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年恭敬站在江逸林旁边,目光一直未离开镜头,静静望着里面的时歌。时歌她……许嘉年眼眸沉了沉,她真的很特别。
他不否认,他对时歌有好感,可这种好感,不是喜欢,而是欣赏。
第一次见面,他就感觉时歌超乎寻常的冷静,现在,她更是让他刮目相看,哪怕是他,为出头,也做不到三十多次跳进寒潭不喊停。
自己写的锅,自己演!
第三十七次跳寒潭时,时歌在心里安慰自己。
素兰心黑化这段剧情,是她自己添进剧本的,当时老徐看到剧本,还和她商量,让演员在水里待一分钟,再演出如此复杂的情绪转变,实在太强人所难,不如改改?
时歌一口拒绝。
她知道这场戏难,她会演得万分艰难,可她也知道,只要她能演好这一段,就是她成功迈向娱乐圈顶端的第一步。
她要成功,她一定要成功。
时歌闭眼,跳进寒潭,冰冷刺骨的水包围着她,她已经没有感受了,她面无表情泡在水里,一分钟后,她缓缓睁眼,乌黑,不见底的双眸死死盯着镜头。
空洞,狂热,狠辣,还有,死水一般的绝望。
“过!太完美了!”江逸林一拍大腿,激动起身,这一幕,时歌的情绪转换堪称教科书级别的演绎,在时歌之前,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二十五岁以下的演员能演出这种通透感。
简直捡到宝了!
江逸林见工作人员都还沉浸在时歌刚才的表演里,他赶紧招呼:“快快快,别傻愣着,先拉小时上来,毛毯,吹风机,热牛奶通通上!”
小乔早准备好厚厚的毛毯,她刚冲上去准备给时歌披上,有一个人已经先她一步,小乔下巴差点惊掉。
这个饰演男二号的新演员,不是才进组?怎么对她家时姐那么热情!
许嘉年递过来的毛毯干净绵软,散发着淡淡椰子香:“新的,刚洗好。”
时歌想想,接过:“谢谢。”
“你演得太棒了,我迫不及待等着和你下一次对戏了。”许嘉年是真心话,时歌最后的眼神,实在太绝了,看得他鸡皮疙瘩不停往外冒,所以江逸林一喊结束,他大脑还没发出指令,他已经冲上前送毛毯。
时歌裹着毛毯,嘴巴冷得有点发青,但她却笑意盈盈,认同点头:“我也特别满意我刚才的演技,满分!”
“……”许嘉年眼里的崇拜霎时冰冻。
他叹气。
这时歌哪哪都好,就是……能稍微谦虚点吗?
从山里到影视城有两个小时的路程,时歌跳了一天水,累得精疲力尽,她上车还没几秒,就裹着毯子沉沉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睡醒,车已经到了影视城的停车场,外面天色已暗,有凉风吹进来。
工作人员在前面搬着器材,许嘉年等他们搬完,才下车,没想到他刚下车,一个熟悉的娇俏人影就猛地窜到他面前。
“surprise!”汤夏举着一枝沾着露水的红玫瑰,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旁边的工作人员见汤夏可爱灵动,都会意笑出声,体贴加快脚步离开。
许嘉年也很高兴,低头在汤夏额头亲了一口:“宝贝你要来,怎么不和我提前说一声?”
“因为要让你惊喜,感动……”汤夏说着笑容僵在眼底,她不可置信地瞪着另一辆车下来的时歌,以及时歌披着的毛毯。
她不会认错,那是她在网上淘了好几个月才淘到的小樱桃毛毯,她还用椰子皂仔细洗好几遍,在太阳底下晒得蓬松柔软,如果不是许嘉年以后要进山里拍夜戏,她都不舍得拿出来用!
这时时歌感受到一道咬牙切齿的视线,她抬眼皮望过去,正好对上汤夏几乎要喷火的目光。
她来得比想象中快。
时歌倦意十足打了个哈欠,并不意外汤夏来探许嘉年班,不过她没想到,许嘉年进组第二天,汤夏就来了。是因为许嘉年,还是因为她也在《梦回盛唐》剧组?
时歌收回目光,她今天特别累,昨天熬夜存稿,今天跳水,在车上睡的两个小时杯水车薪,她现在又困又饿,只想快点回房间喝碗热粥,早点睡觉。
她懒得搭理汤夏,汤夏却生气了,她一把推开许嘉年,冲到时歌旁边扯下毛毯,气急败坏道:“时歌,我以前还很是小看你了,原来你不仅吊着许诺,同时还觊觎别人男朋友。我真的很佩服你,恶人先告状用得真溜,明明自己想出轨,却故意甩锅到许诺身上!”
时歌看了看她拿着的毛毯,立即反应过来这应该是汤夏给许嘉年买的毛毯,她笑了:“要是早知道是你买的毛巾,我一定不会用,还会离得远远的。”她往旁边退了好几步,“像这样,因为我,嫌——脏。”
《许一个夏天的时光》全文十二万字,重点在描写汤夏和许诺那种说不得,求不得的感情,没有穿书之前,时歌根本没有想到书中世界的汤夏,竟然会令她如此厌恶。
“你找打!”汤夏第一次被人说脏,她气得失去理智,也不管这里是公共场合,抬手就要扇时歌耳光。
许嘉年并不知道汤夏和时歌关系恶化,开始以为是朋友叙旧,没有过来打扰,现在看见汤夏神色激动,扬手就要打时歌,他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急急跑过来阻拦。
不过他离得有一段距离,根本来不及赶过去阻止。
然而下一秒。
汤夏的手被时歌稳稳接住,动弹不得,汤夏脸气得通红:“你、你放手!”
“汤夏。”时歌平静说,“我第一次,也最后一次提醒你,最好不要再激怒我,因为不激怒,我也已经不会放过你了。再激怒,我可能会控制不住我自己。”
时歌明明用的是今天天气不错的语气,汤夏却骇得骨头往外冒寒意,她不自觉缩缩肩膀:“你……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时歌轻松甩开她手,面无表情转身离开。
这次汤夏不敢再追,她望着时歌渐行渐远的背影,后怕地吞了吞口水,刚才的时歌,好可怕……
“汤夏,你疯了!”许嘉年跑过来,一把拉过汤夏。
“不是我,是时歌,她……”汤夏磕磕巴巴开口,“她好可怕,我……”
“我看得一清二楚,是你先动的手。”许嘉年打断她,深邃的眸子暗涌流动。“为了许诺。”
他早该看出来,不只许诺对汤夏抱有其他心思,汤夏也是,她出事,第一个告诉的永远是许诺,不是他。
“难道不对吗?”汤夏火气又回来了,“她甩了我兄弟,又想泡我男人,我不应该打她?许嘉年。”她冷笑,“我早看出来了,你和她看对眼了吧?上次还专门搜索她的节目看。呵,你那么喜欢她,你他妈上我做什么?!”
许嘉年不可思议看着汤夏,他没想到,他喜欢的女孩,有一天会变成这样,心里有鬼的是她,咄咄逼人的还是她。
最可笑的是,他们交往那么久,她从没有真正了解过他,或者说,她从来没打算真正了解他。
许嘉年突然怀念他的烟,汤夏不喜欢烟味,他戒烟已经戒了很久,只是还是会习惯随手携带一包。
他抽出支烟点燃,在汤夏快要爆炸的边缘,久违抽了一口,玩世不恭笑了笑:“汤夏,分手吧。”
第102章 兄弟篇014
【014】
轰隆。
这时远处应景响起雷声,一场又急又大的暴雨即将来临。汤夏以为她听错了,扯扯嘴角:“你说什么?”
“你说得不错,我觉得时歌挺好。”许嘉年漫不经心说,“所以汤夏,我们好聚好散,你现在没地方住,房子借你住,我暂时不回去,你……”
啪!
许嘉年声音戛然而止,他脸一歪,左脸浮现一个清晰的巴掌印,他舌尖抵了抵嘴角,轻笑:“一巴掌不够吧,还要不要再来几下?”
“许嘉年,你无耻,你混蛋!”汤夏见他毫不在意的模样,崩溃了,她飞快着从包里掏出许嘉年公寓的门卡,钥匙,用力扔到许嘉年脸上,“分手就分手!我不需要你可怜!不稀罕你的房子!许嘉年,你会后悔的!”
说完,她转身冲出停车场。
噼里啪啦。
很快,密集的雨滴砸了下来,砸得附近的车棚,车顶热闹一片,许嘉年手指夹着燃了一半的烟,灭了,衣服,也湿透了,但他没有动,只是静静站在暴雨中。
片刻,他大拇指拭去嘴角被钥匙磕出的血,然后弯身捡起钥匙,后悔?他做过的事,从来不后悔。
另一边,汤夏上了出租车后不知道去哪儿,下意识报出许诺的地址,等到了目的地,她看着五楼亮着温暖灯光的阳台,烦躁着抱头蹲下去。
她为什么要来找许诺?
她说了不再理他,和他单方面冷战的。为什么难过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想到他,只想到他?
“呜呜呜。”暴雨狠狠砸到汤夏身上,她却一动不动,蹲在许诺楼下低声呜咽。
家里抽纸没了,许诺去小区便利店买了一提,刚回来,就看到楼下蹲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赶紧撑着伞跑过去,一把拉起汤夏:“那么大的雨,汤夏你发什么疯……”余下的话在看到汤夏泪流满面后卡住。
他急急问:“夏子,发生什么事了?你哭……”
下一秒,他的唇被温热的唇堵住,汤夏发疯一样,狠狠咬着他的唇,浓郁的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汤夏一边哭一边喊:“许诺,许诺……”
许诺傻眼了。
他不自觉圈住汤夏,暴雨冰凉,雨中两具身体却越来越火热,不知过去多久,许诺拦腰抱起汤夏上了楼。
没多久,五楼灯光熄灭。
一夜荒唐,汤夏先醒。
她睁开眼看到旁边睡得正熟的许诺,四肢登时僵硬,她、她竟然……
她慌忙起身,无意瞥见镜子里后背密密麻麻的草莓,她全身烧起来一样烫,她随意捡起地上的衣服,也不管是她还是许诺的,一边套一边往外跑。
等跑出小区,她才发现裤子是她的,衬衫是许诺的,鞋,她的一只,许诺的一只。
“……”她不顾路人奇怪的注视,挽起乱糟糟的头发就跳上公交车,先去找蒋雯借身换洗衣服。
汤夏走后没多久,许诺醒了,他看着空空如也的枕头,又是后悔又是烦躁,他……为什么就没有忍住?
现在要怎么办,汤夏会不会再不理他?
他下床,在地毯上的衣服堆里翻出手机,纠结半小时,他做了决定,他决定告白,不管汤夏答应还是拒绝,他都想赌一次。
他拨通汤夏的电话。
嘟,嘟,嘟……
漫长的拨号音像放缓的审判,许诺期待汤夏接,又怕汤夏接,最后一秒,他快坚持不住时,对面终于接了。
若有似无的呼吸近在耳畔,汤夏在等着许诺先开口,许诺硬着头皮:“汤夏。”
“嗯。”汤夏声音听不出情绪。
许诺鼓足勇气:“昨天……”
“许诺。”汤夏打断他,“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昨天……我昨天失恋了,心情很不好,一切错在我,与你无关。你不用自责。所以。”她顿了顿,“你找我有什么事?
闻言许诺手握紧,翻涌的勇气顷刻间烟消云散,他懂了汤夏的意思,他深吸口气:“没事,我就是想告诉你,昨天我喝醉了,脑子不清醒,你别往心里去。”
对面呼吸突然均匀,汤夏松了口气,她语气轻快起来:“那说好哦,我们谁都不许往心里去,ok?”
许诺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