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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张脸……”桃花婆看向此时已经站起来的胡殷儿,突然一愣,道:“那张脸,是这女人自己给我的,她带来了一块玉,说已经经过了那女人的同意,在那女人死后便将脸皮换给她,如此,我才敢下手啊!”
    “狡辩的话不用多说,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呢?”秦鹿开口。
    “道仙!我冤枉,我真的冤枉!”桃花婆突然跪在地上,扭曲的身体幻化成了玲珑白玉般,前凸后翘,隐隐藏在了发丝之中,犹抱琵琶半遮面,透着魅气,一张漂亮的脸蛋上显得几分凄切来:“求道仙饶过我,我下回一定查探清楚,再也不闹这等乌龙了。”
    秦鹿见状,琢磨出味儿来了,顿时不高兴道:“喂!你在这儿勾谁呢?!”
    变成这个模样,显然是给梁妄看的啊!
    谁知道她这话才说出口,便立刻察觉了异样,她猛地朝后方看去,只见一道白光在眼前闪过,锋利的刀背上倒映着她惊恐的双眼,秦鹿几乎是本能反应,抓着梁妄的手便朝自己怀中带过来,一个转身,躲过了胡殷儿的刀。
    只是她自己的胳膊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流了点儿血,梁妄险些没站稳,扶着秦鹿的肩膀,手中铜钱落地,红线散去,坟包上的桃花婆并未遁地,化成了一抹黑影朝深林之中躲去。
    胡殷儿见自己一次没得手,还想再来刺第二刀,秦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对于那张被剥了皮的脸简直不忍直视,她扭断了胡殷儿的手腕,夺下短刀后一掌将她推开。
    梁妄站稳后望着桃花婆躲去的方向,有些烦闷,一扇子拍在了谢尽欢的头上,尚在幻觉中的谢尽欢立刻回神,见到四周草木与翻开的坟包,知道自己差点儿误了大事。
    没了刀又断了手腕的胡殷儿毫无威胁,正跪坐在地上呜呜直哭,秦鹿见状,问了梁妄一句:“主人,可有铜镜?”
    谢尽欢知道自己方才拖后腿了,连忙从心口拿出个护心铜镜来,递给了秦鹿道:“我这儿有,本来做保命用的,秦姑奶奶有何用处?”
    秦鹿蹲在了胡殷儿的跟前,突然将铜镜伸到了她的面前,胡殷儿望着铜镜里倒映出来的脸,脸皮撕下,血肉模糊,青筋跳动,眼珠突出,甚至比那图书上的恶鬼还要可怕,背对着弯月与乌鸦,披头散发。
    胡殷儿顿时尖叫了一声,犹如疯了一般伸手抓着自己的脸:“这不是我!这不是我!!!”
    秦鹿却不放过她,拽着胡殷儿的头发将铜镜怼在了她的脸上,没有眼皮,胡殷儿的眼睛甚至都闭不上,秦鹿逼着她看铜镜里的自己,口吐恶语:“这就是你,只是你比原来更丑陋,更可怕,好好看看吧,胡殷儿,从此以后,你就是这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看清楚了!”
    秦鹿的力气很大,胡殷儿根本就挣脱不了,她拼命摇头,泪水涌出,结果镜子里的自己因为眼泪更加骇人,胡殷儿的尖叫声越来越高,甚至开始害怕。
    她越害怕,镜子里的脸就越狰狞,等秦鹿将铜镜扔在她跟前松开她时,胡殷儿就只会趴在地上,以袖遮脸,疯疯癫癫道:“不,不!我不丑,我是花魁!我不丑!这不是我……这不是我的脸,我的脸呢?我的脸在哪儿?!我……我不是丑八怪,我不是!!!”
    谢尽欢见状,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不是因为胡殷儿长得可怕,而是因为他头一次见秦鹿会生这么大的气,甚至这样去对待一个人,让其面对自己的丑陋,远比杀了她要更加伤人。
    梁妄双手环胸,见秦鹿还站在那儿咬着下唇,脸色铁青,于是问了句:“玩儿够了吗?”
    秦鹿一怔,她不敢朝梁妄看去,只道:“我去追桃花婆。”
    说完这话,她便朝桃花婆逃走的方向过去,身影转瞬在林子里消失,梁妄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脸上没露出任何波澜来,只说:“你去坟内毁去那些脸,她现在可冲动着呢,不看着,指不定得把五鬼放出来闹事。”
    “是。”谢尽欢拱手,再抬头时,梁妄也走了,这处就只留下了他,一个翻开土堆的坟包,和趴在地上,疯了般一直说着‘我不丑,还我脸’的胡殷儿,显得阴森。
    第20章 桃花人面:十九
    谢尽欢刚靠近坟包想要进去,却见无字碑旁的土地弓起一块儿,地面上还嵌着个铜钱,瞧见铜钱,谢尽欢立刻知道这是什么了。
    只见那藏在土里的地鬼被铜钱钉住,根本无法逃脱这片野林子,兜来转去还是回到了桃花婆的住处,想来应当就是桃花婆养的宠物,帮着桃花婆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那地鬼以为自己躲过了梁妄和秦鹿,本想藏进坟里,没想到又碰上了谢尽欢,若是遇到了真鬼,谢尽欢未必有办法对付,但区区一个地鬼,且先前秦鹿试探这地鬼时可以看出,此地鬼只能说是精怪类,本事不高,谢尽欢觉得自己应当能够拿下。
    谢尽欢才将黄符贴在地上,地鬼便硬着头皮朝另一个方向钻过去,伴随着缠绕在身上无法散去的黑烟,谢尽欢只是片刻犹豫,便立刻追了过去。
    这地鬼是黄药子吸了精魄成精了,带着黄药子的枝叶,顺着地面到处乱钻,梁妄的铜钱还印在对方身上,它跑不掉,也更方便谢尽欢追寻,大约两刻钟左右,谢尽欢便在一棵榕树下捉到了地鬼。
    他握着地鬼的枝叶,用力将其从地底拔起,这黄药子原先就被梁妄的铜钱所伤,后来又被秦鹿两棍子打散了一些精气,拔出地面后还是那浑身长满根须的模样,犹如一个孩童的形状,手脚直蹬,还发出了尖利刺耳的啼叫声。
    谢尽欢一张黄符贴在了黄药子的脸上,又用根木枝插在了它的头顶位置,把黄符钉死,那黄药子才没叫唤了,犹如一个畸形发烂的大萝卜般,成了件扭曲却无法动弹的死物。
    这东西毕竟有灵了,若处理好了卖给药店,当比普通黄药子的药效要更加显著些。
    谢尽欢捉了地鬼心里还挺高兴,心想着或许有朝一日他能离开欢意茶楼,四处走动,捉妖拿鬼什么的,好歹在这行业内混出个名头来。
    提着黄药子,谢尽欢三步做两步快些跑回去,突然听见旁边的草丛似有窸窣动静,他停了脚步扭头看去,只见三两只乌鸦从草中飞出,翅膀扫过了树叶,微微颤动,谢尽欢挑眉,并未在意,抬脚离开。
    等他回到了无字碑前,原先趴在这儿的胡殷儿已经不见了,地面上躺着他原先放在心口的护心铜镜,还落了两根金发簪。
    胡殷儿方才恐怕是被镜子里自己的模样吓疯了,胡乱跑开了也说不定,谢尽欢还记得梁妄交给自己的重要事儿,于是入了坟包,进了那小屋里头。
    他没听过桃花婆,自然也不知道桃花婆的住处长什么模样,谢尽欢进来乍一眼瞧见满墙的面皮时顿时头皮发麻,那一双双眼睛密密麻麻地朝他看来,险些叫他转身吐了出来。
    谢尽欢连忙摸了张黄符往嘴里塞,心里默默念着这都是死人的脸,又不能动,也不能活的,怕什么?
    深吸两口气,给自己壮壮胆,谢尽欢才转身重新看了一眼环绕自己身边一圈的人脸,令人诧异且惊愕,这些脸,无不是年轻貌美的俊男靓女,连着头发被割下,冰封在了墙面上。
    他凑近仔细看了一眼,又伸手触碰了其中一个,人脸之外封住的冰很冻人,房屋中间翻涌的池子也在咕噜噜地冒着寒气,不过手指擦过冰面时并未流下水来,谢尽欢才发现原来这寒冰一般封住人脸的东西并非是真正的冰,而是一块块玉。
    难怪相比之下,颜色也有些微不同,恐怕有些是上等的好玉护着上等的人脸,一些普通的脸,就用普通的玉了。
    都说玉养人,却没想到还有这种养法,一张脸封在这寒玉之中,或许能储藏千年、万年,用完之后还能收回,这墙上就有不少人脸是被人用过的,用了几年,何时归还,下一次又给了谁,都在那寒玉之下记录清楚。
    也有的脸,自始至终都无人用过,因为太过漂亮,太过俊俏,没人能拿上等的好玉换得起这些脸。
    谢尽欢一个个看过去,啧啧称奇,一张漂亮的脸,难道真的能给人转改命运吗?
    突然,他停在了一张脸前,这张脸与其他脸尤其不同,储存的格子就是其余的两倍,纯澈通透的白玉包裹着那张脸,而玉中的人,何其熟悉……
    谢尽欢在这一瞬甚至有些失神了,玉中的人,就像是安然熟睡一般,仿佛从未死过,这张脸被保护得尤其精致,即便是藏在了玉中,一根发丝都没有凌乱。熟悉的面容,出现在这等阴暗的场合,谢尽欢一瞬觉得气愤,可又有说不出来的酸涩。
    他知道,贪贪是五百多年前的胡国美人,有妖姬之称,胡国虽是小国,存世只有几十年,史书对其描述寥寥几笔,当与其他快速消亡的小国一般无二,始于何时,终于何时便是,可因为一个贪贪,胡国多了两页纸的详述,说的尽是贪贪貌美,祸国殃民,是妖女在世,才害得胡国没得善终。
    国败总赖美人,对于史书上的记载,谢尽欢只信一样,便是贪贪的确美貌倾城就是了。
    他将那块玉小心翼翼地取下,抱在怀中,然后又看了一眼这里的**,微微眯起双眼,虽然舍不得,但还是拿出了梁妄早些年给他的符纸,一张化万张,贴了满墙,自己离开前,一把火烧了这个别有洞天。
    桃花婆算不上是鬼,也算不上是妖,只要有她的老穴捆绑着,临时逃脱是逃不了多远的,无非就是打算躲在一个地方不让他们找到,等秦鹿与梁妄走了之后,她再回去无字碑,将自己的宝贝全都带走,换个地方生活。
    这个桃花婆在徐镇外的林子里活了几百年也未出过差错,典藏的人面不知多少,更是不会抛下一切只身离去,便是这心中不舍,桃花婆还未跑出十里地,就被秦鹿给抓住了。
    盛暑的天里,林子里忽而下了场雪,秦鹿无视那雪花落在脸上仿若真实的感受,也无视耳畔熟悉的声音,一棒子撒散了红烟,直冲出去,眼见着桃花婆踉踉跄跄地在林子里逃跑,秦鹿几乎是飞身过去,一脚踢在了对方的后背心上。
    桃花婆朝前扑去,还未挣扎站起,秦鹿就已经赶到,原先被她随意捡起打草的棍子用力地插在桃花婆脸侧的地面,入土十分,带着丝丝寒气与杀戮之气,桃花婆顿时僵硬着全身,不敢动了。
    “大仙饶命!大仙饶命啊!”桃花婆喊道。
    秦鹿脸上却无表情,只是插在地面的木棍没有拔出,她就这么定定地站在桃花婆的眼前,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她,直到梁妄过来,她还是这副面孔。
    桃花婆见了梁妄,还想求情:“还请大仙饶命!放过我这一回吧,我不敢了,我日后再也不敢了!胡殷儿的那张脸,那张脸真不是我给她的……是她自己……是她自己弄来的啊!”
    “我只是收了一块颇有灵气的玉,与她交换了这张脸,说到底,都是胡殷儿自己做的孽!”桃花婆说着说着,含有哭腔,她趴跪在地上,双膝行走,面对着梁妄不住磕头:“我真的没这个胆子坏了规矩,一切都是胡殷儿做的!”
    “她会换脸?”秦鹿凉凉地问出口。
    桃花婆的声音突然止住,秦鹿又问:“她会炼尸油?”
    桃花婆顿时浑身颤抖,秦鹿嗤笑一声:“所以,还是你自己做的,只是不敢承认罢了。”
    “不是我……真不是我……”桃花婆还在磕头:“我……我找到了胡殷儿,只问她想不想变美,我手上有许多张脸,任何一张都是美人儿,我本只是想多找几个人,帮我取玉而已,谁知道……谁知道她居然这么狠,是她将我带到了那个女人的尸体前,指着那个女人说她就要这张脸,以玉来换。”
    那个女人……是李传的妻子,绾儿。
    林深月薄,野草在夜风中飘摇着,树枝上偶尔几只乌鸦闻到了腐尸的味道,在这处上空久经不散,桃花婆颤抖着声音吐出了个骇人的故事,她说着是她第一次破坏规矩,万万没想到会引来梁妄,但错终归是错了。
    梁妄没有心慈手软,任由对方如何求情也无用,三枚铜钱分辨落在了桃花婆身边的三处,红线交错,将那具身体束缚住,桃花婆披头散发。
    乌墨般的长发在红线的切割下纷纷断落,紧接着她的身体也被不断收紧的红线割破,就在梁妄收手的那刹那,一具鲜活的身体化成了红烟,红线缠绕,将三枚铜钱绑在其中,化成原形的桃花婆,只是一块不过拇指大小的桃花玉。
    桃花玉成精幻化人形,因为修炼许久,本质已是老者,但生**美,喜好收藏人脸,故而也有桃花婆之称,养脸之术,需多块宝玉,以玉养人。凡是桃花婆处的脸,可租赁,也可买断,要价各不相同,不要金银珠宝,灵气越重的玉,则越好,租赁者,面容不得损坏,没有衰老,死后桃花婆会将容貌收回,买断者面容生根,会随时间推移逐渐老去,死后容貌腐朽。
    灵玉养人,也要人养,被人佩戴时间越长,细心呵护得越好,意义越重的玉,便越是好玉,身怀宝玉者,可以玉换脸。
    这都是《道者阴阳》里的内容。
    胡殷儿不过是个逃至徐镇的水灾难民,又如何能有玉换脸?无非是桃花婆贪心不足,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出门去寻能给自己送玉之人,凡是对容貌有渴求的,都是她的目标,桃花婆也没料到胡殷儿对美貌非但是渴求,甚至到了疯魔的地步。
    从一开始的偷玉,到后来的抢玉,甚至为了一块玉,她杀了一个人。
    约百日前,春分过,清明前期,清瘦秀丽的女人怀里揣着一小包铜钱,面色难看地入了药铺里抓药,那是家里所剩不多的积蓄了,只可惜公婆的病一直都不见好,熬过了冬季,却不知听谁说的,说李传在牢里生了病,还不许他们探望,身体就越发糟糕了。
    病情加重,光靠药物维持是不见效果的,大夫说,他们吃的都是普通草药,治不了根本,但若想要买好药,还需更多的银钱才行。
    曾经被人广传佳话的才子佳人,如今才子锒铛入狱,佳人却背了一身负担。
    药店的老板眼见着两个月的时间,来买药的女人越发消瘦,于是好心地提了一句:“徐镇外头的野林子里有山参,若能采来,对你公婆的病倒是有效,也不必花钱,只是那林子里孤坟多,你一个女儿家去太危险了,李夫人,你若挖山参时随便找些草药给我这药铺带来,我也能换些同等的药给你带回去。”
    女人听见这话,才觉得有些希望,她连连点头,对药店的老板道谢,第二日便背着竹篓去了徐镇外的林子里,浑然不知自己身后,已经有人跟了两日。
    胡殷儿盯上绾儿,起初是因为她长得好看,即便嫁做人妇了,走在街上也依旧有男子不断朝她看去,所以胡殷儿也艳羡地多看了几眼,再后来跟着她,是因为她身上的玉佩。
    胡殷儿听见了,药店的老板让她将玉佩当了,好过日子,她却说这玉是李家世代传下来的,也是李传送给她的定情之物,公婆病重都不准她拿去当掉,她自己也舍不得。
    如此宝贝的,定是好玉,若是好玉,便能换张好脸了。
    第21章 桃花人面:二十
    绾儿入山林的那日,天阴沉沉的,清明时节将落雨,本不该在这个时候上山的,只是公婆的病情加重,她也担心今日不来,明日雨更大,反而耽误了几天时间。
    在胡殷儿的眼里,绾儿这种人就叫傻,为了一个刚嫁了不久的男人,和这个男人从未对自己好过一天半日的爹娘,平白把自己如此优越的条件蹉跎至此。胡殷儿也想,若她能有绾儿这样的相貌,何愁没有好日子过,勾勾手送钱的男人就一大把,又何必雨日上山挖草药?
    胡殷儿原先只是想抢玉的,所以她出现在绾儿跟前,手上握着一把短刀时,并未打算与对方动手,只是让她乖乖将身上值钱的东西放下。
    绾儿那张脸,便是惊惧也非常好看,胡殷儿抢玉时她拼命挣扎,都是吃不饱的人,绾儿的力气却比不上胡殷儿一分,胡殷儿本来没打算要杀了对方的,只是她抢到玉佩时绾儿还要朝她扑过来,不过是抢了一块玉,就像是抢了她的命一般。
    两人扭曲挣打在一起时,胡殷儿失手将绾儿推下了山坡边,眼看着她在斜坡上滚了好几圈,被一棵树拦腰,晕了过去。
    她是鬼迷心窍了,越看那张脸就越喜欢,胡殷儿知道,即便她拿了手中的玉交给桃花婆,也未必能换得比绾儿这张更好的脸,所以胡殷儿慢慢下坡,走到了绾儿的身边,天空忽然轰隆一声落下了雷霆,打在不远处的树干上也未能将胡殷儿的视线从绾儿脸上挪开半分。
    她觉得自己有些不受控,可美艳的皮囊,却能让她好过一生,豁达宽容地活着是一生,但未必快乐,自私自利地活着也是一生,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乐趣呢?
    胡殷儿从一旁捡到了块石头,望着绾儿的脸舍不得下手,于是她将整个人翻了过来,对准绾儿的后脑,目光涣散,手中却没卸力,一下、一下地敲在了对方的后脑上。
    鲜血顺着雨水流了满地,趴在地上的人没有任何挣扎,胡殷儿的眼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轰隆的雷霆,心想这雷只要落不到自己身上来,她便无所畏惧。
    绾儿的那块玉,的确算得上是好玉,能换得一张面容姣好的脸皮,可胡殷儿不要,她拉着桃花婆指向还躺在雨中,根本无人发现死亡的绾儿道:“我就要那张脸,婆婆,只要你能将那张脸给我,日后我若因为容貌占了好处,一生中所得玉石,都孝敬给您。”
    “刚死妇人,尚有亲人在世,脸不可用。”桃花婆如此说。
    胡殷儿却道:“我已经查过了,她爹娘原不是煜州的,将她嫁出之后就搬回老家去了,她公婆都是病秧子,大夫都说用药养着也养不了两年,还只能躺在床上不能动,她丈夫更是,与一些友人因写诗入狱,这辈子也别想出来,她可是真正的举目无亲啊。”
    次日与李传一个镇子上的人发现绾儿的公婆躺在家中奄奄一息,徐镇药店里的老板也不见绾儿来买药,才想起来自己建议对方去野林采药一说,于是带着几个人一同上山,才在山上找到了被雨水打了一夜,耳下两处都长了尸斑的绾儿。
    绾儿的尸体被带了回去,她公婆听闻这个消息,本就是两个废人了,没两日也跟着走了,清明节期,李传在牢中不断咳嗽,没等来每个月初会来看自己的妻子,反而等来了牢头说上头大发善心,他可以走了。
    李传回到家中,才知道一家子全都没了,处理好后事后,他坐在绾儿的坟前哭了好几日,本想去镇子外的河边吹吹风,想想自己究竟要不要活了,活着还有何意思,却没想到会在小河旁的石桥上,再度见到绾儿的脸。
    桃花婆说的故事,就只到她抵挡不住胡殷儿允诺的一声所得玉石都给她这种诱惑,于是第一次破坏了规矩,答应胡殷儿,在绾儿入殓下葬后的当夜,便把尸体挖出来,割下了面皮,炼制了尸油,为胡殷儿换上了一张绝美的相貌。
    若非完全相熟之人,见到一样的脸,也只会当做是人有相似,如李传这般爱绾儿至深,一路从徐镇周边跟到了卓城来都不死心的,胡殷儿也万万没想到。
    所以啊……难怪,难怪胡殷儿能动手杀了伺候自己几个月的婢女,因为她早不是第一次为了这张脸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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