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弯腰帮她系好系带,紧接着又变戏法一般,从腰间挂着的小袋子里拽出了一条特大号围巾,道:“此地一向就有冰城之称,一年四季中,光是飞雪就占了三季,姑娘小心莫要着了风寒。”
一面说着,一面将那条毛茸茸的大围巾帮她围上,然后歪头端详了她一会儿,满意道:“好啦,这下不用担心冻着了。”
全身上下都被裹的严严实实的郁青:“…………”
确实不用担心冻着了。她这会儿甚至还觉得有些微热。
她努力从围巾里探出半张雪白的小脸,眼神古怪地望着少年腰间的小袋子。
这种袋子她认识,叫乾坤袋,看着不过巴掌大小,然而内里空间却奇大无比。而且使用者修为越高,内里空间就越大。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少年怎么随身体携带着女式衣物?这些该不会是……他的那个姑娘所用之物吧??
这个念头刚出来,就听少年道:“这些都是我为我心爱的姑娘所准备的,事急从权,先借给姑娘一用。姑娘别担心,我爱的那个姑娘她心地善良,即便是她在,她也定不会忍心看着姑娘受冻的,所以还请姑娘不要拒绝我们。”
“…………”
郁青只得打消了要把衣物还给对方的心思。
但她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少年几眼,心说:“如此俊美又温柔体贴的少年郎,且用情还深的样子,怎么还会有姑娘能做到无动于衷呢?那姑娘莫不是个眼瞎心盲的?”
正想着,又听少年道:“距离开山门尚有几日,姑娘,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可好?”
暮色西沉,确实要先找个地方住下的。只是……住宿要花钱。可她没钱。
想想自己兜里那几个可怜的铜板,郁青为难了,心道:“虽然阿九看起来不差钱的样子,可我又怎好用他的钱呢?”
却在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一女子的怒喝声:“真是个不中用的废物!连这种小病都治不好!你还当什么大夫!看本小姐不扒了你的皮!”
随之便是一阵惨叫声,以及一连串的讨饶声。
郁青扭头一看,就见身后不远处,一个头戴帷帽的女子正不断地挥舞着手中的皮鞭抽打一老儿。
那老儿一边在雪地中翻滚躲避着皮鞭,一边愤怒道:“这治病痊愈总得有个过程,哪能立马就能见效?姑娘你也忒不讲道……啊!”
话没说完又是一声惨叫,紧接着就见那小老儿爬起来跳脚道:“打人不打脸,姑娘你再这样可就休要怪小老儿对你不客气了!”
维帽女子冷笑道:“哼,怎么个不客气法?”
小老头道:“我我我……我骂死你!小姑娘我跟你讲,小老儿我这张嘴可是能把死人骂活的!同理,小老儿我也能将活人骂死!”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维帽女子一阵大笑,旋即将鞭子一扔,道:“好哇,那就试试看,看看是你先把本小姐骂死,还是本小姐先扒了你这一身老皮!”
第18章 棺材里的男人
这话说的可谓是嚣张至极了。
而帷帽女子也用实际行动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嚣张,话音才刚落地,她手中便多了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
匕首刀身极薄,刀尖却极其尖锐,的确是个剥皮的……好工具。
郁青眉头皱起,心道:“对方听声音年纪也不大的样子,不想心肠却如此毒辣。家里大人都不管的吗?”
却在这时,就听又有一个男声咂嘴道:“啧啧啧,二妹啊,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整天喊着扒皮抽筋,多不雅观啊。把刀收起来吧。”
声音懒洋洋的,好像刚从睡梦中醒来一般。
郁青松了口气,心道:“总算还有家里人约束着。”
然而她这个念头还没转完,就听方才那男声又道:“二妹啊,记住哥哥今天教你的:这惩罚一个人呢,最愚蠢的做法就是把人一刀杀了,那太便宜他啦。我们要学会钝刀割肉。嗯,把人挂起来,然后生个火盆,找根铁签,弄点盐巴,割一片,烤一片,吃一片。”
郁青:“…………”
这是什么超级大恶魔!!!
郁青一双眼睛陡然睁圆,愤怒地盯着帷幔女子身后的轿子。
那是一顶通体黝黑的黑色轿子,连轿帘用的都是黑色绢丝,乍一看去不像轿子,倒更像是一口四四方方的棺材。
整个轿子唯一的色彩,便是轿身上刻着的那只宛如在血水里浸泡过一般的兽头了。
獠牙森白,兽眼幽蓝,那宛如两排弯刀一般的獠牙上还挂着几缕猩红……狰狞,恐怖,诡异,让人一眼望去遍体生寒,一如轿中所坐之人!
刚才那男声就是从这轿子里传出来的!
果然,郁青视线刚投过去,就听那人又道:“不过这小老儿忒老了点儿,烤着吃怕是不够鲜嫩,还是……炖了吧。炖了喂狗。”
郁青: “!!!!”
郁青头皮嗤啦一下炸开了,抬脚就要过去,手腕却在这时忽然被人一把攥住,侧头一看,顿时一怔,担心道:“阿九?”
之所以担心,是因为少年现在的表情看起来太不对劲了,先前那种泰然自若不见了,此时他双眉紧蹙,长眸幽冷,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郁青还从没看过少年如此模样。她忍不住又唤了声:“阿九??”
少年喉头滚动了几下,似乎在努力压制着什么。过了片刻,他脸上神情终于缓和下来,视线从那黑色轿子上收回,双目凝视着郁青,道:“姑娘……”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郁青了然了,心说阿九估计是不想让我管这闲事。
哪知少年停顿了片刻,忽然摸出张薄如蝉翼的面具,道:“姑娘,还是戴上这个再过去吧。”一面说着,一面不由分说的帮她将面具戴好,随后他自己也戴了一张。
依旧是张少年人的面皮,但五官平平,将他原本那份令人眩晕的俊美遮盖住了,现在的他看起来就是一位普通的清秀少年郎。
少年道:“姑娘,我们过去吧。”
郁青朝他感激一笑,道:“好。”
两人并肩而去。
此时,那帷幔女子手中的匕首又换成了长鞭,长鞭一端已经缠在了小老儿右脚踝上,用力一拽,小老儿立马噗通一下摔在了地上,旋即又麻溜地翻身坐起,一边用两只手死死攥住那长鞭,一边朝那帷帽女子大声道:“好你个不讲道理的小姑娘,小老儿我咒你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爹娘天天踹!”
“你说说你,好好的刀你不练你偏要练剑,还非要练下贱!给你个剑仙你不要,你非争着抢着做贱人!小老儿我看你就是天生的下贱命!”
“活该你上茅房掉粪坑喝水被水呛吃饭被饭噎走路被驴踢睡觉被鬼缠……小老儿我咒你胖成肥猪丑成**一辈子没人要!哼!!!”
正要弯腰扶人起来的郁青:“……”
她被小老儿这洋洋洒洒流畅不卡壳的骂功惊呆了。
别说她了,连帷帽女子听的都是一愣一愣,竟然还全程听人骂完了!直到小老儿傲娇地发出一声哼,帷帽女子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勃然大怒,尖着嗓子叫道:“好你个老不死的狗东西!本小姐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小老儿昂着头道:“是啊是啊!小老儿我就是活的不耐烦了有种你杀我呀……哦不对不对!你没种!你是个贱人!”
郁青:“……”
却在这时,一抹寒光陡然而至,直逼小老儿面门,郁青一惊,正要召唤小银蝶拦下飞来的匕首,那匕首忽又猛地停住了。
旋即化成一堆齑粉从少年指间散落。
郁青松了口气,朝少年一笑,抬手取下发髻上的蝴蝶头饰,正要帮小老儿割断缠住脚踝的长鞭,少年忽然道:“姑娘,这是鬼鞭,您不要脏了手,还是我来吧。”
说完指尖一弹,一丝灵力自他指尖弹出,落在那长鞭上,那根一看就非寻常材质做成的鞭子,顿时滋啦啦地冒起一阵黑烟,接着发出一串凄惨的哀鸣,然后就像个人一样在半空中疯狂扭动起来。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那鞭子就化成一股黑烟消散与无形。
帷幔女子再次被惊得目瞪口呆。
脱困的小老儿则一咕噜爬起来,一把抓住郁青双手道:“姑娘姑娘,我看你是个厉害的,这场架小老儿我就不帮你打啦!告辞告辞!”
说完拔脚就跑,溜的简直比兔子还快!
“…………”
郁青有些哭笑不得,心说:“怎么就成帮我打架了呢,明明是我过来帮你打架啊。”
不过这小老儿倒也不是完全没心没肺,逃跑前好歹还知道给她塞了点谢礼。
刚才小老儿抓住她手的时候,往她手里塞了样东西,触感冰凉,还有点小份量,想必应该是银锭子之类的东西吧。
郁青低头望向掌心,旋即怔住了:小老儿刚才塞给她的哪是什么银锭子呀,竟然是块小石头!
确切地说应该是块小石头雕塑。雕的还是只狗。一只咧着嘴捧着肚子大笑的狗。
郁青望着那只瞅着自己咧嘴大笑的小石狗,再次哭笑不得。一旁的少年也瞥了眼,长眸一闪,道:“这小石狗刻的还挺可爱的,姑娘,不如收起来当个小物件把玩吧。”
郁青颔首表示赞同。
虽然材料是很不值钱的石头,但有一说一,这小石狗雕刻的确实是活灵活现,很是讨喜,于是点头道:“好。”
她刚把小石狗收好,再一抬头,就见身周忽然多了个透明的光罩。
她就在那光罩中心,而少年却站在光罩外。
郁青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叫道:“阿九!”
“姑娘,”少年朝她扬眉一笑,道:“姑娘别担心,轿子里那种东西,尚且还杀不了我。”
“……”
郁青望着少年,神色又凝重了几分。
少年说的是轿子里那东西尚且还杀不了他。
杀不了,不代表伤不了。
而她现在没有灵力,没有修为,说白了就跟个废人无疑,出后去不但帮不到少年分毫,还只会像个累赘一样拖累他,倒不如老老实实待在这罩子里。
至少这样少年不用分心来保护她。
郁青从来都不是那种认不清现状的人,更不会打肿脸充胖子,当即不再坚持出去,而是一把扯下发髻上的蝴蝶头饰,道:“阿九,带上小蝶儿吧。”
原本一动不动宛如死物的蝴蝶头饰,一离开发髻,立马扇动着翅膀绕着郁青飞了一圈后,旋即一头撞向光罩。
少年伸手接住了飞出来的小银蝶,目光亮亮地望着郁青,道:“姑娘只管在这里等我。我保证,我一定会活着回来接姑娘的,绝不食言!”
少年说完,唇角一勾,朝郁青露出了一抹微笑。
夕阳西下,月色初起,少年就立在那皑皑白雪中,明明五官平平,可偏偏就能刹那间令天地都失了颜色。
入目无他物,唯有那一人。
郁青望着少年那如白雪般纯净的笑,不知为何,一颗悬着的心忽然没来由地就落了地。
她也朝少年露出一抹笑,道:“好,我等你。”
少年不再说话,开始望着她缓缓后退,退着退着,一身衣袍忽地鼓起,下一刻便如一股飓风般,猛地射出!
而与此同时,那黑色棺材轿子里也射出一股飓风,半空中两股飓风刚撞上,飓风下的房舍立马发出一阵咯吱咯吱声响,吓得房舍内的人顷刻间抱头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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