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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人不知新帝为何突然封锁京城,四处盘查。一时流言四起,人心惶惶,而领头的将领只说,有两位女刺客夜闯皇宫,差点伤了新帝,因而若是有任何人见了两位同行的女子,必须立即禀报,否则以窝藏朝廷命犯的罪名一同处置。
    阮盈沐此时则正坐在一家酒楼的厢房里,端了一杯茶嘬饮,片刻后放下了茶盏,无奈道:“你别来回晃了青莲,你晃的我头都晕了。”
    一脸担忧害怕焦急种种情绪混杂的青莲猛地扑到她腿边,“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趁现在主动回皇宫,皇上一时欣喜,肯定不会怪你的!”
    阮盈沐摸了摸她的头发,“不能回去,青莲,我好不容易得了机会,才逃离了皇宫。”她的眼神沉静如水,“要你跟着我一起担惊受怕,我其实也过意不去,但是我若留你一个人在皇宫,殿下他肯定不会轻易饶过你。不过你放心,待我们去了安全的地方,我便替你许个好人家……”
    “小姐!您在说什么?”青莲突然大叫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气愤道:“青莲在您心中就是这样的人吗?青莲只是担心您啊!青莲皮糙肉厚,可您不一样啊,您放着金枝玉叶的身份不要,偏要出来受苦,青莲不忍心……”说到后面,只能哽咽着抹泪。
    阮盈沐叹了一口气,正欲安慰她,便听有人敲响了门。她瞬间警觉起来,手放到了桌子上摆放的剑上,压低了声音问道:“何人何事?”
    “来给里面二位爷送衣裳的。”门外传来一个极为普通的男子声音。
    阮盈沐放松了紧绷的身子,示意青莲去开门。
    进来的是一位相貌比声音更普通的年轻男子,他手上托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两套藏青色的衣裳。
    阮盈沐笑了笑,她见了妙手先生几次,竟一次也没能记住他这副皮囊。“那就有劳妙手先生了。”
    半个时辰后,贺章终于带人搜到了这家酒楼。掌柜的是一个发胖的中年大叔,见了他们连忙陪着笑迎了上来,脸上的肥肉都在颤动:“呦,几位官爷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呐?”
    贺章不跟他废话,直截了当问道:“昨夜到今日,有没有一起来你这里住宿的同行两个女子?”
    掌柜的眼珠子来回转了两圈,打哈哈道:“这位官爷,小店每日客流不大也不算小,这还真没……有有有!官爷息怒官爷息怒!”
    贺章收回了手中的剑,冷着脸道:“还不快带我去?”
    掌柜的心有余悸地瞧了一眼他雪亮锋利的剑,颤颤巍巍地带着贺章往楼上走。今日一早,天还蒙蒙亮,他便被两位女客人吵醒了。其中一位丫鬟打扮的上前来办理住宿,带着面纱的女子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
    尽管隔着面纱,看不见她真实的面貌,但只透过那双露出来的明眸,也不难想象她面纱之下的倾城之姿。掌柜的当时便心想,两位姑娘家家的,这一大清早便来住宿,实在是有些奇怪。但他开门做生意的,断然没有拒绝客人的理由。只不过,他也因此对这两位女客留下了相当深的印象。
    几人顺着楼梯往上走,恰逢楼上一行三人走了下来。贺章抬眼,古井无波的眼神在三位相貌和衣着打扮都普普通通的男子身上略过,继续抬脚往上走。
    与其中一位男子擦肩而过时,贺章似乎是嗅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隐隐的馨香,但他此刻心思全在楼上那间厢房里,便没有对这奇怪的香味上心,径直朝自己的目标过去了。
    很多年后,贺侍卫想起这一日,依旧觉得羞愧异常。他竟就这么无知无觉地同皇后娘娘擦肩而过了,以至于皇上独自一人痛苦了那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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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和五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百姓生活富足,大楚迎来了一个全新鼎盛的时期。新帝继位四年有余,英明神武,勤于朝政,更是减轻赋税,革新了部分早已陈旧的律法,做出了很多利于百姓的决策。
    从大到小,从上至下,这位年轻的帝王没有一处能让人指摘。除了继位四年,后宫仍旧仅有一位中宫之主,皇后娘娘外,再无其他妃嫔。这位皇后娘娘偏偏又是一个病秧子,不仅从不在外人面前出现,更是无所出。
    这对于整个国家来说都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朝中大臣日夜请柬,均被打回去。年轻的帝王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再纳妃,竟直接立了七皇子为储君。
    与京城相邻的一个小镇子,如今也是熙熙攘攘的一片繁华景象。镇子虽小,可有一片绵延的山脉,山脚下住了不少人家。
    这里的人家吃水都不打井,全从半山腰上的一眼天然清泉中接水来吃,每日来来往往的,山上都显得热闹了许多。
    “阮娘子,你也来接水啦!”隔壁的张婶正吭哧吭哧地挑着两担水往回走,见了迎面走来的柔弱纤细的身影,放下了水桶打招呼。
    阮盈沐也提着两个木桶,闻言温婉一笑:“是呀婶婶,您先回去吧,我待会儿还要去您家有事请教您呢。”
    “哎呀你看你这副小身板,怎地还提了两个桶过来?你在这先等着,婶子先把这担水挑回去,马上来接你!”
    “不用了婶婶,这两桶水没多……”重呀。阮盈沐无奈地看着张婶风风火火地下山了。
    她走到清泉处,打了两桶水,一手一只,轻轻松松地拎了起来,脚步轻盈地往回走。她今日心情不错,眉眼带笑,走在下山路上,惹来了不少惊艳的目光,甚至有愣小子光顾着看她,径直往陡崖边走,她眼尖地看到了,便惊呼了一声:“小心!”
    愣小子一惊,连忙往路中央跑了几步,她舒了一口气,却没留神自己一脚踏空了。
    “啊呀!”她又是一声惊叫,心道这下惨了,不仅要摔个狗爬,两桶泉水也要浪费了。然而她想象中的落地感并没有传来,有人从前方稳稳地接住了她。
    “谢谢这位……”阮盈沐一抬头,诧异地往后退了一步,“太子殿下?”
    萧煜的笑容依旧如清风朗月,“都过去四年了,你怎么还改不了口?这话叫让人听了去,可是大逆不道了。”
    阮盈沐惊觉自己失言了,站定了身子,轻轻笑道:“二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萧煜不回答她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何来找你?”
    阮盈沐摇了摇头,“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二哥你不该来……打扰我的。”
    “四年前我差了你一个真相,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便离开了。”
    “我已经不想知道了,二哥。”阮盈沐的笑容很淡,语气也很淡:“我的真实身份如何,早就不重要了。将军府养了我十年,那就是我的家。况且,如今我在这里隐姓埋名,连父亲和大哥也不知道我在何处,执着于寻求一个所谓的真相,又有何意义呢?”
    萧煜沉默地看着她,半晌后长长叹息一声,“我果然是从未真正了解过你……”
    她不知如何接这话,便道:“二哥,先下山去吧。”
    两人沿着山路往回走,走到了山脚下一处简单整洁的小屋前。阮盈沐回头对他笑道:“我这里可真的是寒舍,二哥进来后可莫要嫌弃。”她推开木门,登时便有一个小团子往她这边冲了过来,奶声奶气地一叠声叫道:“娘亲娘亲娘亲!”
    阮盈沐身子一僵,这个点小包子怎么会在家?她还未来得及转身对萧煜遮掩这个小团子,便见屋子里走出来了一个,这几年时时在她梦中出现的熟悉的身影。
    萧景承贪婪的目光死死地盯在了在她身上,好半晌都移不开。好不容易解了一丝相思之苦,正欲开口说话,却听外面传来了一声:“臣弟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万岁。”
    他看到门外那个人的一刹那,整个人如坠冰窟,一颗滚烫的心渐渐冷却,沉入无尽的深渊。他脑子中闪过了一些很疯狂的想法,一时控制不住眼中的杀意,声音更是冷硬血腥得仿佛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你们……你跟他……”
    阮盈沐闭了闭眼眸,抱起了一无所知的还在傻乐的小包子,柔柔训斥道:“娘亲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能随便带陌生人回家?”
    小包子着急分辩道:“不是的娘亲!念念有记住娘亲的话,但是这个叔叔说他认识娘亲嘛~”
    阮盈沐拧了拧他肉嘟嘟嫩乎乎的小脸蛋,“不许狡辩,错了便是错了。”
    “好嘛好嘛,娘亲我错了~”小包子拖着长音认了错,又讨好地吧唧一声亲在他娘亲脸上。
    阮盈沐失笑,无奈地将他的小身子转向了快要杀人的男人,轻声道:“知错就好。不过这位不是叔叔,是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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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此完结了。
    第81章 番外(一)
    这间小小的茅草屋,往常只有阮盈沐和小包子两人住,阮盈沐生得娇小,小包子丁点儿大一团,因而甚至还觉得挺宽松。
    然而此刻屋子里多了两个人高马大的男子,一个坐在桌子前,一个杵在一旁,顿时屋子就显得很有些拥挤来了。
    她端了托盘袅袅婷婷地走过来,将茶盏放到桌子上,柔声道:“寒舍简陋,招待不周,二位爷见谅。”
    萧景承一听眉头便皱了,对她如此生疏的态度感到很不高兴,但是碍着还有外人在场,也不好直接发作,便冷哼了一声。偏生他的目光又炙热得烫人,一错不错地死死盯着她,像是怕她突然又消失不见了。
    阮盈沐没办法忽视他的视线,浑身都被烧的不自在起来,只能匆匆告了退,进了厨房去。小包子跟在她脚边也滚进了小厨房。
    堂屋里只剩兄弟二人沉默着四目相对。
    萧景承率先开了口,“朕记得下过旨,命你有生之年,未经征召,不得踏进京城半步。”
    萧煜不卑不亢回道:“臣此次进京,仅一人一马,以大楚普通百姓身份而来,为的是探寻一位故人,还望皇上恕罪。”
    “哼,故、人。”两个字在唇齿间咀嚼了一番,萧景承的神情很冷,“朕找了整整四年,才找到了一丝线索,朕很好奇,你身在千里之外,又是如何在朕之前找到这里来的?”
    言下之意,你济王人虽走了,在京城的耳目眼线却留了下来,蠢蠢欲动,图谋不轨。
    萧煜登时便跪到了地上,“皇上明鉴,臣万万不敢。”顿了顿,他压低了声音道:“消息是从一个共同认识的人身上求来的,臣求了四年对方才松口。至于那人是谁,皇上只能亲自去问……去问皇后娘娘了。”
    许是听那句“皇后娘娘”比较顺耳,萧景承面色稍霁,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警觉道:“济王为何如此关心朕的皇后?”
    “四年前,臣欠皇后娘娘一个真相,关于娘娘的身世。”
    ……
    而阮盈沐正无知无觉地在案板前忙活。她手指虽纤细白嫩,但握起刀来毫不含糊,刀法又稳又快,各种各样的蔬菜在她刀下成丝成片成丁,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小包子搬了他专属的小木凳子,站在上面眼巴巴地望着娘亲,望了一会儿便不甘寂寞地从菜篮子里捡菜叶子,美名其曰:“娘亲,念念替你洗菜菜哦~”说着就连菜叶子带自己的小胖手一起塞进了水盆里。
    阮盈沐一开始还能哄着他念念好乖,见小家伙都快要把半盆水搅出来了,才无奈地抓着他胖呼呼的小胳膊把他拎了下来,“念念乖,出去玩一会儿,马上就开饭了,不要打扰娘亲好吗?”
    三四岁的小孩子正是猫嫌狗厌的年纪,小包子也顽皮得紧,但好在大部分时候还是很听娘亲的话,只好嘟着嘴巴不情不愿地跑出去了。
    等到她忙完了,一出厨房,便见前院空地上一大一小的两人正在玩丢球。这是小包子最喜欢的游戏,玩多少次都能玩的不亦乐乎,她往常为了锻炼他的身体,也为以后学武功打打基础,便有意用了些轻功,回回都把小家伙累得够呛。
    而萧景承则是纯粹地在陪小包子玩儿,完全迁就小家伙的力气和节奏,因而小家伙便越玩越起劲,而他面上连一丝不耐烦都没有,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地捡回球,再丢给小包子。
    阮盈沐看着这一幕,莫名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她原本不是没有设想过他们父子二人,终归是有一天要见面的。但她未曾想到,他们能相处得这么熟稔自然。毕竟,她剥夺了他们整整四年的相处时间。
    “娘亲!”小包子眼尖地瞧见了她,立即抱着球朝她飞奔过来。阮盈沐弯腰接住了肉呼呼的一团,抱在臂弯里,替他擦了擦小鼻尖冒出的汗,问道:“玩得开心吗?念念丢球有没有长进?”
    “开心开心~爹爹都输给念念了哦~”小包子拖着长音炫耀道。
    阮盈沐不欲打击他,笑道:“那念念真的很棒呢。”说着她的目光转到了不远处一动不动望着她的男人,稍一对视便受不住他的目光,偏过了脸,轻声道:“四爷,可以用午膳了。”
    她事先并未想到今日会有两位贵客大驾光临,因而也没能准备什么,就做了几道家常菜,份量比往常足了些便是了。
    反正不是她要留他们的,是他们自己非要留下来用午膳。
    本该是一顿极为尴尬的饭,但好在饭桌上有天真无邪的小包子,扒拉着自己的小木碗,小嘴巴除了吃东西便是叭叭问个不停。
    小包子圆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突然问道:“爹爹,娘亲说你去打仗去了,所以才没跟我们住在一起。那你现在打赢了吗?”
    一时,桌上的几个大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阮盈沐垂下了眼眸。最开始的时候她也不想骗小包子,可小包子渐渐长大了,知道了每个小朋友都是有爹爹和娘亲的,可他只有一个娘亲,便闹着也要爹爹。她实在是没办法,只能随便编了一个理由。也许是男孩子天生对打打杀杀感兴趣,一听爹爹是去打仗了,也不闹了,只说等他长大了,也要去打仗,去找爹爹。
    萧景承僵了片刻,唤了小包子去他那里,小包子放下了碗筷,屁颠屁颠地就过去了。
    他伸手将小包子抱到了腿上,安放好,神情极为严肃认真道:“你放心,从今以后,爹爹再也不会离开你和娘亲了。”
    阮盈沐听闻,内心却是默默反驳了一句,未必。
    这顿饭最终还算是顺利地结束了。这边阮盈沐还没收拾碗筷,那边萧景承便不耐烦地赶萧煜走了。
    萧煜心知自己再继续待下去,萧景承恐怕真的要发狂了,便干脆地同阮盈沐道了别。
    “二哥,不论如何,我还是很感谢你的,感谢你一直惦记着要还我一个真相。”尽管这个真相对我来说已经可有可无。
    阮盈沐将人送走了,拖着脚步慢吞吞地往回走。家里没了旁人,也不知道那人忍到了现在,是不是已经能一点即燃,喷出火来了。
    “你在磨蹭什么?”果然,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男人从屋子里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几大步便到了她身前,山一样的身影压着她的,随后猝不及防地拦腰抱起了她。
    “哎呀!”阮盈沐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握着小拳头捶了一下他的胸膛,“你做什么?”
    萧景承也不看她,目光直视着前方,快步往屋子里走,低沉的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硬挤出来的,“做什么?跟你好、好、算、一、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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