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木制的轮椅笨重得很,她故意只用上两分力,十分费力地自己闷头折腾着,咚咚几声响后,她低低叫了一声:“哎呀!”
阮斐的反应速度极快,一个闪身便到了她面前,伸手固住了差点翻了的轮椅,低斥道:“你在做什么?”
阮盈沐倔强地抿紧了红唇,一言不发,也不理他,挥挥手便要赶走他握住轮椅的手。
“你又何必为了一个外人同大哥置气?”
阮盈沐抬眸,弯了弯唇角,“大哥说错了,盈沐已经是豫王妃了,现下同豫王殿下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
阮斐被她这话气得不轻,嘭得一拳砸到了轮椅上,吓了她一跳。
“难怪人常说女大不中留,你才嫁入豫王府几天,便胳膊肘往外拐成这样?你同豫王是一家人,那你把我……和父亲放在何处?”
阮盈沐暼开了眼神,语气坚定道:“我知道大哥你在想什么,你先前告诫我的那一番话,无非是希望我在豫王殿下病逝后,能及时抽身出来。可眼下殿下身子已经大好,大哥你也是看到了的,盈沐现下只想安心做个贤惠的妻子,又有何错呢?”
阮斐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你还是不明白,不是豫王身子好不好的问题,而是有人根本不会放过……”
“看来大哥你果然是知情的了。”阮盈沐冷静地看着他,“大哥有自己的苦衷,因而不愿如实相告,盈沐能谅解。但也希望大哥能谅解妹妹,一日为夫,这辈子豫王殿下都是我的夫。夫君被小人暗害,盈沐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大不了。”她的神情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大不了生同寝死同穴罢了。”
阮斐被她最后一句话惊得直往后退了一步,用力地靠在了窗台上,半晌后才找回了声音。他张了张嘴,声调都惊得变了变,“你……你何至于为他做到如此地步?你……爱上了他?”
阮盈沐内心毫无波动,眼里也有一些好笑的意味,什么爱不爱的。她只得垂眸掩饰,淡淡道:“夫妻间不是本该如此吗?盈沐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
阮斐死死地盯了她良久,最终闭上了眼眸,压低声音道:“我叫你不要管,是因为你管不了。想要他命的人,是皇后。又或者说,不只是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 由于伟大的领导安排,我从今天开始出差一整周,将会在忙碌的夹缝中努力码字更新,如果更晚了或者少了些,还望小天使们见谅呜呜呜~
感谢“小胖几于哥”和“神木dd是我兄贵”两位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61章
阮盈沐回到自己的闺房,让紫鸢将轮椅停留在廊前,迟迟未推门进去。
她沉入自己的思绪中,思索了半晌后,才低低唤了一声:“紫鸢。”
“是,小姐。”
”这次刚好一起回来了,你便趁此机会留在将军府,不用跟我一起豫王府了。”
“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紫鸢的声音里有一丝惊慌,“紫鸢做错了什么?您不愿意紫鸢在您身边伺候您了吗?”
“不是,紫鸢。我很感谢你没有同大哥透露我的一些……秘密,但想必你也知道了,我并不需要你的保护。而你自小便在将军府长大,一直跟在大哥身边,设身处地想象,你肯定不想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紫鸢立即放开了推轮椅的手,扑通一声跪到了她面前,垂首恳求道:“紫鸢是自愿的小姐,求您就让紫鸢跟在你身边保护您吧!”
“没事的紫鸢,你不必担心大哥那边,我会好好跟他说的。”
“小姐……”
“嘘……”阮盈沐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殿下还在歇息。这件事暂且这样吧。”
紫鸢只能黯然收声。她本就不是善于表达的那种人,这种时候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阮盈沐在门外待了许久,久到她都快坐在轮椅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才突地被开门声惊醒。
萧景承只披了一件外套,打开门便见到她小小一团缩在轮椅上,一脸受惊的表情。
他方才醒来时,尚未睁开眼,便首先低低地唤了一声身边人。等了又等,却一直得不到回应,他皱着眉头睁开了眼,这才发现房中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的面色实在是算不上愉快,耐着性子等起床气下去了,才披上衣服出门,打算去找一找某只受了伤却极为不听话地还要四处蹦哒的小兔子,准备揪着她的耳朵把人拎回来训一顿。
然而眼下瞅着她可怜巴巴的小模样,萧景承骂人的话又说不出口了。他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走过去,俯身,一把又将她从轮椅上抱了起来。
“脚踝肿成这样还要四处乱跑,我看你是不打不长记性。”
阮盈沐心中暗道,你若真是狠得下手连病人都打,那我就收回关于你是个好人的结论。她在他怀里缩成一团,也不说话,乖巧地让他抱了进去。
“说吧,趁我睡觉时,又跑去干什么坏事了?”萧景承将她放在床榻边上坐着,自己双臂环抱胸前,一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模样。
阮盈沐垂眸轻声道:“我还能去做什么坏事?太久未回将军府了,我去看了看以前养过的可怜小东西。”
萧景承挑了挑眉,目光怀疑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他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她此刻的心情好似有些低落。
“罢了,不说这个了,我们还是来说说你今日又多管了的闲事吧。”
阮盈沐悄悄抬眸看他一眼,好心道:“殿下您不累么,还是坐下慢慢说吧。”
豫王殿下难得听话地坐到了桌子前,端了一杯茶轻抿,一脸听故事的表情。
于是她将今日在市集上发生的事有所选择地添油加醋描述了一番,将林二少的恶霸行为放大,又将白芷姑娘的凄惨遭遇加了笔墨重点描述,最后完全隐去了自己扭断林二少胳膊并单挑群打手的事实。
萧景承听完了沉默了半晌,才不轻不重道:“真不知还说你是无知无畏还是什么好,若是今日我没有及时赶到,你打算怎么办?在你要行侠仗义之前,你至少应该先学会自保。”
阮盈沐眼眸微弯,“热血上头,路见不平要行侠仗义之时,哪里还能想得到这么多呢?殿下您要理解一下嘛。”
萧景承不想搭理她的诡辩,放下了茶盏,上前几步,蹲下身子,脱了她的鞋子,不由分说地强行又检查了一遍她的脚踝,发现伤势并没有加重,这才放过了她。
他转而坐到了床榻上,伸手就要去捏她的脸,却被阮盈沐迅速敏捷地躲了过去。
……豫王殿下的脸瞬间便黑了,甚至隐约可见青烟缓缓从他头上冒出来。
“你在躲我?”他从嗓音里挤出了几个字,看她的眼神像是如果她回答是的话,立马就要吃了她。
阮盈沐不易察觉地往后又退了一些,努力掩饰眼中的嫌弃,吞吞吐吐道:“不是……殿下您刚摸完我的脚……又来摸我的脸……是不是有点……”
萧景承愣了愣,一时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顿时如同冰山融化,春风拂面,百花盛开,看得阮盈沐都克制不住呆了呆。
豫王殿下长得可真好看呀……
“就你毛病多,我都不嫌弃,你自己的脚你嫌弃什么?”话是这样说,豫王殿下还是下了床,走到桌子前仔仔细细地净了手。回到床榻上,熟练流畅得仿佛是自己的床榻一般躺好,他顺手将阮盈沐也拉了下来,整个趴在他胸前。
“陪我再睡一会儿。”萧景承的声音里隐含三分倦意,不似伪装。
阮盈沐趴在他健壮的胸前,倾听他平稳的心跳声。豫王殿下的身子到底恢复到什么程度了?他知道有人想要他的性命吗?她该如何做,才能既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又不将大哥和阮家牵扯进来,同时还能提醒他小心那些人呢?
当真是十分令人头痛的问题。
她阖上双眸,思绪却在一刻不停地转动。
等等!片刻后她猛地睁开了眼眸,她怎么把秦婉儿给忘了呢?以皇后和太子殿下的关系,这件事她必然不能求助于墨袖宫,若说现在还有突破口的话,那只有一个人了,那便是秦婉儿。
“想什么呢?”萧景承抬手摁住了她的后脑勺,淡淡问道:“眼珠子都快转圆了吧?”
阮盈沐心中暗道,豫王殿下您难道是胸前也长了眼睛么,就这姿势还能看见我眼珠子转不转呢?
“我已经睡着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阮盈沐小声回道。
萧景承揉了一把她的头发,“你说想回来看望父兄,现在人也见到了,你打算何时回豫王府?”
阮盈沐问到了自己想要问的信息,也不愿意在将军府多待,便回道:“殿下想何时启程都可以,即便是现在就回豫王府,也未尝不可。”
“这么快?”萧景承略有些惊讶,他还以为她要在将军府待上好几日。不过,今日短短接触之下,他倒是看出了一点,她同家人的关系比他想象中更要淡漠。
两人相处久了些,他已经多少有些了解她的习惯。她对着老将军时露出的面部表情和标准的微笑,同他第一次见她的大婚之夜时并无不同。
因而她所说的“想念家中父兄因而想回将军府一趟”恐怕也只是随口编出来的谎话。
小东西对上他时,到底何时嘴里才能多出几句老实话?
“不急,你好不容易回一趟将军府,我们自然是要多待一些时日了。”豫王殿下万分善解人意,嘴角含着一丝意味不明的浅笑,“至少待到爱妃的脚伤好一些罢。”
两人这一觉便睡到了天黑,期间前院派过两趟人前来请豫王殿下和豫王妃到正厅去用晚膳,都被贺章挡在了院中。
旁人不知道,贺侍卫还能不清楚吗,他家殿下睡觉时最恨旁人打扰,当然除了王妃。而现下王妃还和他睡在一起呢,那就更不能打扰了,连皇上都不行。
正厅中,老将军正面无表情地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大夫人眼见着面前热气腾腾的菜肴渐渐变得冰冷,实在是忍不住了,盯着面前的盘子阴阳怪气道:“热菜变成冷盘,我看等到半夜了就能变成冻菜了。”
阮馨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直叫了,她在将军府向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长这么大又何曾饿过肚子受过这种委屈?
她一开始还在维持端庄优雅的等待姿势,心想着要给豫王殿下留个好印象,现下已经完全忘了,气得柳眉倒竖,“阮盈沐她是不是疯了,居然敢叫我们等她这么久?”
“阮馨!”阮斐不悦地低斥了她一句,“不许这么说你三姐姐。”
阮馨说话的声调立刻尖利得像是要尖叫,“你就知道护着她!阮盈沐她什么身份?不过是仗着嫁给了豫王殿下,如今居然敢跟我们拿乔了,用个晚膳三请四催都不来,她不是疯了是什么?”
一直沉默不语的老将军啪得一声拍了桌子,语气沉沉道:“适可而止,馨儿。盈沐是什么身份,她是你姐姐,跟你一样是阮家的孩子,说话不许没分没寸。”
“她才不配当我姐姐!她不过是个……”
“阮馨!”大夫人脸色一变,及时喝住了她,阻止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语气严厉道:“不想用膳了便回房间去!”
阮馨何曾被这一桌子的人轮番训斥过,一时又气又伤心,眼泪噼里啪啦滚落下脸颊,不敢继续撒泼,只能用力推开了椅子,哭着跑了出去。
第62章
萧景承这一觉睡得很安稳,睡到自己肚子饿了才悠悠转醒。
睡前还趴在他胸前的小东西,现下整个人都蜷缩到了他怀里,一只手搭在他腰上,另一只手握成丁点儿大的小拳头,抵在锁骨处,睡得正香甜。
他稍稍往后退了一些,垂眸瞧着她的睡颜。
闭上眼眸后她整个人都变得很乖。清醒时无论她面上做出多么乖顺的表情,语气有多么柔软可爱,那双灵动漂亮眼睛却总是会背叛主人的伪装,泄露她的真实情绪。倔强,坚定,固执,不服输,同她柔柔弱弱的外表完全相反。
因而最开始她总是不愿意正视他的眼眸。
狡黠善变,巧于伪装,嘴里吐不出几句真话,不肯吃一点点亏,却又出人预料地善良热血。她的身上似乎充满了矛盾,比如为他挡了一刀,却依然宁死也坚持不跟他说实话。而他却拿她毫无办法。
萧景承久久地凝视着她,半晌后微微叹息,抬手将她耳鬓的发丝小心地拨到耳后,受了蛊惑似的,缓缓垂首,极其轻柔地吻了她的额头。
他没有吵醒她,随后便翻身下床,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殿下……”贺章一见他出来,便迎了上来。
萧景承摇了摇头,抬手制止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压低声音道:“还在睡着。”
贺章瞬间了然,便也跟着压低了声音,“老将军派人来了两趟,要请殿下您和王妃一起去正厅用膳,属下见殿下迟迟未醒,便将人挡了回去,您看……”
萧景承不在意地摆摆手,“挡了便挡了,现下可以去吩咐厨房准备晚膳了,待会儿王妃也该饿醒了。”说到后面,他面上又露出些许笑意来,难得今日他醒的比她早一些。
贺章领命,正打算吩咐下去,却听自家殿下又低声唤道:“等一等。”
转念间,萧景承突然又改变了主意。他微微眯了眯眼眸,唇边有一丝饶有兴味的笑意,“岳父大人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你说呢,贺章?”
豫王殿下不紧不慢地跟在引路的仆人身后,往前院走。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将军府的格局,状似随意地问了仆人几个问题,仆人却十分谨慎小心,一律回答:“奴才不清楚,这不是奴才能知道的事情,殿下还是去问我们少将军吧。”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