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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言的父亲是北城军区的最高执行长官,那是司令的级别,还是有实权的司令,更加身份贵重。可是自己如果攀不上方言,那或许有机会攀上军委副主席呢?虽然他们的年纪都比她大了至少两轮,但这都不重要,都不重要……
    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黎雅想径直去练功房练舞,结果得知许秋玉顶替了她的位置,本身就只是勉强维持的理性立刻撑不住了。她一直就是一个情绪化的人,小的时候周华英还曾说这样的特质在舞台上将是她的闪光点。
    可如果连生活都无法坚持,又怎样站上舞台?
    *
    周华英带乔乔离开,没有去许秋玉的病房,而是到了楼下的草地上。
    她们沿着石子路走,直到周华英开口:“你跳舞怎么样?”
    “啊?”
    “熊芳早上和我提到,说你跳舞很好。”
    乔乔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但还是尽量冷静道:“我想我还没到独舞的水平,熊芳师姐可能夸……”
    “你也叫她熊芳师姐?”
    周华英轻声问道,侧头却看见乔乔始终低头的样子,顿了顿:“你怕我吗?”
    “也没有……”
    “写检讨觉得很委屈吗?”
    乔乔就差脸红了,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就不该凑热闹,我该早点离开那里才对……”
    “嗯,这是你的问题,文工团的人事物关系远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或许你在空政的时候还算如鱼得水,这才想走就走,但是你在总政涉及到的对象和事件都不是过去能相比较的。”
    周华英慢慢地说完,最后道:“秋玉是我的女儿,但她是哄着不走,打着倒退的性子,我拿她没办法,看你也和她玩在一起就担心你也那样。”
    乔乔忍不住替许秋玉说话:“秋玉也很爱跳舞,她练习这次端午节目的时候也很认真!昨天她练到了一点多呢!”
    “这次《万千河水清又清》的领舞位,你来跳。”
    “啊?!”
    周华英看向她:“怎么了?你刚才还说独舞没信心,那不就是能跳领舞吗?她们两个都在医院躺着了,还怎么跳舞?你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况且,熊芳和秋玉都说你行。”
    话已至此,乔乔就算再怎么忐忑兴奋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也不会表达出要退缩的想法。
    她挺直腰杆,朗声答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第20章 离开
    周华英给乔乔下了死命令,什么时候练好《万千河水清有清》的领舞舞步, 什么时候才能离开文工团去医院看许秋玉。她甚至自己看完许秋玉回来后还会悠哉悠哉地给她传话, 说什么秋玉多想她,秋玉一直念叨她。
    乔乔深深感悟到许秋玉这么多年在亲妈这个管理方式下还没长歪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自己倒也是甘愿被周华英激励。两天后,她就自信地站在周华英和纪老师面前, 表示可以接受检验了。
    《万千河水清有清》的舞蹈论难度,并不算过难, 本身是为了汇演上看个赏心悦目, 也没有强迫达到什么高难度动作的必要。只是这样一来对于舞台上姿态情态的要求就更高了, 乔乔绝对不敢掉以轻心。
    全情投入在舞步的练习中,意外的是整个舞蹈队甚至文工团也没有人去烦扰她。本身乔乔会以为黎雅的事故肯定会围绕着直接受害者许秋玉和最后顶替了领舞位置的自己身上, 结果却以卫婷婷为首,这群惯会看风向的人一点也没有为难她的意思。
    乔乔也想过, 除去周华英突然对自己重视起来, 或许也有那天方言当着所有人的面主动与自己互动的缘故。本身那些谣言就是指方言下了她的面子, 结果不攻自破。后来也听过有人试图回忆谣言的来源, 却找不到方向。
    两天不到的时间里,乔乔已经能够胸有成竹地站在周华英与纪老师两个人的面前, 将一支《万千河水清又清》完整地呈现出来。
    练功房里的两个老师,在看完她的展示后一言不发,乔乔的心也不禁揪在一起,
    周华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去吧, 许秋玉也挺想你的。”
    乔乔惊喜地鞠躬,然后夺门而出。练功房里只剩下纪老师对周华英缓缓开口:
    “是个苗子,你怎么想的?”
    周华英揉揉太阳穴,最近的事情太多,她也少有的感觉到力不从心:
    “我能怎么想?你想教就教。”
    “你看你,就知道嘴硬!心里不是也挺喜欢的吗?非要摆出一幅甩手不干,谁爱管谁管的意思,人家小姑娘本身就挺怵你的。”
    纪老师看着她神情憔悴,也叹了口气:“看来你是真的伤心了。说来也是,黎雅如果再不振作起来,省级大赛也不可以让她去了!你给她拟定的那条路,她根本就走不了!”
    周华英去把乔乔刚才带来的一件薄外套从台子上捡起来,三两下叠好:“黎雅的事情,还是怪我对她的关注还不够。”
    “你对她已经很好了。还记得最开始是谁把她保下来的吗?把她带回舞蹈队的也是你,你对她和对熊芳是一样的,熊芳怎么一点问题都没有?”
    纪老师张了张嘴,也有几分不满地又说了一句:“岑琳也和熊芳不一样……黎雅就是好的不学,非要去学岑琳!”
    周华英想起黎雅还有岑琳,她们也曾经跟在自己身后,又怕又敬自己,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些孩子都渐渐远离了自己的庇护。黎雅还是可怜较多,但是岑琳……
    冷冷地说:“小雅是心思杂,可基本没有手段,都是小时候压抑狠了才一步错,步步错。岑琳也心思杂,但是论手段和定性,她在整个文工团都是一等一!”
    *
    许秋玉本想下床走动走动,结果好不容易刚把自己从床上撑起来一点距离,就被突然跑进来的乔乔一扑扑没了,还好乔乔兴奋归兴奋但也尚有理智,没去碰她的腿脚。
    两个姑娘就这么抱在一起往病床上滚了好几圈。
    “秋玉秋玉,我好想你啊!”
    “哼哼,我妈是不是也给你用激将法了?”
    乔乔猛地点头:“真的,我现在特别佩服你!谁受得了亲妈总跟自己玩儿战术啊?还不如我妈直接上家伙呢!对了!这几天你恢复的怎么样儿?”
    许秋玉让她把自己扶起来,往地上踩了踩,绕着床走了两圈,脸色的表情轻松了一些:
    “感觉还不错,没准我很快就能回文工团了!”
    乔乔一直紧紧盯着许秋玉的神情,怕她感觉到疼痛还咬着牙死撑不说,听到这样的话下意识还有点怀疑:“真的?确定还不错?”
    “乔小乔!你改当我妈了难不成?”
    她俩坐在一起,许秋玉笑着笑着就突然感慨:“这两天你不在这里,除了蒋小君她们来看过我,大多时间我都是一个人待着。你别用那种小狗狗的眼神看我啊!你晓得我就喜欢什么事儿都不做,只躺床上发呆的!”
    “小时候,我就喜欢躺在老家的藤椅上,看院墙上、菜园子的篱笆上面爬满的矮牵牛和喇叭花,紫紫红红一片片连在一起,怎么看都看不腻。奶奶教我用凤仙花碾碎了染指甲,因为我觉得这样在学校的舞蹈演出上会很漂亮。爷爷就想让我读书,但看我打瞌睡也没办法,于是自己捧着书给我念。那时候,我可以一躺就躺一整天外加一整个晚上,但是长大后就不一样了,我突然发现我有别的想法了——”
    许秋玉话锋一转,看向认真听她说话的乔乔,忐忑又怀有期翼地说:
    “乔乔,如果我说想认真跳舞了,你会笑我吗?”
    乔乔开心地上前,与许秋玉拥抱:“怎么会!秋玉,我就等着你这句话了!”
    “这两天我一个人在医院躺着,这回是真的可以不下床了,我却突然想念在练功房的日子,我也想念舞台……你知道吗?黎雅推我的那一刻,我感到脚踝的地方好疼,当时我差点就哭了。不是因为疼,是因为我突然意识到,我有可能因此再也跳不了舞了。”
    许秋玉扭过头不看乔乔的表情,有些羞涩地说:“真奇怪,我居然也和你一样很喜爱舞蹈,还以为这么久不去想这些东西,就已经可以完全不在乎了。”
    乔乔笑道:“喜欢是掩藏不了的,我们最终都要追随自己的内心。”
    她不让许秋玉避开视线,非要直视对方,嘴角上扬起狡黠得意的弧度:
    “秋小玉!最终呢,我们还是得一起去人民大会堂,去前线!”
    *
    乔乔站在黎雅的病房前,深呼吸一口气,走进去的时候脑海里还闪过刚才许秋玉对她说的话:
    “我虽然因她折了,但也没有多生气。这么说吧,过去我妈一直对熊芳、岑琳和黎雅这三个人百般照看,每次她们出问题都要操心的不行,我就特别讨厌她们三个。”
    “这是最开始,后来我也看淡了。只是最初我的那些反感情绪,对熊芳来说只是一笑而过,对岑琳来说……她不得已容忍着我吧。说来说去,只有黎雅了解我不喜欢她,而且为此战战兢兢。”
    许秋玉最后皱着眉,复杂地对乔乔说:“黎雅的性格问题,多多少少有包括我在内的其他人的责任,但是她也的确总是做出让人失望的事情。不过你别多想,你进文工团之前,她就已经是现在这样了。甚至对于方言,她更多的也只是想找个跳板能摆脱现有的人生……”
    乔乔推开门,看见黎雅正在收拾东西。
    她的背影羸弱,乔乔忍不住出声:“黎雅,你好些了吗?”
    对方的动作一顿,缓缓转身却是无比冷漠的脸。乔乔曾经试想过她会依旧声嘶力竭甚至逐渐癫狂,却没想到会平静地如同死尸。
    “你来要一句道歉吗?那我向你道歉。”
    “你最该道歉的对象不是我,我也不是非常讨厌你,虽然你的确让我很难做过,但说真的,我没有报复你的意思。”
    乔乔不在意黎雅瞬间眯起的眼和不屑的神情,只是关上门,走近了些:“指导员和纪老师说《万千河水清又清》的舞蹈不能再变了,但是这支舞以外的所有都不会有变化,你还是独舞演员,你也可以去省级大赛……”
    “我要离开文工团了。”
    黎雅看乔乔愣住,扯扯嘴角道:“怎么,你知道我要离开文工团不是该很开心吗?什么都和以前一样?说的好听!你难道不想跳领舞甚至独舞?”
    “我想跳独舞,但文工团有文工团的晋升准则,我会按照规定一步一步,走到我想要的位置。”
    乔乔觉得心情有些沉重:“你呢?你真的要走?”
    “走。”
    “为什么非要走?没有人赶你啊?!”
    黎雅不说话,转过身继续收拾东西,只是鬓角处有豆大的汗滴,看起来状态很不好,乔乔想去拿毛巾替她擦擦,被她一巴掌挡掉。
    乔乔不指望她再开口,黎雅却在这时继续说道:“我到文工团,就是被那个酒鬼父亲逼的,因为他得知文工团给的工资高些,就逼着我进来,还说要是进不来就让我滚,他也不养我了。他养我什么了呢?六岁开始我就给邻居做活,换点馒头碎填填肚子,他只给我了个漏雨漏风的屋子住罢了。我原先是想嫁给邻居家的大哥哥的……”
    乔乔以为黎雅哭了,绕过去却见她的神情还是那么平静,平静到让人忧心:
    “没想到就这么进了文工团的曲艺队,阴差阳错我就在这里待下去了。学徒兵都年纪小,回家的机会更多,但没人接我回去,我写了信求他带我回去,我想去见见喜欢的人……但他不给我机会,他让我存够钱寄回去,这样他才会考虑接我回家一次。后来,我喜欢的人娶媳妇儿了,我就死心留在文工团。”
    “你问我为什么不想待在文工团?这个问题很好笑,你以为文工团是什么天堂吗?或许你经历过大冬天被泼了满床的水后赶到阳台外面过夜吗?你经历过被堵在厕所里打耳光的日子吗?”
    乔乔按住她渐渐焦躁不安的手,尽量轻声道:“我的确不知道你在曲艺队经历过的难处,但是你后来不就是被周指导员接到舞蹈队了吗?”
    “舞蹈队……是啊。可如果你给自己定下一个目标,你想去成为非常优秀的独舞演员,但你发现自己始终达不到那个级别呢?其他人根本不觉得你配得起那个位置,去参加省级大赛也拿不到奖!”
    “黎雅,你要先去专心地准备,不要先考虑其他人的眼光!”
    黎雅转身看她,眸子里又多了让乔乔熟悉的癫狂神采:“你凭什么来要求我?你有许秋玉护着你,指导员也让你跳领舞了,你过得一帆风顺自然什么都不用考虑!”
    “难道就没有人帮你吗?左莉莉也护着你啊!指导员更是一直想帮你!你又是怎么回馈她们的呢?”
    乔乔终于在黎雅的神情里找回了些许清醒意志,只能乘胜追击:“黎雅,你离开了又能去哪儿?回到那个所谓的漏风漏雨的房子,继续让你那个爹吸血吗?留下来好好准备省级大赛吧,你会成为非常优秀的独舞演员的!”
    黎雅沉默了,像是在看乔乔又像是在看某一处远方,再说话时却回归到死寂:“我不想再勉强自己了,省级大赛拿不到奖不是我以为的别人的想法,是我自己可以确定的。省级大赛很难的,我不是熊芳和岑琳,我连一个一等奖都拿不到,又怎么拿得到两个……”
    “不要考虑两个一等奖,你先试试拿一个回来,岑琳不也是一个一等奖吗?”
    她细心安慰着,却没想到黎雅听了这句话后突然大笑起来,而且笑得越来越大声,最后几乎是颤抖着身体说:“岑琳……你真该去了解一下,她为什么是一个一等奖和一个二等奖,她明明该是两个一等……”
    乔乔下意识地问:“什么意思?”
    黎雅在她离开前,只重复说着一句:“岑琳是故意的,故意在第二次大赛时拿了二等奖。”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预告:明天万字更新,黎雅将正式下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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