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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岛岛,你在哪?”
    “岛岛,你在哪?”
    ……
    电话接通后,传来宋时洋低沉沙哑的声音,他如此一遍遍、哀求似地问道。
    “我错了,真的。”
    “你告诉我,你现在不在不夜城,你在么?”
    “没事……”林千岛知道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尽管依稀可以听到外面的嘈杂,王北亭也在电话里安慰过自己,大家都在尽力灭火。
    但嘈杂中,林千岛似乎能判断出境况的恶劣,隐约听到“汽油”的字眼,还有阵阵爆裂声。
    着火显然不是巧合。
    如此一来,做事者,也必然是抱着要把自己逼到绝境的态度,来完成的一切。
    眼见,火从门缝处烧进,一阵滚烫的热浪吹来,林千岛眯着眼,捂着嘴,泪水潸然而下,哽咽着说:“宋时洋,不要再问了,你陪我说会儿话,好不好?”
    两人都清楚发生了什么。
    坐在邵炎车上,宋时洋心里一沉,想让林千岛别说话了,但似乎意识到什么,轻轻地说:“嗯。”
    邵炎一路超车闯红灯,上演着生死时速,平日里和朋友们飙车的技术,此时全用上了。
    但毕竟身处市区,过某个路口,邵炎的车实在被堵得动不了,邵炎偏过头,想骂一声“操”,却惊讶地看见宋时洋正打着电话,一串泪水沿面颊边缘滑落,折射出晶莹的光。
    第一次见宋时洋流泪,邵炎将所有情绪生生憋了回去,咽了口口水,关上所有车窗,正回头,继续专心往不夜城赶。
    “我觉得,”林千岛有点艰难地、一字一字地说,“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怎么了啊?”宋时洋问。
    两人声音,都因在流着泪而生涩。
    “是我不够勇敢,是我想得太多,太在意别人的想法,所以对你的心意视而不见。”
    “所以,我一直不敢说,宋时洋,其实,我喜欢你,但是我害怕……”
    “我明白。”宋时洋说,“别怕了,岛岛,你再等我一会。”
    “然而,”林千岛继续说,似乎带着笑,“你还记得吗?那天晚上,我叫你出来堆雪人,最后说,希望有个女孩可以住进你心里,以后她陪你堆雪人……”
    “其实,我说出之后,冒出个念头,竟有点希望那个女孩是我……”
    “那可能,是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喜欢你的。”
    “可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像泡泡一样碎掉了。因为,我太懦弱,一直逃避着真实的想法。但是,现在,我一定要告诉你。”
    “我喜欢你。”
    “其实,你今天说在一起,我也是,挺开心的……但是,你的确不该在那个时候说,我太乱了,我还什么都没想好。”
    火舌在眼前跃动,仿佛什么神秘的祭典,舞女扭动着身姿,跳着妖娆的舞。
    滚烫的空气中烟尘弥漫,令人窒息。
    林千岛极力地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忍受着所有痛苦。
    就是这么卑微又令人讨厌的自己,又笨又蠢,又畏畏缩缩,从来不懂得珍惜,到死才知道后悔。
    “还记不记得,我还跟你说,我想养一只猫?”
    “我本来,想毕业后养的,名字都起好了,叫‘小绵羊’。怕你多想,我都想好了,到时候就开玩笑地把这个名字告诉你。”
    “其实……”
    其实,在画那幅获奖的画时,林千岛听从了年松玺建议,酝酿出对曾经的所有不满与悲伤的情绪,画出了月亮,画出了那片寂寥的天空。
    但画到大海与少女时,那个雪夜却历历在目。
    脑海中,满是宋时洋对自己说的话,深沉又温柔。
    “林千岛,你和林浅樱一点都不一样,别成天这么丧气,行么?看着怪让人心烦的。”
    “我觉得,你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能让我觉得挺可爱的人。”
    “林千岛,你多笑笑。你和林浅樱不一样,你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个小梨涡。”
    ……
    当时,林千岛忽然觉得很羞愧。
    忽然意识到,自己曾经那些感情,是多么畸形而扭曲。
    永远无法化解的嫉妒和自卑,却又在那一刻消融冰释。
    画里最动人的,不是月亮,而是那片璀璨的海。
    画它的时候,像小心翼翼将某个秘密封存起来,林千岛把记忆中雪夜的星空糅合进一片汪洋,忽然,一切看起来都迷离梦幻起来。
    本应悲伤望月的少女,改作了乘风破浪、一往无前的人鱼,带着坚定的信念。
    如果只是难过,不足以打动什么。
    打动人的,是难过中的力量。
    全部全部,都是你给的。
    ……
    其实,还有好多好多话,但是没机会说了。
    还有好多好多事,后悔也没什么用。
    “嗯……”最后,林千岛飞快地说,声音已因疼痛难忍带上颤抖和沙哑,“如果还有机会站到你面前,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告诉你,我喜欢你,然后,不顾一切地走到你身边。”
    说罢,林千岛努力扯出一个微笑,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到边角。
    不想让宋时洋察觉到自己死前的哪怕一丝痛苦。
    ……
    然而,在已经全然折服于命运,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在临死的时刻。
    林千岛忽然看见,房门大开,黑色的身影从一片刺眼的光中来。
    眼见,宋时洋那张熟悉的面庞贴近自己,一向深黑的眸子中光芒跃动。
    左眼下,一颗泪痣如星子,他面上笑得张扬:“现在知道了吗?老子才最他妈喜欢你。”
    诸多触感瞬间被唤醒。
    无边无际的疼痛,想说话却说不出的哽咽,再也流不出眼泪的干涩。
    林千岛想推开宋时洋,自己却已然一片支离破碎。
    尔后,林千岛被宋时洋紧紧抱住。
    好像在做梦。
    总是这个人在一味地安慰自己,陪伴自己,自己却从来没对他说什么。
    连他最期望的话,都藏了如此之久,直到最后才说出来,化成生命里的最后一句。
    好想对宋时洋说,你要快乐啊,以后多替我笑。
    你温柔的时候,笑起来的时候,多么好。
    映入眼帘,让人感觉,好像瞬间就走过了北城的一度春夏。
    第47章 过往
    五
    一个有了喜欢和爱的人,该怎么去重新面对从前那片冰冷和荒芜。
    只恨不得和她再次相遇。
    就算在另一个世界里。
    *
    次年夏日,北城的雨季。
    天空阴惨惨的,狂风骤雨交织而下。
    落地窗外,有棵枝叶茂盛葱郁的老树,它此时正在风雨中摇摇晃晃地挣扎,叶片被豆大的雨滴击打不断,呈现出颓败的势头。
    树中知了先是惨叫了一阵,尔后就息了声。
    不知等了多久,暴雨方才停息。
    宋时洋收回目光,淡淡地说:“走吧。”
    经过书架时,宋时洋侧脸看了眼其中空荡荡的几层,轻笑一声。
    当初,林千岛说,她喜欢他,但是她害怕。
    宋时洋不是不知道林千岛在怕什么。
    虽然,宋时洋认定自己可以保护好林千岛,但他也明白自己是个怎样的人。
    和自己这样一个人在一起,必定要背负很多沉重的东西。他可以不在意周围一切,不在意各种躲躲闪闪、充满猜忌的眼神,不在意各种纷纷扬扬的言论,林千岛却不行。
    她幼稚得像个小孩似的,什么都信,什么都在乎,什么都忐忑,就是个傻瓜。
    宋时洋也曾信誓旦旦地和王北亭说,喜欢一个傻瓜,也有喜欢一个傻瓜的好处。
    就是自己明知一切,也心甘情愿,不会后悔。
    因此,当明白某些事时,宋时洋甚至想象过,可不可以让林千岛眼里的自己好一点。
    甚至,在某次无意看见自己房间内、书架上的那些军刀时,宋时洋随便抽丨出一把,在手中把玩了会儿,却想着,林千岛会不会在某天看到它们,然后被吓到。
    于是,没多久,宋时洋就将它们通通送给了有相同爱好的朋友。
    此时,架子上空空荡荡。
    一名身着西装的男人始终伴随宋时洋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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