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勉强扯了扯嘴角,没说好与不好。
车开的不快,毕竟挡风玻璃有一多半视野不清。秦桑摆弄倒后镜,在看到后面时明显楞神了几秒,豁然掀唇,讽刺意味十足。
“不见棺材不掉泪!”
他一脚油门突然加速,流线型车身动感十足。
一缕带着夏日燥热的风卷了进来。那么狂躁,那么柔曼,最终如日光一般融化于手心。
南星缓缓回头,后玻璃的那一幕让人忘了时间的涌动!
心脏,在手捂着的地方疯狂冲撞。
目光的彼端是汇集车流的大道,一道瘦削英挺的人影徒手追上来。速度很快,后来渐渐慢下。甚至,南星能看到他额角干掉的血被汗水再次侵湿……
她本是发怔,忧郁,浓浓疲倦着。这一刻却禁不住睁大了明媚的眸,死死看着渐小的点。
“要停车吗?”
秦桑降下车窗,连着他言不由衷的话被风声吹得稀碎。
在那么一瞬女人的目光似有片刻希翼,但很快那希翼便被某种说不清的情绪冲淡,只余一片灰白的黯淡。
“不必了。”
车子又往前开了许久,渐停路边。南星却像没发现这变化,依旧目视前方。
‘啪’的一声打火机开窍,是秦桑点了根烟。
白袅袅一团柔雾舞上天。
“能告诉我这一路你在想什么吗。”男人的突然开口打破车厢内的静谧。她回过神,轻声答道。“发呆而已。”
烟草在指尖静静燃烧,他吸了一口,又吐出。“刚才呢,一点感觉都没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南星僵硬的回答。
“叶倾。”
那个名字像是有什么魔力,听的人心尖都在颤抖。
“没有,我只是有些弄不懂他。”
南星撒谎了。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他是她作了那么多年的梦。但和那千疮百孔的过往比起来,那份感觉太薄太薄,就算承认也没有任何意义。
“这不就是迟疑?你有没有想过种可能,万一他爱你。”
万一?
是万中无一吧。
两年的婚姻生活只教会她一件事。叶倾的人生,比她重要的人和事数不胜数。她的存在不过是一粒可有可无的尘,粘上都会被他刻意的拂去。
她笑了笑装作释然,却有什么滚出眼眶,她尴尬的要用手去揩,却越擦越多。
一张熏香的帕子在此时贴上了脸。
是秦桑。他认真的、一点点的替她擦去那些滚烫的珠子,低声道。“别人我管不着,但在我心里,南星你很好。”
他撤下帕子,一双浓黑的瞳孔睇着女人。“只要你在我身边笑着,我就感到快乐。只要你一直看着我,我就感到幸运。南星,我希望你一直留在我身边。因为……”
秦桑看着她,看到她透明宛若玻璃的眸中自己的倒影!
“我爱你。”
带着淡淡烟草味的唇就这样压下来。他半闭着眸,轻柔吮吸她僵硬的唇,充满怜惜而饱含情愫。
南星被他按住后脑,全然被动。
然而这个吻太温和了,和叶倾的狂暴截然相反,让人联想到风平的一方静湾。这和南星追求的平淡生活不谋而合,她禁不住迷惑了,颤抖着预备回应这个吻。
临窗不过几步的高树下,一张全然褪去血色的脸孔出现。
——是叶倾。他诡异的沉默着,吸收了夜的全部浓重。深邃眸里有太多的不敢置信、震惊、冷和悲痛。
两年过去了。他有太多话想告诉她,太多心事想和她分享。想把她按在羽翼下一辈子,再不让别人看到她的好。
她不是爱着他吗?她不是一直深爱他,等他回头吗?现在他来了!她却,她却早不把他放在眼里,甚至在车厢里和她的‘新欢’甜蜜接吻。
好!很好!
从他低垂的脸和指缝间,挤出了窒息般的神经质轻笑。
“既然如此,就不能怪我了。”
**
在帝都公干的一个礼拜很快结束,秦桑有没有说服母亲南星不知道。但既然准备和他开始,就得做好一个女朋友的本份。
这天晚上两人收拾隔天的行李,正有说有笑,秦桑突然接了通电话。也不知道对面要说什么,秦桑立即走出房间。
南星一个人收拾着,不时有几句没控制好音量的话从门外冒出。
隐隐的不安驱使她走出门,秦桑挂掉电话见是她,露出笑容。“抱歉,恐怕等不及明天了,现在我就得回H城。”
“发生什么事?”南星拧着眉,心里突突的。
他伸手替她平了平,温声说。“没事的。一点小意外,我能解决。”
南星觉得有点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秦桑就势摸摸她的发顶。自打前几天说开,两人关系反而更进一步。“好了,别愁眉苦脸,难道你还不信我的业务能力?”
“是医院出了问题吗?”
虽是土生土长帝都人,秦桑一手创立的医院却在H城。若不是秦家事业重心多在帝都,早劝寡母跟他一起定居H城了。
秦桑‘嗯’了声。“但我能解决。你早点休息,等明天早上我飞回来,接你一起回H城。”
“不用那么麻烦的。”南星赶紧摆手,还没一个人能像秦桑这样对她。
“要的。”秦桑嘴角翘了翘,带着天然的优雅。“你可是我的女朋友。”
南星窒了窒,不习惯极了。
然而第二天她并没等到秦桑,甚至连电话都没有。在多次拨打关机的情况下,某种不安越来越强。
南星形色匆匆带着行李赶赴机场,没成想却被机场人员劝阻。“抱歉客人,由于您的身份信息无法核实,暂时不能登机。”
“怎么会?一个礼拜前还使用过。”接近登机时间,南星身后大排长龙,有人开始不耐,脚打拍子。
机场人员操作了几下,还是那句身份信息无法核实。
“帮我再看看好吗,飞机要起飞了!”南星心焦不已。眼下秦桑情况不明,她却连去他身边都做不到。
“喂!前面的有点公德心好不,谁的时间不宝贵啊?”排队的有人率先吵了句,很快得到别人赞同。
责怪声像潮水一样涌来。机场人员露出迷之微笑,南星被迫退出。
闸口大开。
谁走的快了些,撞到她一下,薄薄一张身份证自手心滑落。
那是秦桑从医多年,留下的那些已故却没注销身份的其中一张。明明不是她,却是谢南星赖以为生的一张证明。这两年来一直顺利,现在这个关卡说失效就失效。
没有它,搭乘飞机高铁跨越半个中国,岂不是痴人说梦?
抹了把脸,南星立即掉头,机场门口拦了辆出租表明要去H城。
那司机一听去这么远,连连摆手。南星只得软言祈求,那司机才勉强答应送人出省。
辗转三四天,换了几辆车,一路风尘仆仆才赶到了H城。孰料秦桑的医院前人烟稀少,暮气沉沉,和平常判若两样。
门口的保安一眼认出她,眼睛都亮了。“谢小姐,你可回来了。”离开帝都这两年,谢南星一直在秦桑医院做文职,上下几百号都是熟人。
“院长在这吗?”她赶忙丢掉行李,三步并作两步。
保安无言的摇了摇头,南星心里咯噔一下。
“到底发生什么事!”
保安竹筒倒豆子一样。
原来,是早年某个在手术台死去的家属突然来院闹事。拉横幅打人不提,还喊了一堆记者造势!而那个主刀人好死不死不是别人,正是如今的院长秦桑。
“……说来也怪,人都死了那么多年。突然拉出来说事,偏还有那么多记者跟着挤兑。就跟约好了似的!更传神的是,那人病历记录居然不见了。哪都找不着,就连电子记录也一并消失。”
事情太过蹊跷,秦桑连夜飞回来处理。对方是油盐不进,咬死了不松口!事情一下陷入了困局,在提交不出有力证据的档口,秦桑被暂时收押了。
再这样下去,如果这个关键真找不着,哪怕秦桑不坐牢也得惹上一身骚。
南星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
“谢小姐,你说院长不能有事吧?我还指着发这个月的工资过日子呐。”保安眼巴巴的看着她,但见那纤细的脊梁挺得直直的,像一根柔韧却不会轻易垮下的雪竹。
“好,我想办法。”
然而事情的传播度远超出她的想象。
庸医杀人热搜飘红,内容简单辛辣,直戳人肺管子。秦桑这个名字一时和狼心狗肺的庸医成了关联。
南星徘徊在几个别墅区间,冷板凳坐了不少。别人也没说帮不帮,就托词主人不在家。晾着她自己走为止。这些平时和秦桑称兄道弟的富商,关键时刻一个都指望不上。
鲜花着锦易,雪中送炭难。
很浅显的道理。
一辆黑色保姆车在此时停在路口。
“谢南星!”
她转身,自车驾上走下秦母,一贯的珠光宝气、优雅凌人。
啪!
南星僵在原地。火辣辣的疼自脸颊那巴掌传来,她反应了许久,才记起要用手捂脸。
☆
我太难了,又是为爱发电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