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巧了。”董馥梅微笑着,她也没否认。
张科长又热络了一分,这救妻之恩可是真真的,他帮着安排工作可是帮着王副院长报恩呢,这事做好了他在副院长那里也能多份牌面。
两人聊得愉快,等周小萍写好报名材料后张科长又与周小萍约了明天同一时间来领考试材料,然后送两人到了门口。
走在回家的路上,周小萍还紧张的手心冒汗,不过心里除了紧张更多的是好奇:“妈,刚那科长说的什么意思啊?你救了人副院长的爱人?”
董馥梅点点头:“就是赶巧了。”
见周小萍实在好奇,她就说了一下。
她选定王副院长作为贿赂人选之后自然是要想办法先认识一下人,副院长毕竟是个男的,她直接上去和人认识可不大好看,于是就得从他家属那里突破。
副院长就住在医院附近,家里人去买菜也是去的附近的人民市场。董馥梅在摸清楚了王副院长爱人买菜的时间规律后,不辞辛苦的从离家近的菜市场跑到这个菜市场来买菜。
不过因为人民市场比进步市场大的多,供应也更加全,特地跑远路买菜的人也不是没有,这举动也不算特别奇怪。
或许她身上自带好运了吧,她还在找机会和王副院长的爱人认识呢,这个机会就自己掉到了她的面前。
王副院长的爱人竟然有哮喘病,而且还在买菜的时候发作了。
王副院长的爱人身上是带着药的,可是菜市场实在是有点挤,药瓶没拿稳被撞到地上了。
哮喘这个病发作起来不是开玩笑的,当时董馥梅看到就立刻上去帮忙捡药瓶以及疏散围观者了,因为用药的时间还是慢了点,看过去不大管用的样子,她才出手给扎了两针。
就这样,她如愿认识了王副院长的爱人也顺带成了他们家的救命恩人。
王副院长亲自对董馥梅表达了感谢。
而在接触过程中,董馥梅有意的透露了出她能治哮喘。在王副院长惊讶的时候,她直接说出了她的诊疗方案还针对王副院长爱人的体质开出了药方。
一直为妻子哮喘疾病担忧的王副院长马上拿着方案和药方去拜访了同院一位对哮喘有研究的医师,那医师看到方案和药方后如获至宝,研究评估后对它们给予了充分肯定。
现在,王副院长的爱人已经按着方案试着治疗了。
不管最后治疗能不能成功,董馥梅在他爱人哮喘病发时伸出的援手总归不是假的,王副院长就提出了要报答董馥梅。
本就有所图的董馥梅顺势就将周小萍的工作难题抛了出来。
然后就有了今天这出。
董馥梅叹息了一声:“能这么顺利我也没想到。”
她本来是打算先和林夫人认识认识,能说上几句话,试探试探他们的家境。毕竟王副院长是快要退休的人,这一退休家里的收入就会少上大大的一笔,如果能确定王副院长家是需要钱的状况,董馥梅就能直接说出请求拿钱换工作。
反之,她就当机立断换个人选,一个偌大的医院,上下上千人,愿意收些好处换工作的总是会有的,就是从底下换没那么保险而已——容易被截胡,医院工作还是很抢手的。
现在老天爷都站在他们这边,倒不用拿钱财开路了,直接挟恩图报就好。
……
周小萍学得医术基础是很扎实的,一些书面化的、系统化的东西突击一下也能掌握个十有八、九,尚算轻松的拿到了上岗证。
等她到医院报道并跟着一位主治医师进行学习兼上岗培训时,她的高中毕业考的成绩才下来。
同时下来的,还有一张空白的下乡志愿申请表。
在一个月内如愿找到工作的要拿着单位证明去登记,没找到工作的一般会要求上山下乡,如果家里已经有兄弟姐妹下乡的会酌情放宽。
周小萍这已经找到工作的按道理已经和这份申请表没有什么关系了。
可也不知道哪个缺德的,写了封举报信举报说周家没有孩子下乡参与劳动,而且有三个孩子读高中抢占教育资源。
高中是要考没错,但‘出于教育公平的考虑’,组织提倡家里已经有人读高中的要考虑将名额让出去给那些家里还没人读高中的孩子。
一个家庭占据三个高中名额是相当过分的事。也就是这两年政策稍微松了些,六零末七零初那会儿是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的。
写这封举报信的人很可能是眼红周小萍找到了医院的工作,想要把她搞了。
可要仔细说来,老大周小溪去了文工团没有占据高中名额,周小萍作为第二大的孩子读高中是没毛病的。而周小云呢,她是成绩特别优异到被学校特招的孩子,学习好到这份上要说不让读也说不过去。这么一盘点,占了第三个高中名额,又不是成绩特别优异的周小月反倒成了这封举报信的受害者。
于是就有相关人员上他们家来做思想工作了。做什么思想工作呢?那就是让周小月别读了,让她下乡去参与劳动。
董馥梅听到这个论调的时候差点想把人打出去。
好歹忍住了,她说:“我们小月高中都读一年了,再读一年都能拿到毕业证了,这半途而废的也不大好吧?”
来做思想工作的人一听,觉得倒也是,学费都交了一半了,让不读了谁能答应,而且这读了一年的名额也没法转让啊。可是他们要是那么好说话,也不会有那么多孩子被强制下乡了。
既然要周小月退学下乡不合适,那么就盯着下面的吧。
这家孩子学习都还不错,都看考试那很可能都能上高中啊!
这哪行啊!三个够多的了!
“如果你这孩子不去,那下面一个可得去,我看看啊,哟,你这老五今年刚好初中毕业啊!也没高中读一半,下乡正合适啊!”
那人说完这句话,董馥梅都没忍住沉了一下脸,一直盯着她看的人自然是看见了。
都知道重男轻女的多,很多不愿意让儿子下乡,那人认为董馥梅也是这样,就说:“现在男孩女孩都一样,男孩下乡其实还没女孩苦。”
好歹不会被人‘欺负’。
之后做思想工作的人又劝了好久,走得时候半威胁的撂下了要董馥梅支持他们工作的话,话里话外的意思今年周小月或者周学栋必须要下去一个。
董馥梅强撑着笑着送走了他们,关了门脸色难看的要命。
☆、第133章偷渡
董馥梅这会儿的心情比游戏更新等格式化时还难受。
她的性子从来就不是冲动的, 在力不能敌的时候她惯常选择的是退让和……放弃。
她其实是悲观的。
如果她有抗争的心,在当年游戏更新前她有太多机会去展示自己的特别, 她的智能等级在当时也是超乎寻常的。如果她争了,说不定一切都会不一样。
事实是她没有那么做。
或许是认为争了也得不到更好的结果, 或许是怕麻烦怕被控制研究,或许……总之,她是以悲观的态度来面对事情的。
面对她掌控不了的东西时,她总是去想最坏的结果并乐于接受那个结果。
可是这一次, 她不想妥协。
要她的孩子去吃苦受罪比要她的命还让她难过, 她绝对接受不了。
与组织对抗是不明智的, 在人家的地盘上就得遵守人家的规矩, 短短几秒内董馥梅脑海里就闪过了好几个偷渡计划。
他们这离港澳台的距离都不算太远,就是都隔了片海,游泳好的坚持坚持都能游过去。不过游泳过去危险性太大了, 她可以造艘船……
陷入慌乱的董馥梅此刻脑海里想的东西特别的不靠谱, 没有多少可行性,不说别的,偷渡过去孩子们上学就是个难事了。
她不仅没有发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不靠谱,也没有发现厨房旁边的房间的房门从里面打了开来。
等周学栋站到她面前和她说“妈, 让我去乡下吧”时她下意识脱口而出“不行”后才反应过来。
“阿栋……你怎么在这里!”
“妈你忘啦, 我放假了啊。”
是了,周学栋放假了。
毕业升学考比其他年级期末考来得早, 周学栋今年初升高, 早其他年级一个月考了期末考也是毕业考。
他毕业考成绩处于中上, 也得到了参加中考的机会。周小萍正式去上班的第二天就是中考的考试时间,他分配到的考场就是本校,考试第一天董馥梅还去送了呢。现在离他考完中考都有好几天了,照姐姐们的经验,大概再过三、四天中考成绩就会下来。
不过现在也没什么用了。周学栋这么想。
董馥梅的记忆数据存储空间相当庞大,按道理是不会有不记得的事的,可她刚才竟是忘了,和真正的人类一样因为太过关注别的事而忘了本来该记得的事。
这对董馥梅绝对是个新奇的感受,这个变化也说明了她离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类更近了一步。
可是这时候的董馥梅已经没有办法分出精神去惊奇这一点了,她忙着紧张的追问周学栋听到了多少。
周学栋一直在房间里,客厅和他房间那么近,隔音不怎么样,当然是该听到的都听到了。
“你听我说,妈妈不会让你们下乡的,妈妈会想办法,你不要着急,不要怕,相信妈妈知道吗?”董馥梅脸上的表情温和亲善,是她一贯会挂在脸上的表情。她的语调也舒缓轻慢,让人觉得她说的都是真的,她说出的话就一定能有把握做到。
可是平常不算敏感的周学栋这回却偏偏看出了董馥梅眼神里掩埋的焦躁烦闷。
不是她掩盖的不够好,而是周学栋此刻眼里只有董馥梅,母子间似乎联系上了微妙的心电感应,让他能透过伪装看到真实的东西。
感受到董馥梅的慌,已经在屋子里慌过、思考过、给自己鼓劲过的周学栋说:“妈,没关系,让我下乡吧,我是男孩子能照顾好自己,我长得这么壮,做农活也不累。”
这一年,周学栋开始发育,个头长了不少,已经比董馥梅高了。不过人家抽条会瘦,他不一样,长个没瘦还胖了些,两颊很有肉,光看背影不看他稚嫩的脸还真挺魁梧的。
可不管他长多大个,对董馥梅来说,他就还是个孩子。憨憨实实的,没多少心眼,是家里这么多孩子里最容易被外人欺负的一个。放他一个人下乡,怎么可能放心,怎么可能没关系呢?
母子俩各持己见,很好说话没啥主见的周学栋难得坚定一回,不管董馥梅怎么说都没把他说动,他就一个意思:下乡,我来。
其实周学栋打从一开始就知道没有不下乡这个选项,他长这么大别的没见过多少,同学下乡的事了解的还真不少,组织的人上门做工作后,下乡基本是没有回旋余地的。
他们家这情况,周学栋心里一盘算,觉得自己下乡是最合适的,年龄刚好、性别刚好、成绩也刚好。他学习没姐姐、弟弟们优秀,读书机会给他是浪费了,让小月姐辍学给他让路更不行。
后面的话他没说,因为他知道他说这话董馥梅肯定不认同,他就只咬着他要下乡不动摇。心里甚至打算好了,就算董馥梅不答应,他也可以自己申请填下乡志愿表。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眼见着要到了放学的时候,周学新和周小枫也各自在外面玩够了回家来,两人默契的没再说那个话题,还一起进到了厨房做饭。
掌勺的是周学栋,董馥梅帮他配菜。
个子长了,力气也跟着长了,颠起勺来有模有样的,董馥梅在旁边看着,突然说:“就算不读书,我帮你找个单位食堂的工作吧,没占高中名额,有工作岗位,也不用下乡的吧。”
与其说董馥梅是在对周学栋建议,不如说她是在安慰自己。
冷静下来后,她就知道偷渡是不可行的,但就那么让孩子下乡她依旧是不愿意,只能想着法去规避这件事的发生。
周学栋沉默了一下,边将锅里的菜起了,边说:“妈,我去工作不下乡,小月姐还读的下去吗?”
知青办还让她读下去吗?
人家走的时候留的可是二选一的选择题,做不出什么两全其美的答案的。
想到周小月,董馥梅张口不能言。
是啊,阿栋躲过了,小月怎么办呢?小月还是女孩子,那些下乡的女知青运气不好的分配到的大队里流氓二赖子多的,甚至干脆就是领导干部好色的,被占了便宜都没办法申诉,打掉牙往肚子里咽的有,烈性的上吊跳河的也有,这些事众人没敢放开了说,私底下心里都有数。
她又怎么能让小月去火坑?
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这件事是董馥梅遇到的最难的一件事了。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取舍都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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