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狄仓摆了摆手, 让手底下的人将带来的聘礼送入馆内:“本殿等一会儿安排妥当就入宫去见大晋皇帝。”
啊?这么着急?
但狄仓都说出来了, 礼部的官员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便说道:“我等先行入宫禀报一声。”
狄仓点点头:“劳烦大人了。”
泰正宫里。正在教小虎认字的赵迎,听礼部回禀的官员说狄仓今日便要进宫来见时,面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地说道:“朕知道了, 你们去安排吧,朕晚上再泰和宫内摆宴。”
“是。”礼部的官员退了出去。
小虎抬头望了望离去的官员, 有些好奇。
这些人为什么都听他父皇的?
“小虎在想什么?”赵迎看出了小包子的走神,便问道。夏小虎甜甜一笑:“父皇好厉害, 好多人都听父皇的话。”
小皇帝手上一顿, 随即将小包子放到御案上, 铺好纸,拿起一支中号的狼毫蘸墨,大笔一挥在纸上写下一个大字:君。
“不是父皇厉害,而是这个字厉害。”
小包子趴在御案上,用白嫩的小手指去戳白纸上的大字,结果戳了一手的黑墨点。
“他们怕的不是你父皇,而是你父皇所代表的这个字。”
这个字有什么厉害的?又不会咬人…..
“小虎不懂…….”
赵迎微微一笑:“现在不懂没关系,以后长大了小虎就会懂了。”
“哦。”小包子点点头,便不再追问。
另一边,狄仓将馆中的事情安排妥当之后,与礼部的官员提前打了个招呼,并未带随行的使臣,而是孤身一人向皇宫而去。
“主子,狄仓太女独自前来,现在已经快过泰和门了。”
常春得了消息,便进来禀道。
“这么早?”赵迎挑眉,大概猜到了她的来意:“既是独自前来,那先不用大张旗鼓。你将她迎到御书房内,朕随后就到。”
“是。”常春出去后,赵迎望向小包子:“小虎先自己在这里玩儿,父皇要去见一位远方来的客人。”
小包子乖巧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结果,赵迎前脚刚跨出泰正宫,小虎后脚就迈着两个小短腿跟了过去。
远方来的客人?有多远?小虎也想见见。
*
春风送就晋都城,北国春寒阴复晴。
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
日斜宫门孤城影,草绿花红满园情。
东道若逢相识问,凤袍皇命误此生。
蒙蒙细雨中,孙沁带着贴身的宫婢、嬷嬷,撑着油纸伞来到了慈安宫。
照规矩,她是废后之身,本没有资格再进慈安宫的。但现在她即将出宫,来给太后请个安再走,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虽然古来都没有废后出宫的例子,但赵迎已经提前跟太后通过气了,就当曾经的废后孙沁已经死在冷宫中了。
如今出宫的,只不过是废后身边一个普普通通的宫女,自然是无伤大雅。更何况,临出宫前,她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办。
吩咐时书她们留在宫门外,一身宫人打扮的孙沁提裙踏进正殿。
“臣妾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
慈安宫中还是老样子,她欠身行礼,最后一次对上座的人用这个称呼。
“起来吧。”
太后叹了一口气,便为她赐了坐。
“今日就要走吗?可都安排妥当了?”
“嗯,陛下已经为臣妾备好了户籍证明和路引。”
孙沁说这话时,面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太后却从这话中听出了几分苦涩。
太后起身,从软塌上下来。像曾经安抚她那般,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说来,也是委屈你了。嫁入皇家这么些年,却没有享过一天应有的体面。”
太后的一句话让孙沁红了眼眶,她望着在后宫中沉浮了大半辈子的太后,强行扯出笑脸:“臣妾不委屈。”
是她当年选错了路,亲手将应有的一切给毁了。若是上天可以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一定不会再被那高高的凤位和权势迷花了眼,从而错过应有的幸福。
太后欣慰地点点头:“其实,出去了也好。历来进了这宫墙中的女人,没有几个能如你这般幸运,成了皇帝的妃嫔,还能在这般年岁出去。你的一生还很长,出宫未尝不是一个新的开始。”
“嗯。臣妾明白。”这是她爹爹和爷爷两条命为她换来的人生,她一定好好珍惜,好好活着。
此时,勤嬷嬷端着一个锦盒上前。太后侧身打开锦盒,拿出一对通体碧绿的镯子。
“你要走了,哀家也没有什么好送的。这对禾蜀国进贡的镯子你留着,就当是个念想吧。”
说着太后将镯子戴到她的手上,和蔼地笑道:“真好看。”
“谢娘娘。”此时,孙沁便改口了,不再唤母后。
太后将她的两只手上下叠到一起,再次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孩子。”说完便转身坐回了榻上。
孙沁提裙双膝跪地:“臣女临行之前,还有一个请求望娘娘恩准。”
“你说。”
“臣女想见钱梓瞳一面。”
太后并不知道孙沁在为赵迎做事,所以她听到孙沁这话,一时无法确定她的用意是什么。
太后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看在死去太师的份上,成全她一次。
“去吧,她在偏殿。”
“是,臣女叩谢娘娘。”
说完又对着太后磕了三个头,才退了出去。
勤嬷嬷望着她的背影,也叹了一口气。
“如今,皇后娘娘也走了。主子,您说,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加到一起,像不像陛下在刻意为钱梓瞳铺路。”
这么明显的事情还用问吗?再看不出来那她就是瞎子了!
“这哪里还有什么像不像的,分明就是!”
太后用帕子捂着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头突突的疼。
“儿大不由娘。他既然都肯为钱梓瞳费这么大的力气,哀家又怎么能不顺着他?”
“那主子您说……陛下断袖的事儿是真的假的?”
“真的假的现在还重要吗?”
太后闭着眼睛倚到榻上:“真不知道是哀家生了个情种,还是那钱梓瞳手段高明。哀家倒要看看,如今皇帝费尽心思的来讨好她,几年后,热情退却,皇帝是否还能这般。毕竟,那女人也不是什么善茬……”
此时,慈安宫偏殿。
夏渊正斜靠在窗前,抱着一盘话梅有一搭没一搭的往嘴里仍。
俗话说,春困秋乏。这几日她觉得身子愈发懒了。
若不是今日下雨让她起了些许赏雨的兴致,说不定此时又睡去了。
“钱姑娘,殿外有人要见您。”
作为慈安宫里有些脸面的宫婢,这个宫女是认识废后孙沁的。正是因为这样,她这才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那位曾经的皇后娘娘。
“见我?”一听这话,夏渊瞬间精神了。笑眯眯地望向那个宫婢:“让那人进来吧。”
不管是谁,只要不是慈安宫里的人就行。
夏渊将手中的话梅放到一旁,依旧斜靠在窗前,挑眉望向走进来的女子。
“孙沁?”她的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夏渊挥手让周围伺候的人退下,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怎么这副打扮?”
孙沁望着面前美艳动人的女子,心下酸涩。嫉妒与艳羡不可抑止冒头,看向夏渊的目光带着尖锐的敌对。
上次见钱梓瞳,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那时她还是皇后,这个女子就可以在全后宫的女人面前叫嚣着让皇帝废了她。
而如今再次见面,她也确实被废了。
“钱梓瞳。”孙沁的语气并不太好,甚至可以说有几分针锋相对的意味:“我这副打扮还不是拜你所赐吗?”
“哈哈哈哈……”
夏渊笑的花枝乱颤,本就精致的五官显得更加明艳。
“拜我所赐?那我还真是荣幸啊。”
极其欠揍的语气将仇恨值拉的满满的,让本来就看她不顺眼的孙沁更恼火了。
“得意吧?你赢了当然可以尽情的得意。”
“我只是觉得你的话很可笑而已。”
夏渊笑眯眯地点了点自己的下巴,然后迈步坐到另一边的软凳上。
“你今日来找我,不会就来放几句无关紧要的废话吧?如果是这样,那你可以走了。”
孙沁瞪了她一眼,这女人怎么还是这么讨人厌?!
事实上,情敌相见,当然是越看彼此越令人讨厌。
“我今日是受人之托,才来这里的。不然你以为我愿意看到你这张脸?”
看到忍不住想抓花好吗?!
“来让我猜猜。”夏渊一听她这话,乐了。抬抬下巴示意她坐到桌子另一边的软塌上:“是不是小皇帝让你来的?”
孙沁意外地望着她,没想到她竟然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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