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他那一身细皮嫩肉的,长得也不错,就是讹不到钱,送去小倌馆里还能卖不少钱哩!”
……
傅家宝动了动唇,对身下哭得他心烦的少女说道:“别哭了,再哭我就后悔了。”
那少女一下就停住了。
傅家宝以为自己总算可以清静一点了,忽然听见那个被他砸破了脑袋的山贼怒道:“啊呸,爷爷我还从没吃这么大亏!今天非把他打死不可!”
他茫然地抬起头,就看到那个山贼举起一把大刀,朝着他砍了过来。
那刀锋亮得吓人,上面还沾着其他人的血。
傅家宝连身上的疼都忘了,他也忘了去躲,满心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本少爷等不到陆甲了,本少爷就要死了,不但当不成英雄,救不了人,还搭上自己的命!
他现在磕头求饶还来得及吗?
那刀锋眼看就要落下来,傅家宝心中第一个闪过的,竟然是林善舞的脸。害她变成了寡妇,她会不会冲着他的尸体撒气?
下一刻,一枚不知从哪儿来的石子飞了过来,噌的一声就将那柄大刀打飞了出去。
那刀在半空中翻了几圈,哐当掉到了地上。
那个提刀的山贼傻眼了。
傅家宝下意识朝着石头飞来的方向望去,就见到一个头戴白色幂篱、身穿黑衣的女子从山寨外走了进来,看清她的身影,傅家宝的眼瞳缩了缩。
此时山寨内留守的山贼足足有三十几人,大多数人都没功夫去注意傅家宝那的事儿,还当那同伴连刀都拿不稳,正嘲笑他呢,就被那个从外面走进来的女人吸引了目光。
虽说看不清脸,但光是那身段,就足以叫这些山匪流口水。
“这娘儿们从哪儿来的?”
“莫非是寨主从山下抢来的?”
“寨主呢?”
山寨里燃着火把,林善舞借着火光看了一眼,见傅家宝被打得鼻青脸肿,一股怒火腾的一下从心头燃了起来,她自己都舍不得打的脸,竟然被这群山匪打成这副德行,更别提衣裳下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伤,是可忍孰不可忍!
林善舞冷冷道:“收起你们放肆的嘴脸,否则我今个儿就灭了你们山寨!”
灭了山寨?一个女人?这群山匪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纷纷哄笑起来,而当他们看清林善舞取出两根擀面杖后更是笑得险些厥过去。
“一个女人拿着两根棍子就想灭了咱们山寨,别不是得了失心疯吧!”
“哥几个一起上,叫她瞧瞧咱们的棍子有多厉害!”
傅家宝的神志瞬间清醒了,他看着朝林善舞围过去的那些山贼,撑着浑身都在叫疼的身子站了起来。
那个还在啜泣的少女拉着他的衣角问他,“你要去哪儿?”
傅家宝在地上找了根棍子,一瘸一拐地朝那些山贼走过去,火光下他咬牙切齿地回道:“去帮我媳妇!”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那黑衣女子双手持着擀面杖,勇猛无比地敲倒了第一个凑过去的山贼,随后一抬脚,一个人高马大的山匪竟被这一脚踹飞了出去。
看到这一幕,傅家宝身子一抖,默默退后了数步,顺手拉着那少女躲了起来。
在那群山匪之间,林善舞的身形明明显得娇小柔弱,身子却灵活得仿若游龙,那么多个山匪围上去,愣是没有一个能近得了她的身,她手里拿着的明明只是两根擀面杖,却好似刚刚出世的神兵利器,每一下都精准无比地击中那些山匪的要害处!短短几息的功夫,那些原先还轻敌大意的山匪便接二连三地惨叫了起来。
“瞎眼了!是个硬茬子!”一名山贼大叫着转身逃跑,山寨中其他角落里的山贼纷纷被惊动,十几二十人齐齐涌了上去。
傅家宝见状,气得身上都不疼了,他从地上捡起几块大石头就往那些山贼背上砸,砸得一个想提刀砍林善舞的山贼失手砍到了其他人身上,砸得一个想要偷袭林善舞后背的山贼慢了一步,被林善舞反手一棍子敲倒。
傅家宝一边砸一边紧张地看着林善舞,他原本以为被这么多山贼围攻,林善舞一定应付不过来,才疯狂地捡石头砸人,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他想多了,尽管被二十多个山匪围攻,但林善舞始终游刃有余,半点不显狼狈。
山贼们显然不是傻的,明白眼前这个黑衣女人强得离谱以后,便对视一眼,分出几人攻击林善舞,另外好几人从后背偷袭。
前有狼后有虎,眼看林善舞被逼得只能应付前面的山贼而无法顾忌背后的暗算,傅家宝惊得一下站了起来,“小心!”
下一刻,他瞪大了眼睛。
只见那头戴幂篱、一身黑衣的女子脚尖一点,整个人飞旋着飘到了空中,硬生生脱离了山贼的包围,而那前后夹击的山贼们面上得意的神情还未退去,下一刻便被惊恐取代,可是他们全力砍过去的刀已经来不及收回了。
下一刻,刀锋刺入□□,血光喷溅!
傅家宝身边的少女啊的一声扭头避开那可怕的一幕,却对上了傅家宝的侧脸。见到他一脸被惊艳的痴态,她愣住了。
那意图前后夹击的几个山贼在自相残杀中倒了下去,那黑衣女子才缓缓下落,幂篱下的白纱随风飘动,微微露出女子白皙的下颌。
剩下几个还能站着的山匪却被已经这一幕吓傻了,他们丢掉了手里的兵器,恐惧不已地往后退。
“鬼……是鬼!”
不知是谁叫了这一句,那几个山贼慌不择路地跑下来山。
眨眼间,原先那些气焰嚣张的山贼,就只剩下躺在地上呻.吟的份儿。
林善舞才修炼了半个月,换做上辈子,在江湖中只能算个不入流的新手,但是她要对付的这些山贼虽然人数多,却只是毫无内力的凡夫俗子,他们的力气再大,也大不过拥有内力的她,更何况她还有前世无数次从厮杀中锤炼出来的反应能力,对付这些山贼自然算不上难。
但这具身体……还是有些弱。
她站在原地微微喘了几下,才看向傅家宝。
往日里瞧着人模人样的傅家宝此刻顶着个鼻青脸肿的脑袋,也没平日里的嚣张或是机灵了,正有些局促地站在一棵树下,身边还站着个模样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林善舞看了一眼傅家宝,又看了一眼那小姑娘。
许是发现林善舞在看她,那小姑娘惧怕地躲到了傅家宝身后,伸手去抱傅家宝的胳膊。
傅家宝下意识把人挥开,结结巴巴道:“后……后面有……好多人……被关着。”
林善舞点头,刚要走过去救人,忽然停在了原地,她侧耳聆听了一会儿,立刻走到傅家宝跟前,抬手抓住他的胳膊。
傅家宝吓了一跳,以为林善舞又要打他,连忙想捂住脑袋,下一刻却被林善舞抓着往山下跑。
傅家宝回头看了一眼山寨,说道:“还有人在上面。”
林善舞快速道:“会有人救他们。”
昂?没等傅家宝想明白,就见林善舞抓着他急匆匆往山下跳,他惊得连眼睛都忘了闭上,下一瞬,他就发现林善舞带着他飞了起来,虽说只是带着他飞掠一小段后点一下地面才能再往前飞掠,但的的确确是飞了起来!
傅家宝惊喜地睁大眼睛,连伤口被风吹得生疼也给忘了,激动道:“这是轻功对吧!这一定是轻功!还有你之前飞上天,也是用了轻功对吧!”
侧头对上傅家宝在夜色里也亮晶晶的双眼,林善舞道:“再乱动就把你扔下去!”
傅家宝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讪讪地住了嘴。
林善舞拎着手里死沉死沉的傅家宝,很快就下了山,她的马儿还系在山脚一棵树下,将傅家宝往马上一扔,她解开缰绳就拉着马躲进了密林之中。
傅家宝趴在马上不敢动,没过多久就听见密林外的道路上传来喊杀撕打的动静,他迟疑地看了林善舞一眼。
林善舞道:“是官兵。”这伙山贼足有上百人,除了林善舞来时的那条路,其他几条通往乐平县的道路也有这些山贼的踪迹。那些来剿匪的官兵应该是和藏在其他路上的山贼对上了。
闻言,傅家宝兴奋道:“一定是陆甲去报官了!那小子还挺有用的!”
林善舞瞥了他一眼,其实这支官兵是上头派来护送那个落难男主的,不过这一点,就不必告诉傅家宝了。
外头的打斗声久久没有散,林善舞拉着马往密林深处走,他们现在的地方是在密林边缘,若是有山贼在官兵围剿下闯进来,很容易就会被发现,而她的内力几乎已经耗尽,实在是没有心力动手了。
傅家宝见她牵着马,莫名有些别扭,他挣扎着要从马上下来,却听林善舞道:“你身上不疼了?”
傅家宝的心情一直处在刺激和亢奋当中,也就忽略了别的,此时被林善舞这么一提醒,才猛地想起自己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来。这么一想,顿时觉得身上没有哪一处是不疼的,他嘶嘶低叫了几声,白着脸靠在了马背上。
林善舞伸手探他经脉,片刻后确定他没有生命危险才收回手,道:“你怎么这么蠢?”
傅家宝趴在那里没有反应,林善舞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见傅家宝面上只有痛苦却没有不忿,更加疑惑。片刻后,只能道:“你今日倒是乖觉。”
闻言,傅家宝有些别扭地抿了下嘴,心道:本少爷以前一日三顿地偷偷骂你,今日被你骂一次而已,本少爷还赚了。
下一刻,林善舞捂住他的嘴,用力掰了一下他的左腿。
咔嚓一声,傅家宝痛得瞪大了眼睛。
等林善舞拔掉塞住他嘴巴的帕子时,傅家宝额头已经浸满冷汗,他感觉到自己的左腿软绵绵地无力垂着,又不敢置信又满眼难过道:“就算我心里偷偷骂你,你也用不着掰断我的腿啊!”
听了这话,林善舞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你的腿脱臼了你没发现吗?”
闻言,傅家宝试着动了动腿,发现林善舞方才真的是在帮他正骨,尴尬地垂下了头。他忍着身上的疼,心中暗道,这不能怪他,他身上哪里都痛,他……他给痛糊涂了。
却在这时,林善舞道:“原来你一直在心里偷偷骂我。”、
傅家宝:……
第26章
可怜的傅家宝,一边要忍着身上的疼,一边还要抓耳挠腮地想借口,急得身上冷汗岑岑。
林善舞看了他一眼,说道:“我记下了,什么时候你痊愈了,什么时候我就打你一顿泄气。”
听了这话,傅家宝反而松了口气,他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夜已经深了,傅家宝一天一夜没有睡,又累又饿,身上却痛得他睡不着。
林善舞坐在他身边,看着只穿着件里衣的傅家宝,抱着胳膊在林间的冷风里瑟瑟发抖。
她的目光打量着他,从他发肿的面庞一直往下,看到他身上纵横交错的鞭伤和淤青,再到被划得鲜血淋漓的双脚上。
没想到这么一身的伤,傅家宝竟然都能忍下来没叫唤,跟平时的他可是判若两人。
林善舞蓦地想起成亲第二日,傅家宝在宅子里吱哇乱叫的场景,再看看眼前这个面色苍白、满脸痛苦却仍安静忍耐的少年,目光不由软了几分,她说道:“你再忍一忍,别睡过去,等那些山贼全被官兵剿灭,咱们就能回去了。”
傅家宝点头。
林善舞来救人时未料到不过一日的功夫,傅家宝就会被打得这么惨,她手边没有带药,更没有能给傅家宝御寒的衣服,只能跟他说话,避免他睡过去。他身体差,又有伤,万一再着凉发烧就遭了。
林善舞问道:“你的衣服和鞋呢?”
听她这么问,傅家宝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那双脚长了水泡,又给弄破划伤了,还一路踩了不少地方,肮脏得不忍直视,要换做以前,傅家宝虽然嫌恶,但是并不会太过在意,毕竟他眼下也没办法清理。可是此时被林善舞看着,傅家宝只觉得脸上烧得慌,他也不知怎么了,就很想把双脚缩起来不叫她看见。
察觉到了他的窘迫,林善舞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量什么,片刻后她往四周望了望,找到一种较为柔韧的草,开始编织东西。
傅家宝抱着胳膊缩着脖子坐在一棵横倒的树干上,忍不住问:“你在做什么?”
林善舞头也不抬,目光只专注地看着手里的编织物,道:“给你编双草鞋。”
傅家宝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林善舞能来救他,已经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了,她竟然会编草鞋,还是给他编!林善舞竟然对他这么好!傅家宝很是受宠若惊,因为心里激动,他竟然觉得身上温暖了一些,忍不住问道:“真的?”见林善舞没有回应,他又连问了两句,“真的吗真的吗?”
林善舞终于抬头,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假的。”
傅家宝心里却有些甜,林善舞没有对他假笑,也没有用那种冰冷的眼神看他,所以肯定是真的。他脚指头忍不住蜷缩了一下,下一刻却疼得嘶了一声,水泡破了真他娘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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