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昭仁帝连提都不提自己那个排行十六的儿子,语气不辨喜怒:“襄阳侯世子,燕……霁之?”
越棠听到这个声音念到燕霁之的名字,她莫名抖了下,而被提到的人已经顺从地站了起来,长身玉立,令人瞩目。
襄阳侯想要另立世子的心路人皆知,然而燕霁之虽哑,却没犯什么大错,唯一能决定世子之位何去何从的,便是昭仁帝的心情。
如果昭仁帝觉得一个哑巴不堪重用,那燕霁之多半是保不住自己世子之位了。
而燕行岳又借着十七皇子的光刷足了存在感。
一边是寂寂无名的哑巴,一边是已经初露锋芒的俊杰。沈见深故意让燕霁之暴露在众人的视野里,让所有人都意识到,啊……这个人原来还是世子啊。
不出越棠所料,昭仁帝的声音带着一点失望:“还是不会说话吗。”
襄阳王恰是时机地站了出来:“陛下,犬子愚钝……”
“走上前来,让朕仔细看看。”昭仁帝却忽然打断了襄阳侯的‘谦逊之词’。
燕霁之走得很稳,如翠竹、似青松,不卑不亢,气质卓然,然而他只走了几步便忽然停下,侧头朝身后看了看。
越棠微微一怔,想起对方的叮嘱,只略微纠结了下,便也跟了上去。
寸步不离,她说到做到。
等两人走近了,昭仁帝才忽然看清,原来燕霁之身边跟着的不是婢女。
他想了想,终于记起,扶华是和他提过的,越棠那丫头身份不尴不尬,能嫁入侯府已经很好了。对,就是嫁给了襄阳侯世子。
本意原是觉得这个襄阳侯世子虽然是哑巴,但安安静静站在那里却气度不斐,才想仔细看看。
可等两人走上前,昭仁帝的目光却放在了越棠身上。
这丫头幼时,他便觉得眉眼熟悉,后来越长越大,就这模样来说,扶华告诉他,这孩子不是皇家血脉的时候,他还是不大相信的。
可比起这一个,那一个才认回来的才是与扶华如出一辙,由不得他不信。
可是越棠这丫头,却长得更能勾起他某些回忆?大抵还是有些缘分的吧。
混淆皇家血脉不是小事,可这个孩子又何其无辜。
昭仁帝的目光柔软了些。
“霁之虽哑,可曾荒废读书?”
燕霁之稍稍往越棠这边侧了侧头,越棠知道这是自己发挥的时候了,连忙道:“世子一直泡在书房里,诗史文法均有涉及。”
实际她连燕霁之的书房都没进去过,只是忽然意识到,昭仁帝态度缓和,或许算是个机会。
昭仁帝略微一思忖,对坐在他旁边的六王爷道:“命人拿纸笔来。”
这是准备当场考校了,只是燕霁之不能开口,只好书写。
沈见深直觉不对,顿时笑着道:“父皇,您也太心急了些,这么多人看着呢,襄阳侯世子若是发挥不好,可就丢面子了。”
“深儿说得是。”柳贵妃自然同自家儿子站在一边,“陛下,席上诸位还等着用膳呢。”
越棠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两句。
昭仁帝却忽然抬了抬手:“襄阳侯年轻时便才华横溢,霁之既是世子,总不能一直藏着,若因为人多便发挥失常会丢了面子,索性连里子也没必要了罢。”
这句话是把双刃剑。
表现好,就是燕霁之的机会,表现不好,永远翻不了身。
即便知道燕霁之的能力,越棠也免不了手心沁出汗来。
襄阳侯和燕行岳却是内心一喜。
这些年燕霁之能把握的资源他们再清楚不过,连正经的先生都没请过,即便燕霁之内心再怎么聪慧,也终究学问见识有限,成不了大器。
在场众人,心思各异。
昭仁帝未必没有一一看在眼里,可他还是这样说了,把压力放在了燕霁之的身上。
能不能把握住机会,全然看燕霁之自己。
而这个机会,昭仁帝是看在越棠的面子上给的。他终究不太忍心曾经真心疼爱过的小丫头,落得这般冷清凄凉。
燕霁之的表现依然十分镇静。
他神色淡然地等着笔墨纸砚。
六王爷府的下人很快搬上来了一个几案,笔墨纸砚一一摆放在上面,都是如今的燕霁之书房里始终不能拥有的上品,他面上却没有任何异样,后背挺直地跪坐下去。
旁边的下人当即便要磨墨。
“我来吧。”越棠连忙打断了那人的动作,接手了这项工作。
她到不是担心有人会使坏,只是手里有些事情做,会让她比在旁边干等着要更安心一些。
墨条一圈一圈细细研磨下去,燕霁之也提起了毛笔,垂眸等待昭仁帝的考题。
“仁义,何解?”
考虑到燕霁之的实际情况,昭仁帝先是提了一个比较宽泛的问题,然后又仿佛不给人喘息的机会一般,接连丢出了四个问题,皆是名句,释无可释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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