    她找了很久的白忱,竟然出现在了舞台上?!
    白忱站在黑暗中,站在黑暗之中的唯一光里,朝着台前鞠躬,最终却侧身而站,那正是高二七班所在的坐席位置。
    阮恂的方向。
    有的人认出了他,开始小声议论,接着有许多人认出了他,但是阮恂觉得,自己绝对是第一个认出他的。
    他从未如此安静,安静的好像不是他,但是琴弓揉上琴弦的那一刻,光落在他按弦的手指上,也溶入他周身的影子里。于是第一声琴音打破了安静,他又是白忱了。
    阮恂以为他的曲子会是张扬沸腾的,却没有想到,小提琴柔和悠长的旋律就像是那束光,像春天的密雨,像雨落下时沾湿了谁的头发。像风穿过叶片的间隙,昆虫在窃窃私语,而树下走过的人正好听见了,无声的笑了笑。
    没有人知道白忱竟然会拉小提琴,也没有人想到他竟然会上台去表演,对于同校同学来说,这简直像是一个滑稽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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